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國慶花了一毛五分錢買了兩根油條,一碗甜豆?jié){,一碗淡豆?jié){。
找了個位置坐下,喝了一口淡豆?jié){后,肉疼似的道:“可真夠貴的,一根油條要四分錢,一碗甜豆?jié){要五分錢,就是這淡的跟開水的淡豆?jié){也要兩分錢……,夠我兩天的伙食費了?!?p> “這還叫貴?”孟春曉舒服地抿了一口甜豆?jié){,又咬了一口油條,“哥,你得轉(zhuǎn)變消費觀念,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像你這樣摳摳搜搜的,活著也太沒勁了。哥,你記住,只有會花錢,才會賺錢,錢不是省出來的,而是賺出來的。”
“你小子,說話一套一套的,還教訓(xùn)起我了,跟誰學(xué)的?”孟國慶哭笑不得,抽了他一筷子。
孟春曉揉著腦門,正打算好好跟二哥掰扯掰扯,就聽身后有人脆生生地叫道:“國慶哥,你這么早就來了?”
“蘇梅,你吃過了嗎?”孟國慶立馬站起來,殷勤地問道。
“還沒吃,這不是來買么。哎呦,三兒也在啊?!?p> 孟春曉翻了個白眼兒,我一個大活人在這杵著,你一雙大眼睛光盯著孟國慶了,現(xiàn)在才看見我,我真榮幸,謝謝您嘞!
“我也沒吃,正好咱們一起吃?!泵蠂鴳c拉開長條凳子,用袖子在凳子上狠狠地擦了擦。
孟春曉一陣無語,你面前的大瓷碗里裝的是水嗎?
“服務(wù)員同志,來兩碗羊肉湯,再來兩根油條。”
噗,孟春曉噴出一口豆?jié){,二哥你太壞了!
沒這么辦事的,我可是你親弟弟!
蘇梅仿佛沒看到孟春曉絕望的眼神,順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腰身一扭,在他旁邊坐下。
孟國慶有些失望,看來凳子是白擦了,可惜了我新洗的干凈衣服。
“羊肉湯就算了,我喝碗豆?jié){,吃根油條就行?!?p> “要都要了,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泵蠂鴳c現(xiàn)在兜里有錢了,腰桿也硬了。
蘇梅嗔怪道:“你剛工作,亂花啥錢?一點都不會過日子。”
嘴上雖這么說,可眼角里滿是笑意。
我的媽呀,受不了了,你們一公一母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好不好?
孟春曉不忍直視,低著頭猛喝豆?jié){。
羊湯很快就端上了桌,乳白色的羊肉湯上飄著幾根香菜,孟春曉頓時覺得碗里的甜豆?jié){沒那么好喝了。
更為氣人的是,那對公母居然一邊喝著羊湯,一邊眉來眼去的,真以為他們做得隱蔽,沒人看見?
真真真……,真不要臉!
快速地喝完豆?jié){吃完油條,孟春曉鄙視地掃了他倆一眼:“我去學(xué)校了,你們倆慢慢吃!”
“去吧去吧?!泵蠂鴳c巴不得三弟趕緊從眼前消失,這么大的燈泡在這,沒看蘇梅害羞地一句話都不說。
吃飽喝足,陪著蘇梅買了早飯,又去旁邊的供銷社里搬了一小袋白面和兩斤大肥肉,扭頭看見有雞蛋賣,尋了人用一斤肉票換了兩斤雞蛋票。
付了錢拎著面粉和雞蛋出了門,蘇梅劈頭就問:“你不過日子了?”
孟國慶說:“我剛發(fā)了工資,這是三兒的口糧,我現(xiàn)在就送你舅舅家?!?p> “亂花錢!再說我二舅媽肯定不會要,還不如買點粗糧呢?!?p> 孟國慶手里拎著東西,但不妨礙他攤攤手:“買都買了,又不能退。好了好了,下次再買的話,你做主好不?”
“這還差不多?!碧K梅剜了他一眼,隨即臉一紅,啐道:“呸,誰要給你做主呢!不理你了!”
將面粉和雞蛋送到楊德家,說是給孟春曉做口糧,其實主要是給楊德兩口子改善生活用的。
楊德愛人沒來得及推辭,孟國慶轉(zhuǎn)身就出了門,幾步趕上往家走的蘇梅,支支吾吾說:“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蘇梅還在想著自己剛才說的話,越想越羞,這時也不給孟國慶好臉色,冷著臉問:“啥事?”
“那個啥……”,孟國慶欲言又止,“那個,啊,那個我娘想讓你去家里坐坐?”
“啊!”蘇梅忍不住叫出來,“這……,這不太好吧?!?p> 不等孟國慶開口,馬上又改口:“這會不會太早了?”
“不是不是!”蘇梅慌亂地擺擺手,平時自己挺伶牙俐齒的,今天也不知道咋了,一聽要去認(rèn)門,就恨不得馬上就過去。
恨自己不爭氣,沒臉見人了,蘇梅跺了跺腳,低著頭跑了。
“哎,你到底啥意思?給個準(zhǔn)話??!”
“你看著辦!”蘇梅腳步不停,回頭甩了個白眼。
蘇梅急著去認(rèn)門,其實孟國慶自己也挺急的。
他54年生人,今年都二十二周歲了,再加上他生日大,按虛歲算二十四了。
他這個年紀(jì)的人,石灣村里有不少,有的孩子已經(jīng)能下地?fù)禧溗肓?,他連媳婦兒還沒定下來,能不急嗎?
所以,蘇梅讓他看著辦,他就往前頭趕。
中秋節(jié)剛過完,隔了一天就是休息日,一大早孟國慶就穿上老娘新做的衣服,喜氣洋洋地去鄉(xiāng)里接蘇梅。
老娘早就將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前幾天趁著天氣暖和,將被套拆下來洗了一遍。
因為是第一次上門,所以老娘只喊了自家人,大哥和二姐一家都來了。
分了家,那就是兩家人,上門來都不能空著手。大嫂拿了十個雞蛋,二姐夫拎著一只灰兔子,渾身都是砂眼,估計是他用獵槍打的。
老娘掐著腰,意氣風(fēng)發(fā)的安排工作。
大嫂和二姐在廚房做飯,老娘不太放心,趁著大嫂去打水,叮囑二姐看著大嫂,別讓大嫂偷吃。
二姐將鍋鏟子摔在鍋臺上,直接嗆了回去:“您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做!我大嫂也不是那種人,再說了,就是吃點又怎了?人家地主家農(nóng)忙的時候都給長工加餐呢,怎么到了您這兒,就這么摳了?”
老娘氣得直哆嗦:“今天老二談媳婦兒,我給你留點面子,懶得跟你計較!”
雖然讓二女兒給撅了面子,不過一想到老二帶媳婦兒回家,老娘的臉像是六月的天,前一刻還是陰雨連綿,下一刻便多云轉(zhuǎn)晴了。
抬頭看看太陽,剛過了鄰居家的房頂,還早著呢。
摸了摸口袋里的手帕,手帕里包的是一對金耳環(huán)。
昨晚老二去鄉(xiāng)里接三兒回家后,塞給自己兩幅金耳環(huán),老二說,大耳環(huán)是孝敬她的,小耳環(huán)是給他對象的。
耳環(huán)她接了,但她卻另有打算。
雖然老二的對象是楊德的外甥女,按理說應(yīng)該不會差,可就怕萬一,如果她發(fā)現(xiàn)對方配不上老二,說什么也不能把耳環(huán)送出去。
不過,老娘注定是白擔(dān)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