?。ㄒ唬?p> 沒有規(guī)則的世界,沒有信仰的國度。或許是一場大災難,導致這個世界時空混亂,無數(shù)個時空錯亂交叉,這些時空里的人彼此知道,又互不了解。而每個時空的人們對其它時空的稱呼又不盡相同。不管如何稱呼,這些人最后的時光都會在一個叫冥村的地方度過。有的時空稱它為冥界,有的稱為冥府,總之就是死人停留的地方,我們通常稱之為冥村。
已經(jīng)不知道這樣時空并而存在了多少年,總之,這樣的存在不會在此刻結(jié)束。這里是墨月時空,一個不相信鬼神的世界。她們習慣將各個時空稱為歷史。
世界何等荒涼,廢墟中殘留的微弱呼吸,正一點點的流逝,在這個時世界上,世人能逃離一切,哪怕是生活了千年的家園,而唯一逃脫不了的只有死亡。遠方傳來歡呼的聲音,沈碧羽躺在黑暗中,看不見任何東西,四肢已經(jīng)麻木。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移動手指,觸碰到旁邊一具身體,像是兩塊木頭挨著一般,她的喉嚨嘶啞,發(fā)不出聲音,即使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有只嗚嗚的幾聲。
沈碧羽能感覺到旁邊的那具身體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她克制住淚水,這一刻哪怕是是哭泣也是在消耗她的力量,她要活下去活下去,哪怕是一絲的希望。世界對他們何等殘忍,他們卻還還之以微笑。沈碧羽扯了扯嘴角,閉上眼睛,仿佛能感覺到眼淚回流進身體。
已經(jīng)被囚禁在這個鐵屋里一周了,沒有水,沒有食物,躺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男孩,進來的那一天剛好是他十八歲生日。他說他的父親要帶他弟弟走……
男孩叫沈曦深,母親生他難產(chǎn)而死,父親是入贅到母親家,雖然沒有再婚,卻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子。兩個月前,他的外公在世間度過了最后一個清晨。在陽光出來之前,離開了人世。并沒有給他太多的傷心的時間,他便要準備好去智力測試,然后帶著外公的期望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球。
毫無疑問,他成為了幸運的一個。他要走了,他收拾好所有,等待著離開這里的那一天。一周前,他的家發(fā)生了大火,他又是幸運的,管家死了,他活了下來,父親卻帶著他素未蒙面的弟弟還有那個替父親生下孩子的女人走了。
他去移民局,卻被告知,他已經(jīng)離開了地球。有人用他的身份離開了地球,戶口上沒有了他的名字,他無法自證身份。移民局以他騙取移民身份為理由,將他關(guān)了進來。
“我是不是把一身的幸運都用完了?”黑暗中,他的聲音低低的,她耳朵里仿佛有十萬只蒼蠅在嗡嗡作響。回了一聲嗯,之后,再也沒有聽過他的聲音。
她回想起他被關(guān)進來的第一天,他說:“其實我離不離開都無所謂,畢竟我也活不了多久,可是,我從小沒有母親,外公又很嚴厲,我就想在父親身邊多待一段時間!”他頓了頓,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心里的失望和悲傷。又說:“這樣也挺好的,至少……”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沉默了許久,許久。
沈碧羽比沈曦光來的還要早些,他卻比她先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曾經(jīng)聽父親說過,這個世界有一個地方叫冥村。無論是誰,在人生的盡頭都會在那里度過。
死亡么?她從來不怕,只是太過不甘心。她是一個作家,出過幾本書。思想也與常人不一樣,想的太多,活的也不輕松。家境貧寒,好不容易寫了些書,日子才算好過了起來。從前遭受了多少白眼,這兩年一個一個瞪了回去。小日子也算過的十分愜意。
古話說的好,窮在鬧市無鄰居,窮在深山有遠親。沈碧羽這一生才過了短短二十年,紅塵俗氣,盡染在了身上。
她的第一筆稿費有二十萬,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她至今都記得那種開心到做夢都會夢醒的感覺,抱著手機一遍一遍地讀著,六位數(shù),反反復復幾十遍,每數(shù)一遍的心情,都是新鮮的。
