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
林慕云心下一驚,正要開口詢問,卻聽那老頭又道:“當(dāng)年我們極西陳家、隕鐵杜家和江陵楊家一同為萬神殿效力,如今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楊家和杜家都已化為煙塵。我陳家僻居極西大漠中,兼之未得到七器,才得以茍延殘喘。說來可笑,七器現(xiàn)世時,我曾為我們陳家未曾得到七器而心生怨恨,如今想來還真是禍福相依。楊家因為切夢魔刀而惹來滅門之禍,杜家也因為擁有七寶玲瓏塔而生懷璧之罪,倒是我們陳家樂得個清閑自在?!?p> “老先生……”林慕云已經(jīng)料定這老頭是陳家中人,便欲向他打聽一下陳家的消息。
那白胡子老頭卻置若罔聞,只顧自言自語道:“萬神殿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心寒,而且鬼話連篇。原本我聽從萬神殿的指示替它將整個極西馬幫整合起來,便是聽信了萬神殿‘一統(tǒng)天下,再無紛爭’的蠱惑。雖然這句話似乎有些道理……”
“有屁的道理!”聽聞此言,林慕云忍不住打斷道。
“哦?”那老頭抬起頭來又瞅了林慕云一眼,倒好似來了一絲興趣,瞪著眼道,“小子,我們這修道界為了搶奪天材地寶,經(jīng)常拼個你死我活;又拿凡人來說,為了爭奪地盤,也會來個不死不休。若是天下一統(tǒng),不是再無紛爭了嗎?”
“胡說八道?!绷帜皆评湫Φ?,“萬神殿的這些鬼話也有人信?你看這修道界,原本分為正道修士、鬼道修士和帝國修士,三者相互制衡,相互鉗制。若是一方太強,另外兩方必然會聯(lián)合起來打壓它,所以絕不會產(chǎn)生一家獨大的失控局面。你再看凡人世界,如今便是一統(tǒng)的局面,這慶隆皇帝一代英主,對百姓還算是溫和仁厚,但如今又如何呢?貪官污吏,橫行霸道,魚肉鄉(xiāng)里。官商勾結(jié),欺行霸市,剝削百姓。這燕云帝國表面看著風(fēng)平浪靜,實則激流暗涌,等到時勢一至,必定會有人揭竿而起。到時振臂一呼,應(yīng)者如云。戰(zhàn)火一起,說不得又要血流百里、尸橫遍野了。若是讓萬神殿統(tǒng)一了修道界,只怕情況比這凡人世界還要糟糕。萬神殿到時一家獨大,無人可以監(jiān)督、制衡它,它便擁有了絕對的權(quán)利,絕對的權(quán)利帶來的必然是絕對的腐??!”
“那又如何?”白胡子老頭道,“現(xiàn)在的修道界便是個爛攤子,正道修士、鬼道修士和帝國修士之間紛爭不斷。至少在萬神殿統(tǒng)一了修道界后,修道界便不會再起紛爭了,眾修士也就可以安心修煉了?!?p> “可笑!”林慕云怒道,“萬神殿一家獨大,必然會排除異己,肆意妄為。看起來似乎有了一時的和平,但深重的災(zāi)禍將會隨之而來,因為跟著萬神殿走下去,必然是萬劫不復(fù)!萬神殿一向奉行的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若讓其統(tǒng)一了修道界,必定不會再把你我這等修士放在眼中。到時若不肯投靠萬神殿給它做奴才、走狗,莫說安心修煉了,能不能夠活下去還是另一碼事。常言道‘亂離人不如太平犬’,我也深知戰(zhàn)亂的可怕,但是我想說的是——‘剜肉醫(yī)瘡,必有切膚之痛’!”
“說得好!好一句‘剜肉醫(yī)瘡,必有切膚之痛’,痛快!”白胡子老頭撫掌贊嘆,但他很快又皺眉道,“但這毫無意義,要知僅以你我單薄之軀,去硬撼萬神殿這樣的龐然大物,無異于以卵擊石?!?p> 林慕云瞇著眼,擲地有聲道:“萬神殿恣意妄為,無惡不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萬神殿所謀絕不只是統(tǒng)一修道界,從它讓您整合極西馬幫就可以看出,它對凡人世界也同樣懷著覬覦之心。等到獸潮爆發(fā)之日,各地叛亂紛起,便是萬神殿奪取所圖的時機了。但它絕料不到,那也是它滅亡之日?!?p> 白胡子老頭從懷中尋出一塊玉佩來,道:“小子,雖然我不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我知道你絕不是萬神殿之人。有空請一定要到我們陳家來作客,有了這塊玉佩,你便可以找到我了?!?p> “老先生,你……”林慕云接過那塊玉佩,話未說完,突然見那老頭連連掐訣。
他心下好奇,正待詢問,卻見白胡子老頭神色慌亂道:“我那倒霉孫女又來了,我可不想見她,你就說方才沒有見著我?!?p> 說完,便見他突然消失不見了。
林慕云心下大奇,地之眼施展開來,這才發(fā)現(xiàn)這白胡子老頭在沙土中疾行而去,他身周的沙土宛如通靈了一般直往四周避讓開來。
“土之法則中的遁?”林慕云嘆道,“果然神妙異常。”
就在此時,突然那帳篷的篷戶被撞開了,飛羽撲棱著翅膀聒噪道:“慕云,那幫手來了!那幫手來了!”
