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苗,這句話我依然是站在你導師的立場上提醒你,” Professor Chung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不擔心你才思枯竭,最怕你被庸眾捧殺。你確實天資聰穎又肯努力,在你這個年齡能有這個思維高度非常不容易,可你自己回想一下,這段時間你自恃高瞻遠矚,還記得初心嗎?”
作為導師,我不擔心你才思枯寂,最怕你尚在格局有限時先被周圍夸獎淹沒,最怕你把這些聲音當真,最怕你因這一些成就,在無數(shù)個時刻,你站在一級臺階上,以為窺見了天光。
這句話太重了,秧苗愣了愣,然后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白琮認識她這么久,還沒見過她有這個表情,立刻心疼了,一把把她拽住護在自己身后,冷冷地說:“你是秧苗的導師,所以直到這一刻我們都在極盡全力的維持住對你的尊重,但這不是你隨意評價她的理由?!?p> 秧苗卻拉了拉他的手,吸了吸氣,努力撐起一個笑臉對Professor Chung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這段時間確實是我態(tài)度不夠端正,之后我會注意的?!?p> Professor Chung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知道自己不宜再繼續(xù)了,最后恨其不爭的“哼”了一聲,扔下一句“晚上回實驗室開會”就走了。
剩下秧苗和白琮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這個導師……”白琮咳嗽了一聲才繼續(xù)說完,“還真是年輕?!?p> 秧苗本來以為他要說Professor Chung脾氣大,或者會說他莫名其妙,就是沒想到他會評價一句“年輕”。
“是啊……”秧苗陪著笑臉說,“他可是少年天才,一路跳級,我最開始也好奇來著,總覺得這么有名的一個教授,怎么也得六十多歲了,不過事實證明這是大家對科學家的誤解,現(xiàn)在很多青年科學家的,都非常厲害。”
白琮的重點不在這里,他皺著眉問了一句:“成家了嗎?”
秧苗愣了愣,沒怎么反應過來:“不、不知道啊,我們平時不太聊私生活的?!?p> “是嗎?”白琮冷哼了一聲,“那他為什么沖上門來干涉你的私生活?”
這次秧苗明白過來了,就嬉皮笑臉地問:“怎么了師兄,你吃醋???沒必要,真沒必要!一般孩子交朋友做長輩的就是會緊張一些啊,導師真就拿我當學生而已,你別想太多啦!”
白琮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吃醋了,但心里就此埋下了一根刺,不滿地問:“你們做實驗就沒個準確時間嗎?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開什么會?!”
“師兄你話別說那么難聽行不行?什么叫孤男寡女?今天是陸放值班,本來就是我休息的日子啊,晚上開會太正常了好不好!”
秧苗為了證實Professor Chung有多么敬業(yè)和有職業(yè)操守,一直不停強調(diào)他平時對自己、對陸放有多么友善,可被白琮一句話就堵了回去:“人們普遍會對強者更寬容,你之前也看過那個演員的采訪,當你紅起來之后身邊全是好人,這取決于你的實力強弱,而不能證明別人的友善程度?!?p> 換句話說,過度的友善反而會被當做廉價的示好。
白琮最后說:“友善很好,但你心里很明白,這個世界是慕強的?!?p> 話是說得沒錯,但話題似乎有點偏了,秧苗有些發(fā)懵,白琮自我調(diào)整了一下,也覺得是自己心態(tài)崩了,他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秧苗。
兩個人正尷尬的沉默著,白琮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秧苗自覺主動地去沙發(fā)上把手機拿過來,白琮剛接通就聽到圖楠在那邊大聲嚷嚷:“不好了,鄒靖出事了!”
