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執(zhí)若問道,“國師輪回的那些時間里,你有在她面前出現(xiàn)過嗎?”
衍華艱難地搖了搖頭。
上古神被這隔壁山頭神君的膽小心思驚呆了,抱起胳膊,“衍華,你可真是讓本上神開了眼,跟著人家上萬年,連出現(xiàn)都不敢出現(xiàn)?!?p> 衍華神君卻并未對這嘲諷做出任何回應,只是看著手里的空杯子,好像在追憶某些迢遙記憶,“上神,你不了解,人類的一生太短暫了,所以他們反復,他們善變,他們比我們要絕情,也更容易忘懷,更容易放棄,更何況,現(xiàn)在她只剩那么一點從國師印里得來的前世記憶,憑什么還會記著和我的感情?”
“我不清楚,”上古神看著衍華,“這不是我能知道的東西,我們永遠不可能理解那些生命只有彈指一瞬的凡人的一生,但我只是覺得國師不像是個能輕易忘懷的人?!?p> 衍華依舊沉默。
執(zhí)若嘆口氣,道:“這里都被炸成這樣了,我現(xiàn)在就和君寒去魔族,至于你,國師應該在觀神臺那里吧?!?p> 三人從國師的小院出來,逆著慌亂逃跑的人流往觀神臺走,最后在觀神臺旁邊祭壇的殘骸上找到了國師,因為天雷落下來的時候,皇宮和觀神臺首當其沖,所以這里的人都已經(jīng)跑得一個不剩了,只有祭壇廢墟里,那位將軍的尸首還躺著。
執(zhí)若覺得這將軍也真是倒霉,祭壇那么大,木刺飛出去的方向那么多,也就偏偏飛到了他那兒。
衍華走過去和國師一起看觀神臺倒塌的過程,執(zhí)若對這種毀滅的過程不怎么感興趣,估計衍華也不大想讓她在這里礙眼,于是上古神擺擺手道:“我們先走了?!?p> 衍華道:“走吧走吧?!?p> 執(zhí)若和君寒走出去好遠之后,聽得一聲巨響,觀神臺塌了,執(zhí)若回頭看,只見衍華和國師還站在飛揚的塵土里沒有動。
時隔數(shù)萬年,葬送了無數(shù)人的血腥故事終于落幕,國師站在那里看著,好像在為悅鳴的國師時代宣告終結。
城中心沒什么人,大家都往城門跑了,于是執(zhí)若和君寒這一路上走得寬敞無比。
君寒突然道:“上神,如果你是國師的話,看到那段自己的記憶,會想起自己的感情嗎?”
數(shù)落衍華歸數(shù)落衍華,直面遭遇這種有難度的問題,上古神沉默片刻,仔細想了想,道:“如果是我的話,記憶封在國師印里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想起來是一回事,再次喜歡上是另一回事?!?p> 君寒沒說什么,沉默著點了個頭。
執(zhí)若看君寒一眼,心道:怎么回事?難不成君寒也有過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可憐這上古神來了三界除了滿心滿眼地死盯著混沌,再沒有別的閑心思去給自己發(fā)展一段可以流傳后世的風月趣事了。
上古神裝模作樣地嘆口氣,感嘆自己真是為了三界眾生犧牲頗多。
上古神內(nèi)心活動再豐富,也沒有往臉上擺的習慣,一臉淡定地背著手閑逛。
現(xiàn)在誰也沒急著去魔族,執(zhí)若和君寒晃晃悠悠走到了臨近城門口的地方,結果城門口堵了一大片人,出不去了。
執(zhí)若放眼望去,以她的目力,可以看到城門被一到天雷劈塌了,磚石散落了一地,而那些皇城的居民,正在廢墟堆上往外爬。
觀神臺倒了,天雷沒了集中攻擊的對象,跟瘋了似的亂劈,城中平常人家的房屋倒掉不少,雖說因為怨氣降下來的天雷不會追著尋常凡人劈,傷亡也并不多,但是看起來還是蠻唬人的。
戰(zhàn)無不勝了多年的悅鳴,終于也體會了一把國破家亡的感覺。
執(zhí)若和君寒在人群里穿梭,因為大家都很驚慌,混亂中有個背著包袱的男子撞到了執(zhí)若的肩,大概那男子太壯了,沒防備的上古神被撞得一個趔趄,君寒伸手扶住執(zhí)若,另一只手就把腰間的佩劍拔出來半寸。
執(zhí)若:......君寒你反應大了點。
其實那男子不是故意的,君寒也知道,但是那么一瞬間沒控制住自己的手,這上古神太不小心,明明看見有人撞過來也不躲一下,動都懶得動,君寒只能替她操心。
此時那男子被撞了一下,也停了下來,混亂中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執(zhí)若擺手道:“快跑吧,別被天雷追上了?!?p> 那男子卻看一眼執(zhí)若二人的打扮,兩人現(xiàn)在還穿著那副仙門修士的衣服,白衣飄飄仙氣凜然,出現(xiàn)在平時還好,但是出現(xiàn)在天災現(xiàn)場就有點不妙了。
果然,那男子的眼神亮了亮,突然就跪下了。
執(zhí)若還沒受過誰這么莫名其妙的大禮,一時愣了,道:“你這是干什么,不逃命在這里跪著干什么?”