她的第一本小說被拍成電視劇,她拿到了一千萬,八位數(shù)。她十分冷靜,心情再也不是第一次拿到稿費的狀態(tài)。她只是簡單的在城里買了一個三室兩廳的二手房,每日坐在靠南的窗戶邊上寫著小說,她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依舊開心著。
廚房里時不時還會傳來幾聲鍋碗瓢盆撞擊在一起的聲音,雖然平凡,卻十分美好。上帝給你開了一扇窗,就會給你關(guān)上一扇門。
沈碧羽的記憶功能反反復復地查詢這個面孔,結(jié)論是“查無此人”。眼前站著四個人,兩大兩小,小的不過三四歲的模樣,一男一女,長得很像。她立刻想到一個詞“龍鳳胎”。
“我、我是你二舅,碧羽,你還記得我們嗎?”男人不過165的個子,臉上黑漆漆的冒著油光,肚子大的厲害,帶上一定假發(fā)去搭地鐵,肯定會有人讓座吧!沈碧羽有一個不好的習慣,但凡看到有些滑稽的人,總喜歡幻想他的一些生活瑣事。
“不好意思,你們走錯了?!彼鋈挥浧饋?,好像是有那么一個人,是母親的親二哥,腦子里沒有記憶,情感上的感受對他的討厭卻是十分豐富的。
她來不及關(guān)上門,那個男人連推帶吼,將身旁的兩個小孩推了進來,又轉(zhuǎn)過頭去,對身后的女人吼了一聲:“還不過來?!蹦腥擞惺置黠@的武漢口音,音調(diào)一個比一個高,讓她有一種錯覺,他們是來打架的。
父親習慣在廚房中,這個時間正是飯點,菜香順著微風飄進大廳。一家四口絲毫不客氣地闖了進來,沈碧羽十分不爽,人長得高瘦高瘦的,臉頰凹進去的厲害,如此站在一旁,猶如一根不冰棍,散發(fā)著寒氣,一家四口跟沒看見一樣,兩個小孩探著腦袋往里屋瞄。
“不礙事,快進去?!庇皖^的胖男人慈眼看著自家的小孩兒,自動忽略杵在一旁的沈碧羽。
“不好意思,這位大叔。前兩天也有人來我家聲稱是我母親的二哥,可是我并沒有二舅,所以您怕是走錯了?!?p> 于是沈碧羽還算客氣將大門打開,一家四口聽到他的話,愣了愣,身后的胖女人臉頰紅了一圈又一圈,往門外退了一步。
那一家四口面面相覷,臉色驟然青白起來,大聲嚷道:“你、你什么時候還有二舅的,我如假包換的,你只有我這么一個二舅。”
男人的聲音太大,沈碧羽父親耳朵就算再不好此刻也聽見了,沖著外面叫了一聲沈碧羽的名字,因為從廚房到客廳要拐個彎,剛好有一面墻擋著,父親的視線到達不了客廳。
“嗯,沒事兒,爸。送快遞的?!?p> “什么送快遞的,池子哥,是我,雙喜啊?!蹦腥艘话讶酉聭阎械拇蠓即?,往客廳里沖。他還穿著鞋,黑色的腳印印在光潔的地板上,沈碧羽翻了個白眼,從鞋柜上丟下一塊純白的抹布,纖細的小腳踩在抹布上使勁地揉了幾下,純白的抹布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眾人見她帶上手套,撿起抹布,扔進垃圾桶,動作迅速自然。
油頭的男人見的這幅模樣,小聲嘟囔著:“我看著也不臟啊!”
沈碧羽來不及阻擋,那人又往屋內(nèi)走了走,沈碧羽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她覺得她對他們的嫌棄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非常明顯了,就差沒有一字一句地告訴他們,“管你是根什么蔥,我沈碧羽沒有想要讓你占便宜的想法?!?p> “你別碰我,我可是你二舅,我不跟你說,我跟池子哥說?!庇皖^的男人嫌棄一般地擺了幾下手,沈碧羽壓根兒沒想過去碰那油頭的男人,也不知道那一身油膩膩的外套,他穿了多久了,她沈碧羽忍住胃里面的排山倒海。截住油頭男人的路,隨手拿起靠在墻邊的高爾夫球桿,指著他疾言厲色道:“你出不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對你不客氣了?!?p> “呵,你這孩子性子怎么這么急,我真是你親二舅,也不知道我妹怎么教育你的,這么沒禮貌?!?p> 油頭男人提起沈碧羽的母親,嘴臉更加丑惡了,光禿禿地一個腦袋,賊目鼠眼地四周打量著,在沈碧羽的眼中,油頭男人活脫脫的一只臭鼬的模樣。
她舉起高爾夫,打中的是空氣,那男人立馬躺在地上,大哭起來,只喊疼。他外面的老婆孩子立刻一溜煙地跑進來,沈碧羽差點被他們撞到,立刻讓了個位。身后仿佛有一道溫暖的目光,她轉(zhuǎn)過身去,他父親站在廚房的門口。
“爸,飯做好了嗎?”
