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嚴(yán)師

　　看著驥文小小的背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出去，喬浣掂量了手上的藥瓶子，回到自己漏雨的黃泥房中。

　　玉女粉、白附子、白芨、白蘞、輕粉、鐘乳粉、密陀僧、細(xì)辛末研磨成粉，用溫水調(diào)合后均勻敷在臉上，睡前使用一次，第二日早晨洗凈，有美白祛斑的功效。另隋宮增白方搭配使用，橘皮、冬瓜仁、桃仁研磨后每日用酒吞服，一日三次。隋煬帝后宮妃嬪常用此方，能活血化瘀、美白祛斑，更主要的是這三樣?xùn)|西都不貴，橘皮、桃仁更是大把多，吃到開春都綽綽有余。

　　奶奶有位中醫(yī)好友，專門在外頭給權(quán)貴們調(diào)理身體，老了后回到家鄉(xiāng)養(yǎng)老。這位老中醫(yī)的方子從來不傳外，喬浣之所以知道，還是一次偶然聽到他與奶奶說起，并暗暗記在心中，一直未能付出實踐。

　　一白遮百丑，皮膚的好壞直接影響到顏值。大半年來喬浣天天走山路，身子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樣大腹便便，加上合理的運動，喬浣用指腹撫摸著銅鏡之中模糊不清的人影，不由得期待起來。

　　這幅身體，會給她怎樣的驚喜呢？

　　另一邊秦笠跟著師傅一起學(xué)手藝，別說木頭了，連木頭渣子都未曾見到，每日打掃庭院、替師傅端茶倒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連半月下來，庭院落葉幾許，秦笠放下手中的梨木雕花盤，實在按捺不住往雕刻房中跑去。

　　秦笠的師傅原名唐開泉，在這一帶算是雕刻中的一把好手，能工巧匠，不少人帶著孩子上門，只求能學(xué)會唐開全十分之一的本事就算好了。但事情遠(yuǎn)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師傅?！?p>　　看著站在門口怯生生的孩子，唐開全連眼睛都沒睜開，半躺在老爺椅上，手里端著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不緊不慢的叮囑其余孩子，“手里的活計都仔細(xì)些，別太用力了。”

　　秦笠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即不去進門上前討嫌，也不離開。房內(nèi)弟子三人，腳下的木屑落了好幾層，手上動作眼花繚亂，原本有些懈怠，聽到唐開全的聲音后，立刻屏氣凝神，集中精力起來。

　　原本唐開全以為秦笠被冷落后會自動離開，誰能想到他連腳桿子都未曾挪動三分，跟個門神似的直挺挺站在門外。

　　“嘖?！碧崎_全瞇起雙眼微微后仰，放下手中的茶盞，招呼秦笠到面前來，“你過來?！?p>　　秦笠聽到呼喚，立刻快步走到唐開全的面前，正準(zhǔn)備開口時，被唐開全搶先，“今日太陽好，你去和師母把房里的被子搬出去曬曬?！?p>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況且秦笠本就父母早亡，對唐開全一直言聽計從。從前的話他自然不會開口，可如今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變得與從前不同。

　　“師傅，為何讓我每日做這些小事？”秦笠說完后下意識地看了眼唐開全的表情，多年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察言觀色。唐開全的神情聽后截然不同，隱然有發(fā)怒的前兆，秦笠心中畏懼，深吸一口氣，“我想像師兄們那樣，跟著師傅學(xué)雕刻?！?p>　　“雕雕雕，你雕個屁的東西?！碧崎_全素來大大咧咧，面對小徒弟更不用多說，心中不滿也不掩飾，直接說了出來，“反應(yīng)呆板，手指細(xì)長無力，根本不是學(xué)雕刻的料子。”

　　秦笠不解地說道：“可是舅父……”

　　“別跟老子提你舅舅，真是個混賬玩意兒?！碧崎_全想到那人心里就止不住地冒火，當(dāng)初他都是看在秦笠父親的份兒上，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憐，同意留在這兒學(xué)個手藝。

　　師傅收徒每個月要收點伙食費和拜師費，按照唐開全的身價兒，一個月八十文實在不過分，誰知秦笠那舅舅先是說的好好的，最后送了三十文過來，其余的一個屁都沒見。

　　合著算計他不得欺負(fù)秦笠，所以花上三十文從此不用管這個拖油瓶，還能落出去個為孩子前程著想的好名聲？

　　“其他的廢話不必多說，找你師母去。”

　　心情瞬間跌落至谷底，秦笠最后一線希望剎那間破碎，被唐開全撕碎拋下萬丈懸崖，連尋覓的機會都沒有。

　　進了內(nèi)房搬出棉被，冬日陽光落滿院子，灰塵沉淀在被子上，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可秦笠絲毫感覺不到。

　　到了晚上秦笠與師母一起在灶房中做飯，大鐵鍋里的菜滋滋作響，婦人挽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低頭對秦笠說道：“火太大了，再丟柴可要糊了去?！?p>　　秦笠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扒拉出灶口剛放進去的柴火，為自己的失誤連連道歉。

　　“今兒你似乎不太對勁，發(fā)生什么事兒了，跟師娘說說？”

　　秦笠來這兒第一個說上話的是師娘，兩人成日一起照看一大院子人飲食起居，加上雛鳥心態(tài)，只與她一人相熟，說得上兩句話。

　　“師傅說不讓我學(xué)雕木。”秦笠都不知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那般難過，“師傅，并不喜歡我。”

　　“傻孩子，若是不喜歡，便不會留下你來?！睅熌笇⒊春玫母晒S尖用缽頭盛好，她當(dāng)然知道秦笠舅舅打的什么缺心眼主意，“你師父是個嘴硬心軟之人，這么多年來一直這樣，你不必多想?！?p>　　到了冬日天色比往常黑得更快，用完晚飯后外頭黑沉沉一片，徒弟們一日辛苦已經(jīng)吹燈入眠。院中唯有一處透過明紙發(fā)出微弱的光來。

　　“你打底是個什么打算，總不能把一好好的孩子當(dāng)幫工用吧？”婦人在燈下挑選絲線，將同色的整理好擰成一股，“怎么說也是老秦的孩子，不看活人面，還要看死去的人呢?！?p>　　“你什么意思？”唐開全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為自己辯解道：“我對秦笠算是仁至義盡了，他那個死命舅舅便宜都占我頭上來了，若不是看著他爹，我早就把秦笠丟回去，那還每日吃喝被褥伺候著，我可不是開善堂的?！?p>　　婦人冷冷撇了他一眼，“你這般激動干甚，不知道還以為你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