那男子問道:“二位,二位是不是仙門的修士?”
執(zhí)若看一眼身上的衣服,攤開手道:“這說不是你也不信啊?!?p> 那男子更激動了,突然磕一個頭,道:“公子,仙人,你們是修士,你們肯定會御劍吧,求你們把我?guī)С龀侨?,逃難的人太多了,城門口一定堵了,求公子把我?guī)С龀侨ィ 闭f罷又是一個響頭。
上古神在三界沒什么信徒,也沒被人誠心地祭拜過,沒想到第一次被人祈求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執(zhí)若看著他搖了搖頭。
這國家里的人,沒有誰是無辜的,這是國師們期待已久的神罰,所有人都要好好受著。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是道天雷落在了不遠的地方,近到可以看到被燒焦的樹上冒出來的黑煙。
雷聲一聲接一聲,仿佛下一秒就會落到自己頭上,一時間人群躁動起來,都開始往倒掉的城門那里擠。
可是城門就算倒了也還是一堆廢墟攔在那里,困住這座城里大部分的人,看著他們的困獸之斗。
男子急了,抓住執(zhí)若的衣擺,道:“公子,公子,我求求你,求你帶我出去?!?p> 君寒在執(zhí)若的袍擺被抓住的時候,狠狠地擰了下眉頭,但是執(zhí)若什么也沒說,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壓住不悅,看著那個男子。
也許是太過慌張,那男子并沒有受到君寒目光的威脅,還是不住地哀求著,大有你不救我我就死在這的勢頭。
執(zhí)若總算明白為什么天道不允許神族回應凡人的祈愿了,你越是強大,他們要求你做的事就越多,現(xiàn)在在那男子看來,執(zhí)若不過是個普通修士,他就可以要求她把他帶出去,如果他知道真正的身份的話,會要求什么?救他?讓天雷停下?抑或是,讓整座皇城變回原來的樣子?
那男子還在喊叫,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人,大概是看執(zhí)若是否能把這男子救出去,如果可以救......
憑什么不能也救一救自己?
周圍已經(jīng)有人在勸執(zhí)若救他了,上古神不悅地皺起眉,心道:我為什么要在這城里閑逛?我為的是什么?被人攔著要我救他嗎?我真是多余干這個。
上古神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她一邊暗自告誡著自己不能跟個凡人一般見識,一邊信誓旦旦地扯謊:“我不會御劍,我入門太晚,還沒學會?!?p> 那男子道:“不可能的!你們這么不慌不忙!你們一定有逃出去的辦法!”
執(zhí)若看這男子已經(jīng)有點癲狂了,大概是巨大的求生意識壓著他,他渾身顫抖起來,嘴里不住地重復道:“你們肯定有辦法,肯定有辦法?!?p> 執(zhí)若見狀嘆口氣,蹲下看著那男子的眼睛道:“兄弟,你現(xiàn)在開始往城門跑,沒準就跑出去了呢,你在這求我們,可就真沒活路了。”
那男子搖搖頭,大概是覺得能從城墻翻出去的幾率太小了,死拽著執(zhí)若的袍角不放。
君寒也蹲下來在執(zhí)若身邊,把執(zhí)若那片袍角從那男子手里拽出來,然后道:“這人瘋了,我們走吧?!?p> 此時一道天雷擦著邊堪堪要落在他們身旁,上古神一抽手按住天昭就想把天雷擋回去,結果被君寒拽住手往后一拉,拽著一閃身躲過,隨后君寒一腳踹過去,把那男子踹出了天雷的攻擊范圍。
那男子被踹得滑行了不短的一段。
執(zhí)若覺得君寒大概是有點生氣,這一腳含了點不滿,但是單看臉也看不出什么來,只能作罷,道:“多謝君寒?!?p> 君寒看一眼地上被天雷燒出的印記,道:“上神,為什么不躲?”
執(zhí)若打著哈哈:“君寒你看我這皮糙肉厚的,這么點天雷,不躲也沒什么?!?p> 君寒沉默片刻,道:“我們走吧?!?p> 執(zhí)若走了兩步,結果衣服又被人拽住了,執(zhí)若忍無可忍地回頭看,又是那個男子,執(zhí)若呼了口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說了,我救不了你。”
“不,不,你們肯定能救我”,那男子搖頭,然后一指君寒,“你不能他肯定能!他肯定能救我!”
執(zhí)若真是沒什么話好說了,想直接把這人晃醒:你看清楚,他可不想救你,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爽得要殺了你了。
執(zhí)若正打算把衣服從他手里拽出來就走,結果那已經(jīng)有點不正常的男子卻一把攥住了執(zhí)若的手腕,執(zhí)若一愣,干嘛這是?膽子不小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