鄒靖是自作主張去跟蹤秦惠蘭的,彭林當著大家的面沒有戳穿他擅自行動的事,也是考慮到整個隊里只有他懂手語,說不定能從秦惠蘭和肖雪之間的對話里找出什么新線索,可一天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圖楠就悄悄打電話給他。
電話剛響一聲就被接通了,但那頭只傳來一陣雜音,還有隱隱約約的悶哼聲,最后非常突兀的就斷掉了,這時候唐甜帶著她媽一起到隊里來報案,說一早上起來就發(fā)現(xiàn)秦惠蘭不見了,再跑去肖雪的醫(yī)院,醫(yī)生說她的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被一個陌生男人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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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調(diào)取路口的監(jiān)控錄像來看,他當時是打了輛車跟著秦惠蘭母女的車走了,圖楠去找到了鄒靖當時打的那輛車的司機,司機說他就把人拉到了目的地,別的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彭林手里的煙就沒斷過,一直蹲在監(jiān)視器前,就差把它看出朵花來了,圖楠被熏得一直咳嗽,但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好把白琮推了過去。
白琮從進門開始眉頭就一直緊鎖著,且不說鄒靖是省廳特意放下來歷練的人才,彭林這個人其實非常護短,在他手底下干活可以不立功,但一定不可以讓自己出事,前兩年白琮在隊里最尷尬的那段時間,什么臟活累活都讓他去干,但真正有危險的事,彭林還是自己上。
“鄒靖很聰明,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沒事的?!卑诅砂桶偷匕参苛艘痪洌芸燹D(zhuǎn)入正題,“這也側(cè)面證實了我們之前的猜想,就算秦惠蘭和肖斌的死沒有直接關系,她也一定知道些什么,這次鄒靖的失蹤一定跟這個案子有關系?!?p> 整個辦公室都煙熏霧繚的,圖楠悄悄挪到窗戶邊開了條縫,回頭問:“頭兒,要不我再去出租公司問問?”
“不用了,監(jiān)控里很清楚,當時鄒靖是自己下的車,”彭林終于把煙頭按在煙灰缸里掐滅了,“秦惠蘭住的酒店離谷記很近,如果最開始歐陽琦一家的死就是他們處心積慮設下的一個局,那谷記一定是他們計劃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你去看看有沒有線索?!?p> 彭林說完又轉(zhuǎn)身看向白琮:“她們一定是早就計劃好的,否則不會連唐甜母女都一起騙進去,你去找唐甜問問,有沒有隱藏信息。”
他說完站起來:“小唐,你跟我走。”
白琮接了任務就趕緊行動了,唐甜一直在等警方的電話,現(xiàn)在她媽媽都要急瘋了,周市的舅舅也著急上火地正往岳城趕,接到白琮電話的時候她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警察叔叔?有我姐她們的消息了嗎?”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還在你幫忙給訂的酒店里,我們續(xù)了一天房,”唐甜趕緊下床穿鞋,“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老實呆著,我馬上就到。”
白琮來得很快,唐甜妝都沒來得及化完,頂著半邊眉毛給他開的門,好在白琮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進來先跟唐甜的母親打了招呼。
秦慧榮看上去比秦惠蘭更顯老一些,白琮注意到她兩鬢的頭發(fā)都斑白了,也沒有去做染燙之類,是個非常樸實的中年婦女,看樣子也是真的替姐姐和外甥女擔心。
“警、警察同志,我姐不會有事吧?”
已經(jīng)完全沒有辦法了,只能寄希望于警方,哪怕這時候告訴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也總算是個希望。
“不會有事的,”白琮回答她,“阿姨,我現(xiàn)在有幾個問題需要您幫忙,這是找到秦惠蘭和肖雪很重要的線索?!?p> 秦慧榮緊緊握住白琮的手:“警察同志您問、您問!”
“您昨晚和秦惠蘭是一起睡的嗎?”
唐甜搶答:“是的,我回宿舍了,我媽和我大姨住在這兒?!?p> 白琮不理她,耐心地繼續(xù)問秦慧榮:“您再想想,是您先睡著,還是秦惠蘭先睡著?”
秦惠蘭不會說話,生活里一直就安安靜靜的,她們這個年紀也沒有睡覺前一定要看手機的習慣,兩姐妹躺在床上各自睡覺,閉上眼還真說不清是誰先睡著的。
秦慧榮想了想才說:“應該是我先睡著,我姐向來認床,家里又出了這么大的事,小雪又生了這個病,我姐心思重,肯定睡不好?!?p> 白琮接著問:“那她有什么不太對勁的表現(xiàn)嗎?”
“她胃口不好,一直沒吃飯,自己也沒休息好,但一直催我上床睡覺,”秦慧榮想起來,“對了,她還給我了一瓶牛奶,我都沒注意她是什么時候買的?!?p> 這就對了,白琮起身去翻垃圾桶:“今天保潔還沒來清理過垃圾吧?”
“你是問牛奶嗎?”秦慧榮去包里把瓶子拿出來,“我還沒喝完,收起來了。”
白琮接過來:“好,阿姨您先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們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
秦慧榮急了:“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就只能等著嗎?我大哥和二哥馬上就要過來了……”
“您先別急,我在這里多開了一間房,你們一家先住在這里等消息,”白琮上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房卡拿著了,這會兒遞給她,“我們會盡全力,也會抓緊時間的?!?p> 唐甜也顧不上只畫了一邊眉毛,隨手把劉海放下來擋住就往外追:“哎警察叔叔你怎么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