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個陰沉的午后,太陽沒有那么烈,但還是顯得悶熱異常。
盼著下一場雨涼快些,天空卻又捂地很緊實,沒有降雨的意思。
閔西月扶著回雁的手下了馬車,來到韓天材臨時租住的院子一看,只覺得有些寂靜。
心里十分納悶。
她還以為,會看到人來人往的場面。
怎么說,韓天材都是桃源宮畫冊定斷最后結(jié)果的重要人物。
更別說,他手里還握有抹塵天子的山隱圖。
光憑這兩點,他發(fā)出的邀帖,就該有不少的人捧場才對。
直到閔西月走到門階上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院子中間,原本有口水池,里面似乎是養(yǎng)了魚。
但現(xiàn)在卻不知道為什么裂開了口,池水涌溢出來,弄地一院子亂糟糟的。
正有幾個仆人在慌里慌張地收拾,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了門上。
回雁正要開口,韓天材驀地出現(xiàn),一臉抱歉地道:“哎喲,閔小姐過來了,瞧小人這院子……
唉,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運,搞成這樣也只能臨時取消宴席。
都怪小人記性不好,上次忘了問小姐的居址,一時間也沒辦法通知小姐?!?p> 閔西月目光閃了閃,“我家離地有些遠(yuǎn)呢。
對了,韓掌柜這次來永晝城,應(yīng)該也帶了不少寶貝過來吧?
能否讓我看看?若是有合心意的,我也想入手幾件?!?p>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趁著沒其他人在,更好向韓天材打聽逐月的事情。
這么好的機(jī)會,她才不會錯過。
她都說要買東西了,相信韓天材這個家伙肯定不會拒之門外。
聞言,韓天材的臉立馬堆起了真切的笑容,“有的,有的。
閔小姐里面請,稍待一會,小人去準(zhǔn)備?!?p> 閔西月點點頭,隨著韓天材朝正堂走去。
轉(zhuǎn)身的韓天材大松了一口氣。
閔西月真是太配合了。
他都有點害怕剛才自己那樣說,閔西月會不會真的掉頭就走。
今天哪有什么私人宴,統(tǒng)統(tǒng)都是為閔西月一個人準(zhǔn)備的啊。
雖然不太明白易鴻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只要主子開心不就成了?
韓天材樂顛顛地將閔西月領(lǐng)到正堂,然后就去準(zhǔn)備了。
閔西月剛想坐下,忽然瞄到旁邊的書案上壓著一張信箋,她不由看了過去。
當(dāng)看到信箋上的字跡時,閔西月的目光一怔。
有些不敢相信。
隨即,她又挨近了些,仔細(xì)看了看那信箋上的字跡。
頓時心里涌起了激動。
逐月的字跡。
閔西月先是做賊似地瞄了一眼門外。
韓天材不見蹤影,幾個仆人正忙著收拾院子里的亂渣。
沒人注意這里面。
閔西月收回目光,看向了信箋上的內(nèi)容。
嗯?
居然是讓韓天材去青城準(zhǔn)備分鋪的事情?
閔西月大感意外。
前世的時候,暮云軒也有幾家分鋪,但并沒有設(shè)在青城。
怎么會有了這么大的改變?
再看下去,閔西月的心不由揪了起來。
雖然信中的話語只是微微帶過。
還是讓閔西月捕捉到了一點逐月的現(xiàn)狀。
他現(xiàn)在,似乎過地并不順?biāo)欤?p> 還有些麻煩?
前世的時候,閔西月也對逐月的身份有過猜測。
從字里行間看,逐月的身份應(yīng)該是非富即貴的。
但他的文字里,偶爾透露出的壓力與疲憊,也讓閔西月覺得,對方的日子過地并不順?biāo)臁?p> 沒想到,原來逐月這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很有壓力了。
想到這里,閔西月很感嘆。
可惜,自己能力有限。
應(yīng)該也幫不了逐月什么忙。
更何況,逐月是楓國人。
兩國相隔太遠(yuǎn),牽扯太多。
如果不是這次韓天材主動來了永晝城,她都未必會這么早打探逐月的事情。
就在閔西月發(fā)怔間,一陣幽雅的琴音飄入耳間。
正是那天春宴上,怡郡王徐感佑所彈奏的琴曲。
老實說,徐感佑那天彈奏的琴曲已經(jīng)很有功力,稱一聲大家也不為過。
但同耳前的琴音比起來,卻是顯得稚嫩了許多。
這首琴曲,時而激蕩,時而婉轉(zhuǎn),給人以高山靜溪的畫面感。
如果沒有過很深的閱歷,是無法彈出真正意境的。
徐感佑雖然能理解這首琴曲的深意,琴技也很嫻熟,但他獨獨缺了閱歷,所以終究還是差了兩分火候。
而現(xiàn)在閔西月聽到的琴曲,卻已經(jīng)稱得上是神曲了。
每個弦音,都點撥地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還留有無比的想象空間。
說句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也不算過譽。
閔西月這一次,是真的聽醉了。
直到琴音停歇,曲子的余韻卻還久久在閔西月的腦海中盤旋。
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不由輕移腳步,來到門扇大開的偏廂前。
一扇白紗屏風(fēng)立在屋子里。
屏風(fēng)上繡著名家山水畫作。
屏風(fēng)背后,是一個坐著的身影。
影影綽綽、朦朦朧朧間,閔西月的心里生起了一股陌名的熟悉感。
似乎,有什么更久遠(yuǎn)的記憶想要沖破。
但一時之間,閔西月又想不起來。
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悸動,閔西月隔著屏風(fēng)向?qū)Ψ揭欢Y,“聽先生一曲,宛若身在群山小溪間。
意境幽遠(yuǎn),透人心腑,實在是美妙極了。
西月唐突,敢問先生高名?”
屋內(nèi)一靜,對方并沒有回答。
一陣輕微的響動過后,一名模樣清秀的小童捧著一柄香扇走了出來。
先給閔西月行了個禮,再道:“我家先生近來身體不適,不宜見人,還望小姐見諒。
但先生覺得小姐是知音人,特贈這柄香扇,以表心意。
先生希望他日有緣,再與小姐相見?!?p> 閔西月接過香扇,又看了屏風(fēng)后的身影兩眼,然后道一聲謝,轉(zhuǎn)身離開了。
閔西月有些失神地握著香扇,剛在正堂坐下,就聽見偏廂響起了動靜。
側(cè)頭看去,卻是幾個仆人護(hù)著一個穿著樸素,罩著斗篷的身影朝門外走去。
閔西月目送著那背影消失在眼前。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生起了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目光轉(zhuǎn)回打開的香扇,香扇左面繪有幾葉清蘭,旁邊還有兩行小字。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p> 閔西月陷入怔愣之中。
幾葉蘭草畫地很有意境。
而這字跡,好像在哪里見過。
“讓閔小姐久等了?!?p> 這時,韓天材領(lǐng)著人,捧了一些木匣過來。
閔西月收起心思,合了香扇,問道:“不妨。
對了,剛剛偏廂那位彈琴的先生,不知是哪位高人?”
聞言,韓天材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閔西月笑了笑,“罷了,給我看看韓掌柜帶過來的寶物吧?!?p> 雖然很想知道剛才那位是誰。
但相比于打探逐月的情報,自然是后者更重要。
韓天材暗暗松了一口氣。
易鴻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