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凡人拽住上古神之后,頂著一旁魔族青年要飛出刀子來的目光,居然還有心力抽出她頭頂用來固定頭發(fā)的簪子,抵著執(zhí)若的脖子,對君寒喊道:“他什么都不會,你總會吧,快把我送出城去!”
上古神呆了,這凡人是個人才。
其實執(zhí)若是沒想到這男子會直接動手的,用了太多年的神力,早就忘了這種沒什么威脅的手段,這么多年沒被人綁架過,一時間居然覺得感覺還很新奇。
頭頂上的簪子無端變成了抵在脖子上的利器,頭發(fā)沒了支撐散下來糊了一臉,執(zhí)若嘆息道:“你為什么非要抽我頭上的簪子呢,好不容易今天的頭發(fā)綁的不錯,這下可全毀了?!?p> 上古神不合時宜地哀悼她被毀的發(fā)型,引得君寒無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目光一涼,對那男子道:“把手拿開?!?p> 那男子卻把簪子更緊了幾分,威脅道:“快!叫你師兄救你!”
執(zhí)若眼神一動,道:“兄臺,這簪子對我實在是沒什么威脅,你看見我?guī)е膭α藛幔媚莻€,才更有威懾力?!?p> 上古神沒心沒肺,在這種情況下依舊給出了她衷心的建議。
但那男子卻不大想聽,他因為緊張,手開始抖起來,那些因為城墻塌掉而跑不出去的人們漸漸圍攏,看著這僵持的三人,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制止,神罰降臨已經(jīng)讓他們的神經(jīng)緊繃了,沒人會有心思在這時候主持公道,他們關心的,不過是君寒和執(zhí)若能否救他們而已。
執(zhí)若看著圍過來的這一群人,覺得實在是沒什么意思,其實這天雷主要是對準了觀神臺和皇宮,倒不至于把這皇城里的所有人都挨個來一遍,人們驚慌失措只是沒見過這么大陣仗罷了,可現(xiàn)在說沒事別怕死不了太多人,誰信呢?
不想玩了的上古神猛一回頭,那男子只覺得一雙漂亮得過分的瞳仁對上自己的眼睛,隨后說不上來的強大力量猛地壓下,壓得他靈魂一顫,雙腿幾乎一軟就要跪下。再回過神來時,他已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了。
而原本手里攥著的那個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擺著張無所謂的臉拍衣擺上的土,拍完土又伸手拍了拍自己被他碰過的肩,眼里閃出點惡劣的笑:“這是你拆我頭發(fā)的代價,別人能跑,你就在這里站著吧”,然后抬頭望一眼天色,又安慰他道,“不過沒關系,我看著吧,你正好被天雷劈到的可能性應該不是很大?!?p> 他說不出話,只能一雙眼睛驚恐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大概是被嚇到了,周圍的人也沒攔著執(zhí)若和君寒,就這么看著兩人御劍走了。
上古神踩著天昭站在國都上空,同君寒一起看著這個存在了漫長時光的國家漸漸土崩瓦解,而在這一片廢墟中,國師和衍華還站在原地,近乎冷酷地觀看著一切。
此時遠處一道靈光閃過,執(zhí)若敏銳地從空氣里嗅到了一絲靈力的波動,片刻后一位神君停在了他們面前。
這位神君先是行個禮,恭恭敬敬地喊一聲上神,然后才瞄一眼上神身邊的那個魔族。
這位神君沒參與那天眾人在無月山腳底下的不過腦子的集會,只是模模糊糊聽了點捕風捉影的傳聞,原本聽點傳聞也沒什么,但神族大概是個十分碎嘴的種族,這傳聞傳到他耳朵里的時候,已被添油加醋得不成樣子,最嚴重的一條便是上神色令智昏,為了一個魔族和眾神翻了臉。
雖然上神脾氣本就出了名的糟糕,但揚言要奪人神格卻還是少有,這位神君大概是個有腦子的,仔細思索一番,覺得還是不信為好。
但現(xiàn)在上神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身邊站得大概就是那個魔族,而且一副皮相確實如傳聞所說的難得一見,況且,上神和那魔族身上穿得是,那個現(xiàn)在九重天上十分流行的,叫什么來著?
哦,對了,情侶裝。
嘖嘖嘖,那位神君在心里暗自感嘆,上神到底還是年輕,再怎么在無月清心寡欲,到底還是掉進了美人計里。
而此時傳聞里色令智昏的上古神還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神族繼衍華之后的下一位最受歡迎的八卦對象,只輕飄飄看一眼這位眼神在自己和君寒身上飄來飄去的神君,便想起來這大概是神族收到衍華的傳令符派來的神君。
但傳令符是衍華的,和她并沒有什么關系,于是上古神便順遂地把一堆后續(xù)全都推到了衍華身上,和那神君打了招呼便走了。
只是臨走時一雙眼冷冷掃過混亂下界和遠處小心隱藏的屬于神官的氣息,輕輕扯出一點冷笑,這三界是非,有人看不得她插手,擔心她奪了屬于誰的權(quán),她便遂了他們的意,左右在自己山頭上睡覺也樂得清閑。
可如今事關混沌,就別想她再袖手旁觀。
一旁斂息閉氣的神官只覺得后背一涼,像是被誰的鋒利目光不客氣地掃視了一遍,他輕輕一顫,覺得監(jiān)視上神的這個任務實在是領的不過腦子。
下派任務的神君說得輕巧,可真要惹得上神不悅,沒誰能幫他說上好話。
他再次暗自哀嘆一聲,可再看上神時,她已與那魔族一起走得無蹤無跡了。
執(zhí)若同君寒踩著劍一路飛奔,倒不是她要飛得快些,實在是腳底下的天昭很少像這樣出來放風,可憐這神劍糊里糊涂認了主,沒怎么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yè),只得個在劍鞘里落灰的下場,以至于現(xiàn)在飛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子。
深感丟人的上古神捂著臉對一旁踩著劍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君寒道:“見笑了?!?p> 君寒搖頭:“沒什么沒什么,不過上神的劍好像想自己逛逛,我們已經(jīng)偏離魔族的方向很遠了?!?p> 執(zhí)若這才反應過來,狠狠踩了天昭一腳,道:“往回飛!”