“還沒?!?p> 她的父親立刻跑到那油頭男人的身旁,企圖扶起男人,誰知道那男人的兩個小孩,一把將沈父撞到地上,大聲嚷著:“你們是壞人,不要碰我爸爸!”
沈碧羽見一口老血悶在心里,十分難受,扶起父親道:“你們再不出去,我就報警?!?p> 那婦人倒是個沒主見了,立刻慌了,輕聲詢問道:“孩子爸,我們要不走了?!?p> “哎喲,疼啊,你們是下了死手的,我要殘了。我要去告你。”男人故意加大了音量,打斷了婦人的話。
“爸,我沒有打他?!鄙虮逃鹪诤醺赣H的看法,于是立馬解釋道。
“這大家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告啊,不告的。難得來一趟,一起吃個便飯吧!”沈父再次去扶油頭的男子,那男子立即從地上蹦起來,習慣性地拍了拍衣衫道:“池子大哥還記得我們的,碧羽你當時還小,肯定不記得我們了,現(xiàn)下說清楚了?你這暴脾氣得改改??蓱z我妹子也不在了,現(xiàn)如今你們過得這些好日子,她也享受不到了,我可憐的妹子,真是個沒福氣的人啊!”
沈碧羽很懵,不知道這油頭的男人,此刻又想做什么,對父親剛才承認這男人是她二舅的行為感到十分不滿。
“碧、碧羽,我們也沒什么東西,這些都是我們在老家腌制的,聽你二舅說,你母親最喜歡這些了,你也嘗嘗,好吃,我再給你們做?!?p> “我叫沈碧羽,不叫碧碧羽,謝謝,我不吃這些。”
婦人的臉上本掛著假笑,沈碧羽這番不留情面的話,她整個人僵硬在那里,仿佛一根木頭。沈父忙忙碌碌從廚房又端了幾個菜品出來,那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地坐在了餐桌上,油頭的男人,還坐在了主位上。
“你給我下來。”油頭男人沒有意識到沈碧羽在跟自己說話,嘻嘻哈哈地跟兩個小孩子玩鬧。沈碧羽看了一眼餐桌的尖角,想要提醒一番,見油頭男人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便不再多言,直接走到男人的身后,使勁地踢了幾下男人坐著的凳子。
“你有病吧!你做什么,會摔死人的。”
“這是我爸的位置,你起來。”
“不就一個位置嗎?那里坐不是坐啊,計較那么多做什么,你媽的優(yōu)點一點都沒遺傳到。”
油頭男人罵罵咧咧,沈碧羽聽著,老臉拉的無比之長。
“孩子讓你換個位置,你就換個位置,下來吧!”婦人悄悄地開口,頭也不敢抬一下。
油頭男人不情不愿地從主位下來,沈碧羽找了塊抹布使勁地擦了擦,丟下一個白眼,摔門而出。廚房中,沈父聽到響聲,剛好看見沈碧羽奪門而出的模樣,沖著餐廳的四個人尷尬地笑了笑說了句:“孩子最近壓力大,見怪??!”
“不是我說,這孩子教育可不是這樣的……你們家沈碧羽性子也太野了,得好好管教?!?p> “我鍋里還有菜,我先做飯了,你們先吃,不用等了,開吃吧!”
說完沈父就進了廚房,餐桌上的四個人,兩個小孩直接上手,撿了一塊肉放在嘴里,一家人不顧形象地吃了起來,待沈父端菜出來的時候,餐桌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了。
?。ǘ?p> “那你是怎么進來的?!焙诎抵许懫鹨粋€滄桑的男聲,沈碧羽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但是她知道那人此刻被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因此聲音也是呼吸的聲音很沉重。
“后來,我二舅一家就住在我家了,我爸每天要上班,還要伺候她們一家子,實在忙不過來,就請了個保姆。”
“保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p> “半年之后,二舅母就去世了,二舅就娶了那個保姆。剛好這個時候,移民局的智商測試開始了,我跟父親就算不用測試也能離開地球,但是二舅一家除了那個保姆通過了測試,所有人都沒及格,按照規(guī)定,那個保姆可以選擇一個孩子帶走?!?p> “所以……她選了誰?”