“什么幫手啊?”便聽見一個媚意盎然的女子聲音道。
那聲音軟軟的,黏黏的,聽著卻好生舒服。
林慕云頓時苦笑起來,這飛羽也真是,人家都到了跟前了,這傻鳥還這般大嚷大叫。
便見那篷戶被一只雪白的皓腕輕輕地掀開,便有一道皎潔的月光混在漠漠的寒氣中涌了進來,接著又轉(zhuǎn)進一個女子來。
林慕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目眩,渾身也是一滯。卻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好有二十許。她身上的一襲紅衣,如同舞動的火焰、謫落凡塵的精靈一般,直戳到人的眼底去了,給人以一種充滿張力的感覺。那紅紛紛揚揚地來,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在這樣一個四野岑寂、薄云輕翳的月夜,跌跌撞撞卻又無比莽撞地闖了進來。就像早已算計過千萬遍一樣,所有的心計都在這樣一種豪邁中帶著詭異的偶遇前黯然遁退。林慕云腦中頓時冒出那漫山遍野的火紅楓葉來,但這兩種紅是截然不同的,一是“靜之雅”,一為“動之美”。
此時書案上的如豆小燈,將一抹昏暗溶溶的光投到那女子臉上,她的面容便有了一種看不分明的美,帶著“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韻,就這么施施然地走了進來。這女子一走進來,這帳篷內(nèi)頓時一亮,便似平添了幾分明麗一般。然后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在這帳篷中彌漫開來,林慕云只輕輕地吸了一口,渾身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陣酥麻之感。
聞著這股香氣,林慕云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墨城月坡殿中的陸水蘇來——那是一種甜絲絲的香,但這紅衣女子身上的香卻讓他有一種銷魂蝕骨的快意。陸水蘇的美是一種柔若無骨的美,但這女子卻在柔美中帶著點豪情,眉目間倒隱隱有一股颯爽的英氣,林慕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整個魂兒都丟了,目光再也沒有能夠移開分毫。
“看夠了沒有啊?”那女子咯咯地笑了,頓時一陣花枝亂顫。
林慕云心下窘迫,便故意岔開話題道:“姑娘,你是何人?”
那女子倒有些好奇,疑惑道:“你竟然不知我是何人,那你怎么會在這里?對了,你可曾看到我爺爺?”
“姑娘,你是陳家中人?”林慕云暗暗吸了一口氣,便覺得四周空氣里溢滿了香味。
“看來你真的不認(rèn)識我?!蹦桥幽抗夂闷娴貟哌^小空、小寶以及站在小寶身上的飛羽,便又咯咯地笑道,“原來,你是個雜耍的呀,難怪你不認(rèn)識我陳嬌嬌。”
這下小空卻不高興了,齜牙咧嘴道:“小姑娘,你休要亂說?!?p> 言語間,它又扮出鬼臉去嚇唬陳嬌嬌。
陳嬌嬌卻也不惱,煙視媚行道:“怎么,小猴子,你家主人都沒有著急,你卻急上了。還真是‘猴急’、‘猴急’??!”
林慕云心下感到好笑,卻見小空惱羞成怒,突然縱身朝陳嬌嬌撲去,一爪惡狠狠地直往她臉上劃去。
陳嬌嬌驚咦了一聲,便見半空中驀然亮起一絲藍弧,她一閃身便避開了小空的攻擊。
小空一擊未中,便驅(qū)使著身上的青焰,化作一條青色巨蟒朝著陳嬌嬌絞殺過去。那條巨蟒粗達丈余,渾身青焰翻騰,巨口翕張,幾欲擇人而噬,看起來駭人無比。
陳嬌嬌右手連掐數(shù)訣,便見她的掌心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蓬藍汪汪的火焰,雖只有小小的一團,那藍卻給人汪洋大海一般深邃的感覺。
她嬌笑一聲,朝小空道:“小猴子,沒想到你也是個玩火的行家呢。不過千萬小心,不要玩火自焚哦!”
說完,陳嬌嬌便將手中藍火接連彈出,只見十?dāng)?shù)藍火如絲如縷,越空而過,直往那條青蟒迎去。
小空一見她手中藍火,便立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眼見空中青蟒潰敗渙散,它腹部一鼓,便吐出一團小小的藍火來。這藍火卻又與陳嬌嬌手中藍火截然不同——陳嬌嬌操縱的藍火幽冷深邃,而小空的這團藍火就如同它的脾氣一樣火爆猛烈。那團藍火中不斷傳來噼噼啪啪的爆裂聲,不時有藍色火星從中蹦出,落到地上便猛然爆炸開來。這帳篷,便成了二人拼斗時的池魚之禍,頃刻間就被焚燒成飛灰了。
陳嬌嬌一見,卻將手中十?dāng)?shù)藍火散去,道:“小猴子,你著實有些本事,不過我這是陰火,你那是陽火,若是直接這般碰撞起來,只怕大家都要性命不保。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如何?”
小空嘿嘿一笑,便將那團藍火重新吞進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