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靜悄悄的,只余細(xì)不可聞的呼吸聲。
蕭斷瑜掌心握住了彌封處,泛潮的手心在論卷上暈染上淡淡水痕,若是有旁人在場,定能一眼便瞧出他的手在輕微顫抖。
松開手掌,他微闔了眸。
如果,只是他想多了呢?
只憑借一只和那人畫法一模一樣的烏龜,就堅信那人還活著,或許真的過于草率了。
倘若,那人真的不在了……
有了希望再墜入深淵,遠(yuǎn)比一直處在黑暗之中更為可怕。
可是,他的一顆心早就被千錘百煉,就算再失望一次,怕是也沒什么……
或許,此時此刻,他更該相信自己。
凜然睜開眼眸,蕭斷瑜伸出手,極其利索的撕開了嚴(yán)嚴(yán)實實的彌封之處。
撕拉一聲,清脆作響,在沉寂的房間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
考生姓名處,那狂草奔放的兩個大字,躍然紙上。
死死盯住那兩個字,蕭斷瑜在內(nèi)心一字一頓的默念:
屈、奚。
是她嗎?可她不是喚做屈溪嗎?
不過這人也應(yīng)當(dāng),是她。
蕭斷瑜獨自一人站在房內(nèi),直到金烏西沉,夜暉籠罩,心情才平復(fù)下來。
他此刻內(nèi)心充滿了各種疑惑——
比如,三年之前已經(jīng)死去的人,為何活了過來?
她一個女子,如何瞞天過海參加科舉?
屈家本在豫州,她緣何來到了京城?
她本名叫做屈溪,何故將溪改作奚?
將這份論卷折疊,放于案幾之上,蕭斷瑜向外喚道:“小荼子?!?p> 小荼子一直在房外候著,聽聞這一聲,連忙應(yīng)了一聲,推門而入,恭敬詢問道:
“師父,不知有何吩咐?”
“替我查一個人?!蹦腥诵币兄p枝木椅坐在案幾前,素來沉然的聲音染上幾分山雨初霽的空蒙:“一個本次科舉的考生,名喚屈奚?!?p> 聽見這個名字,小荼子迅速在腦海搜尋了一圈,怔了一下,試探著開口道:
“師父,我好像記得,京城最近一個嶄露頭角的話本先生,真名就叫做屈奚?!?p> 話本先生?
“哦?”蕭斷瑜搭在纏枝木靠椅上的手略一攥緊,他抬起手掐了掐眉心,聲音沉了幾分:
“不必查了。你去告訴此人,明日,我要召見她……”
本來蕭斷瑜覺得,這么多問題,不如見了屈奚再說。隔山隔水隔了那么多年,他真的,迫切的,想見她一面。
小荼子本來正認(rèn)真聽著,忽不聞蕭斷瑜的繼續(xù)說下去,不由困惑地抬起了頭。
蕭斷瑜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屈奚的論卷上。
她是這次科舉的考生,自己是皇上欽點的負(fù)責(zé)科舉批閱督查之人,而且在京城,臭名昭著。
倘若她真的想走仕途這條路,在科舉批卷這個敏感的時期與自己相見,必然會影響她日后的發(fā)展。
頓了一頓,蕭斷瑜又道:“將事情告知她以后,明日你親自過去,將她帶至豫院,我在那里等她?!?p> 本來沒什么表情的小荼子聞言驚了一驚。
豫院是師父的私宅,只有一些很隱晦的事情才會在豫院,這屈奚是什么人物,竟然值得師父這般對待?
心里想著,小荼子不敢慢待,領(lǐng)命退下了。
房內(nèi)又復(fù)寧靜,蕭斷瑜伸手翻開了屈奚的論卷,瞧著論卷上那只王八,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笑一聲。
身子是一個大圈,頭是個半圓,四只腳是四個小圈,外加盤旋一圈向右卷曲的尾巴,如此簡單又明了的王八,全天下除了她,確實沒有第二人能畫成這副德性。
……
“紅酥手,黃縢酒,兩個黃鸝鳴翠柳;”
“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
小荼子至屈奚家尋到屈奚時,耳邊傳來如此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硶?,不由汗顏?p> 定睛一瞧,只見不遠(yuǎn)處一清俊書生凌亂著發(fā)髻,靠在墻邊,口中叼著狗尾巴草的根莖含糊不清地念著,一副十足學(xué)混子的派頭。
“敢問您可是屈奚公子?”咳嗽了一聲制造出動靜,小荼子抬了抬聲音。
那書生聞聲扭過頭來,見小荼子一身內(nèi)侍打扮,略略向后退了一步,隨手?jǐn)n了攏散亂耳側(cè)的頭發(fā),眼中警惕一閃而過:
“正是在下。不知公公前來,所謂何事?”
找到了人就好辦事,小荼子向前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將蕭斷瑜的吩咐轉(zhuǎn)述:“屈公子,我們大人要召見您。”
“你們大人是誰?”
意識到屈奚并不認(rèn)識自己是蕭斷瑜身邊的人,又想到蕭斷瑜要求明日在豫院相見的吩咐,小荼子沉吟一瞬,輕聲說出全名:“是蕭斷瑜?!?p> 本以為這次總該明了,哪知對方依舊一臉困惑地追問道:
“蕭斷瑜是誰?”
“……”小荼子風(fēng)中凌亂。
這一瞬,他真的開始懷疑自家?guī)煾改浅裘阎纳飞衩栒痼@京城是個假象。
不然,一個參加科舉想入仕途的考生,怎么能連他師父的全名都不知道?
要知道,這京城夜夜不知有多少義憤填膺的學(xué)子會在小人兒上寫下他師父的大名,然后狠狠蹂躪。
不過這倒是冤枉屈奚了,她對于仕途不感興趣,之所以參加科舉,完全是被她義父逼的,不然她也不至于為了落選故意在論卷上畫只王八。
輕咳了一聲,小荼子耐心解釋道:“便是當(dāng)今司禮監(jiān)秉筆大人。”
啥?啥啥啥?
反應(yīng)過來召見自己的人是誰之后,屈奚當(dāng)場石化。
她一個平平凡凡的學(xué)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司禮監(jiān)的蕭秉筆大人給注意到了?
對于這個蕭秉筆大人,她聽過不少傳聞,除了和正?;鹿傧嗨频男蘖_傳聞,她還聽聞此人……
似乎……偏好男風(fēng)……
想起自己這張清秀的臉,屈奚心思浮動。難不成,她真的經(jīng)歷傳說中,話本里,要被那啥啥啥的情節(jié)?
我去,竟然莫名感覺有些刺激是什么鬼!
……
翌日。
屈奚打量著銅鏡。
銅鏡里的那個人也在回看她。
粗細(xì)堪比手指的眉毛,一只大一只小的眼睛,肥碩如香腸的嘴,妥妥的,一張扔到人群里都不敢看第二眼的臉。
微一勾唇,屈奚心滿意足地邁步出去,走向在外等候的荼公公。
小荼子一抬頭,腿兒一軟,差點沒給屈奚跪了。
他身后的那個親信小內(nèi)侍大抵是沒見過什么大場面,眼睛因為驚恐而瞪地賊溜溜的圓:
“啊——鬼?。。?!”
Miss故虞
小劇場: 小荼子:師父啊,你要是看不慣我可以干掉我,為何要讓我的眼睛來屈先生這里辣一遍? 蕭斷瑜:看著我的刀,你再給本座說一遍? 小荼子:不不不,屈先生真養(yǎng)眼!屈先生真好看!我為屈先生癡為屈先生狂,為屈先生咚咚撞大墻! ps:謝謝茶花的打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