“她誰都沒選,保姆以前也是結(jié)過婚的,有一個孩子,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在移民局登了記。所以二舅和他的兩個孩子都沒法兒離開了?!?p> 沈碧羽絮絮叨叨地說著,外面?zhèn)鱽硪宦暰薮蟮谋曇簦呀?jīng)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而這一聲爆炸卻格外大。
一年前,地球上的科學家就提出了假設(shè),地球已經(jīng)無法在承受人類的重量,于是國家創(chuàng)建了一艘飛船帶領(lǐng)人們離開地球。然而由于世界人口太多,他們將人類分為三個等級,一等級就是于世界有科技貢獻的人,第二等級就是智商超過一百八的人,第三等級就是普通人。前兩個等級的人能夠離開地球,第三等級的人,在一個家庭里,無論智商高低,只能有一大一小兩人進入飛船,如果一家人智商都超過一百八,那當然,一家都有這個殊榮。
“我聽說有一個地方叫冥村,每一個人死后都會在那里等待自己想要等待的人?!?p> “冥村?我一個寫小說的都不信這些,怎么,你還信?!?p> “我兒子一定會在冥村等他的爸爸!”
“或許吧,如果真有那個地方,父親和母親也會在吧!”
“你父親?”
“是啊,或許我爸到死都不會知道,我媽娘家的人會這么對他吧!”
“怎么回事兒。”
“爆炸,是一場爆炸,那個男人叫我爸去的,然后地表陷下去的時候,產(chǎn)生的摩擦力,點燃了液化氣,周圍所有的人都被炸死了,尸骨無存?!?p> “你怎么知道是你二舅干的。”
“因為我爸死后,移民局找我,說我爸收養(yǎng)了二舅的兒子,我們倆可以一起離開地球,但是手續(xù)要重新辦一下?!?p> 沈碧羽停頓了許久,他們看到了一絲光芒,從墻面透過來的光芒,她已經(jīng)要絕望了,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她欣喜若狂。
“我進來之前,已經(jīng)有許多人走了,或許你二舅的孩子也走了,還占用了你的名額?!?p> “要是真的有冥村,你該投胎成為一個偵探?!?p> “冥府沒有投胎……其實我也不清楚,有人說過了那扇門就什么都沒有了,也有人說過了那扇門,能到一個新的時空中去,也有人說還會繼續(xù)輪回今生的經(jīng)歷?!?p> “你呢,你希望是那種結(jié)果?!?p> “嗯,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能在那里見一眼我兒子和我媳婦兒。”
“你兒子和媳婦都去世了,你是怎么來的這個地方?!?p> “我上司的私生子沒有戶口,一直寄養(yǎng)在我的名下。他希望他的私生子能活下去,就雇人將我兒子關(guān)在冰柜里,找到的時候,他全身都已經(jīng)凍在冰塊里的。”
有一段悲傷的經(jīng)歷,不算什么,而悲傷的人聚集在一起,偶爾也會出現(xiàn)奇跡,不是上帝可憐他們,而是自己可憐自己。
“你會解開繩子么?”
“會?!?p> “你不知道,我是個作家,這是我第十次解開繩子了,你進來之前,我解開了九次,每一次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次比一次綁的緊,然而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用。以前寫小說的時候,會先體驗一下情節(jié)中的一些事情,沒想到現(xiàn)在卻能派上用場了?!?p> “技多不壓身,是么?”
沈碧羽正說著,已經(jīng)從捆著她的麻繩中解脫出來,尋著聲音的方向,她觸及到了一塊冰涼的肌膚,她猝然收回手指,從腳涼到背心,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她努力克制。繼續(xù)尋著聲音摸索著。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鄙虮逃饐柕?。
“止然風,停止的止,然后的然,風雨的風?!?p> “起風了,又起風了,若是沒有然,或許風就不會起?!?p> “說的沒錯,我妻子也說然字不好,畢竟是父母給的,再不好,也得尊重?!?p> “嗯,說的不錯。好了?!焙诎抵袀鱽砩虮逃鹋氖值穆曇簦拔医猩虮逃?,沈從文的沈,碧海藍天的碧,羽、羽扇綸巾的羽?!?p> 止然風獲得了自由,立刻從地上爬起來,他走向裂縫中一絲光線,腳下好像踩到了一個人,他愣了愣,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直接踏了過去。
“有些人會停留在成功之前的晚上,也有的人會死在成功的路上。”
“你適合當一個作家。情感類的?!鄙虮逃鸬?。
“這面墻已經(jīng)松動了,應該是剛才的爆炸導致的?!敝谷伙L輕輕地將手放在墻壁上,一層層的細沙落下,雖然看不見,但是黑暗之中,兩個人的感覺和聽覺都十分靈敏。
“撞么?”