天昭不為所動。
執(zhí)若抱著胳膊威脅道:“再不往回飛你就再也別想出來了?!?p> 結(jié)果這位上古神的劍果然和她本人一樣倔脾氣,堅定不移地接著往遠處飛。
而后執(zhí)若的“我不要你了,你再找個主人吧”、“我警告你不要挑戰(zhàn)我的威嚴”以及“你能不能學學君寒的劍”諸如此類的威脅用了無數(shù)種,天昭還是在愉快的按著自己的想法飛。
上古神暴躁了。
于是她扭頭看一眼君寒腳下的應訣,覺得這應該是把極其沉穩(wěn)的劍,看起來......大概可以站兩個人。
君寒只掠過一眼上古神的眼神,便明了她在想什么,于是他暗自催動應訣向天昭靠近,笑著對執(zhí)若伸出手:上神,過來吧。
上古神不客氣地拽住那片同自己一樣的白色袍袖,在空中虛踏一步,邁上了君寒的劍,臨了還泄憤似的狠踩天昭一腳。
天昭得了這一腳,一溜煙似的飛到了極遠處,只能看到柄上劍穗一點模糊顏色了。
此時君寒在執(zhí)若背后一扶她的腰,道:“上神,站穩(wěn)了。”
應訣只比天昭稍微寬一點,并不是什么驚世的名劍,三界也不見其記載,可上古神甫一站上,便覺腳下的劍靈光溫和內(nèi)蘊深厚,竟不輸?shù)劬前烟斓爻跽Q時便存在的神劍無止。
大概劍隨主人,君寒是個舉世無雙的大魔,應訣必也是把舉世無雙的名劍。
上古神站得安穩(wěn),看著腳下飛速掠過的浮云發(fā)呆,君寒卻在她身后伸手攏住了執(zhí)若一頭張牙舞爪亂飛的頭發(fā)。
另一個人的手指穿過自己的發(fā)間,上古神原本覺得這會是件讓人不自在的事,可等到君寒在手里幻出個發(fā)冠,輕輕巧巧給她束個男子的發(fā)式,她也沒覺出不悅來。
自己并不反感這魔族的觸碰。
這是讓上古神最困惑的事。
執(zhí)若輕輕嘆口氣,覺得自己的這最后一劫實在是不同凡響。
于是直到君寒把上古神一頭亂發(fā)打理得服服帖帖,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隨后執(zhí)若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發(fā)現(xiàn)君寒手藝還挺好,只是不明白為何要弄個男子的發(fā)式,問道:“怎么了,難道我還要維持男相嗎?”
君寒示意執(zhí)若往下看,只見他們追著天昭已經(jīng)偏離魔族的方向很遠了,君寒道:“上神,馬上要天黑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等找回了天昭再去魔族?!?p> 執(zhí)若望了眼天色,發(fā)現(xiàn)真的已經(jīng)要日落了,只能點點頭。
“上神,怎么了?”君寒感覺執(zhí)若走神,低聲問道。
“沒什么,”上古神搖搖頭,眼里露出點茫然的懷念來,“不過是想起來以前在靈虛,我當時被扔在我四哥府上,四哥掌命數(shù),忙得很,我術法之類的都是自己翻書學,有次四哥回來查我課業(yè),發(fā)現(xiàn)我還沒學會御劍,就我把拎起來”,然后執(zhí)若比劃一下,“就這樣拎小雞似的拎著,踩著他的霽濯把我拎到天上,繞著碎天澤飛了一整圈,我下來之后腿都是軟的?!?p> “然后呢?上神學會了嗎?”
“沒有,我小時候怕高,一直不敢飛”,上古神低頭看著腳下虛空出神,“直到出靈虛之前,我都沒有自己單獨御劍。”
君寒沒說話,其實他還想問,然后呢。但是這問題好像沒什么意義了,然后還能怎么辦,不過幾千歲的上古神,依舊懵懂稚拙,無依無靠地出了靈虛,迎面就是無盡的混沌和亂成一團的三界,就算再怕高,堂堂上古神,怎么能不會飛。
腳底下的劍無端放慢了些,本來還能看見個模糊的影子的天昭,趁著這個間隙徹底沒影了。
執(zhí)若索性就讓它去飛,飛夠了自然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