止然風沒有回答沈碧羽的話,黑暗之中,一雙安靜,掃視了周圍一圈,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撞吧!”
墻壁本來就不牢靠,止然風先用了一半的力氣,墻沿處掉下來一層石灰,已經(jīng)搖搖欲墜了,止然風的聲音在黑暗中再次響起:“你是寫什么類型小說的作家?!?p> “偵探,我寫偵探的。”
“不錯啊,你都寫過什么書?”
“出去了我就告訴你我都寫過什么書?!?p> 墻面倒塌的聲音必定會引來周圍的工作人員,沈碧羽已經(jīng)很多天沒吃飯,她沒有太多的力氣拿來奔跑,而她對于止然風來說,是獄友,也是陌生人,他們相識不過十個小時。
沈碧羽不是一個無私的人,心胸也不夠開闊。但她也不夠狠心,若如那天她不顧父親,硬要將那一家四口轟走,她父親又能拿她如何。所有的人都以為五歲的孩子記不住東西,卻不知,那一幕幕,她都記得。
她所謂的二舅,害死了她的母親。她記得母親臨終前的一句話:“下輩子,一個人活,不要再有兄弟姐妹?!?p> 那時她或許還不明白,但是很多年之后,當他二舅拖家?guī)Э趤淼剿視r,她忽然明白了。無限制地對娘家的付出,在生命的盡頭,沒有一個人搭上一雙手。忽然想到這些,沈碧羽的動作都變得艱難起來。
“我母親是白血病死的?!?p> “別想那么多,替自己討回公道什么時候都不晚。”
“明明二舅的骨髓與母親是匹配的。外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舅英年早逝,對這個小兒子緊張的很,他們擔心抽了二舅的骨髓,會對影響二舅的壽命,所以在手術(shù)前幾個小時,幫助二舅逃走了。你看,我到現(xiàn)在都還叫他二舅,叫她外婆,可悲?。 ?p> “從小經(jīng)歷人情世故,難為你了。”止然風心里有一絲同情,從他進入這間監(jiān)牢的時候,女孩就一直表現(xiàn)出很堅強的模樣,就算講起她二舅如何賴在她家不走,如何搶占她家的名額,她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以為她是想通了??墒莻凑婺敲慈菀紫胪?,還怎么叫做傷痛呢!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有些難受,不為難,我若不那么早懂,或許死的更慘。”
沈碧羽的話中藏著話,止然風聽出來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xù)下去這個話題。于是這一次他用盡了全力,墻面上的裂縫漸漸變寬,碎石頭開始往下落,墻面上的光線越來越強烈。
“最后一次,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一起,然后沖出去,不要回頭,趕緊跑?!?p> “好?!?p> “1……”
沈碧羽想到了父親,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結(jié)局,他還會對那一家人仁慈嗎?她想到了她的母親,如果真的有冥村,他們一家人相遇后,第一句話是什么?
“冥村真的能讓她再一次遇見父母嗎?”
“……3.”
墻面轟然倒塌,冰冷的陽光落射向兩個人的眼睛,來不及適應,沈碧羽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緊緊你抓著自己的手腕,腿腳不自覺地跟著那股力量跑起來,她側(cè)過頭,陽光落在那具尸體上,沈曦深的尸體上,若是他能堅持堅持,若是他能遇到止然風就好了。她想。
沈曦深的眉眼很清秀,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皮膚蒼白到了極點,臉上已經(jīng)浮上了尸斑。她受不了,鼻頭的酸楚已經(jīng)讓她堅持不住了,眼淚刷拉刷拉地落了下來。
跑了很久,很久,止然風沒有丟下,也沒有人追趕她們,當他們?nèi)谌肴撕r,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止然風臉上藏著淡淡的笑容,他沒有告訴她,他要去哪里,就跟逃跑時一樣,他拽著她的手,兩人去了醫(yī)院。
醫(yī)院的太平間是最令人窒息的地方,昏暗的白熾燈,透露著一股陰氣,夾雜著福爾馬林味道的尸體。止然風十分冷靜,那是一具女人的尸體,止然風擋住了女人的臉,她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但是她知道,躺在冰柜中的女尸就是止然風孩子的母親。
?。ㄈ?p> 晚風拂過沈碧羽的臉頰,吹起她額前的碎發(fā)。止然風的眸色很淡,他眺望著遠方,保持著一個動作很久了。他不動,沈碧羽也不動,如兩尊雕像。
身體不動不代表著,心不會動,神識不會動。
沈碧羽想到了二舅一家到新的家園生活的樣子,他們應該會過的很慘,無論是怎么樣的世界,德不配位的人,即使獲得了那個位置,他也守不住。
她不會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恥辱,甚至她覺得還應該破口大罵,甚至告二舅,就算告到聯(lián)邦政府那里,她也要告。只是若是時間不足以支撐這場爭斗結(jié)束,她愿意用自己余下的生命去詛咒那些德不配位的人,她太弱小了,弱小到,世界聽不見她的聲音。
“你不是問我我的小說是什么嗎?”
“《天下》、《漁關(guān)》都是我寫的?!?p> “哦,還被拍點電影了吧!”沈碧羽在苦笑,眺望著遠方,沒有回答止然風的話,“不對,我見過《天下》的作者,是林姚?!?p> 止然風猛地停止說話,盯著沈碧羽,看她表情正常,繼續(xù)說:“原來是你寫的,我見過林姚一次,長得挺好看的一姑娘。”
“是啊,長得挺好看的一姑娘。我第一次幫她寫書是她十六歲的時候。她父親找的我,說她不要錢,只要名利,我信了,寫了第一本書《天下》,她憑借著這本書拿了華語文學傳媒獎,我也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稿費,二十萬,后來小說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她們給了我一千萬。第二本是《漁關(guān)》,剛寫完沒多久,聽說銷量挺不錯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p> “這兩本小說的確挺火的,我很少看小說,但也聽說了,林姚是個寫作的天才,十六歲寫了《天下》十八歲《漁關(guān)》,沒想到是你寫的。”
“你居然信我,大家都知道我在寫小說,很多人問我,我寫了什么書,我就跟他們說了《天下》和《漁關(guān)》,沒有一個人信我,他們都覺得我是在做夢做瘋了?!?p> “我信你,你說你寫偵探小說的,我信,你說你為了寫好一個人物,會去學習怎么解開繩子,這些,我都信。因為我不相信,臨近死亡,還有人愿意演戲。”
夜幕之下,早已經(jīng)沒有了星光。城市的角落里,彌漫著垃圾的腐臭味。他們從監(jiān)獄里逃出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剩在城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老人,他們支撐著窗戶,仰望著天空,一架架巨大的飛船飛往天空,消失在云層之中,他們的嘴角是帶著笑意的。
身后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陣的轟炸聲,除了轟炸聲,什么聲音也沒有,他們倆都很安靜,默默地。
“看,那個紅色的是長江大橋吧!”
“看的不大清楚,那個方向,應該就是?!?p> “很小的時候,經(jīng)常跟父親一起來散步,我寫的小說基本上都是從上面構(gòu)思的。”
“要不再去走走?!?p> “不了,不了,還是不去了,我現(xiàn)在不想構(gòu)思任何小說,我一走到上面,就會不自覺地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還是不要去了?!?p> “偶爾幻想一下,生活才不會無趣呀!比如說冥村,我們死后都會在那里相遇,會在那里如平常的人一樣學習,吃飯,睡覺,然后在生劫之門打開的時候,我們會分散……”
止然風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不管怎么樣,他們終究會分散,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什么地方。
“那個方向是黃鶴樓吧!”
沈碧羽的聲音隨著晚風響起,身后又是一陣炸雷的聲音。
“是吧!”
晚風也靜,黑夜更是靜默。沈碧羽和止然風兩個人已經(jīng)很久不說話了。或許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逃,只是偶爾生活也需要點儀式感,與其是黑暗中孤獨的死去,不如在陽光下跳舞離開。
天空ya
想了多久,還是決定簽約吧!這個小說呢,不是長篇小說,一個星期最少更新一章,都是短篇小說,字數(shù)不少于八千字。每一章都是獨立的一個小故事,但是故事形式都是一種類型,在冥村的背景之下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