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夯漢
杰克遜是A國科學(xué)院的院士，看樣子也就三十多歲，雖然帶著眼鏡、西裝筆挺，其實又壯又高。這身材好像是健美先生一樣，加上旁邊那個大白腿金發(fā)女助手。兩人立在那象是兩個大個運動員。顯得田世明和一圈大肚子專家很搞笑的樣子。華生本來就不甚擅長奉迎這種熱鬧場合，收起房卡獨自找房間去了。房間在13層，寬敞明亮。華生挺滿意，看來這地方也不影響練功。
第二天一清早不到6點，華生就下樓活動，酒店后面有一大片運動場所，有好多運動器械。天氣有些陰涼，象是要下雨。
華生慢跑了幾圈，開始壓腿，調(diào)息吐納。正打算找一個僻靜處練拳，聽見身后有鐵器咣啷直響，原來是杰克遜和他的金發(fā)女助手在那擺弄器械，他們一邊擺弄，一邊嘰哩呱啦一通外語。怪不得他們這么壯碩，除了人種的因素，人家還喜歡玩鐵。華生不想被打擾，選一棵僻靜的樹下開始練習(xí)太極拳。華生的太極如行云流水，輕靈中兼著沉重，舉手投足間自有大家氣象，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是正宗傳承。華生練的是老架108式，一趟下來大概二十多分鐘。練至渾身氣血周流，內(nèi)外已經(jīng)氣勢氤氳。
這時來了一個跑步的粗壯夯漢，短褲、上身光著，雖然有些發(fā)福，但是看得出曾經(jīng)也有過一身肌肉。他瞇著眼很不屑的瞅了一眼練太極拳的華生。抱著膀子斜眉瞪眼的站住看了一會兒，這時華生剛剛收勢，覺著這人有些不善，正思忖換個地方。
“你這練得是太極拳吧！”夯漢倒先開口了。
“對……”
“你這太極慢乎悠悠的，能干什么？”
“練著耍耍，不干什么?！?p> “還是練練真東西管用。”夯漢見華生好象只是個愛好者，就以一種行家的口氣指導(dǎo)。
“真東西是指那方面？”華生倒想見識一下。
“杠鈴，拳擊，摔跤?！蹦呛粷h不容置疑的說。
“嗯，也不錯，但你說的這些真東西有個大問題?！比A生笑一笑說。
“什么？”那夯漢有些不悅。
“老了玩不了??！誰都會老，是吧！”
“老了、老人就不該運動。”夯漢不屑的丟下一句，繼續(xù)跑步去了。華生搖搖頭，傳統(tǒng)武學(xué)的傳承在斷裂，真正的武學(xué)，當(dāng)代人幾乎不可識了。
那夯漢看見杰克遜在那玩鐵，杰克遜是個大塊頭，光著膀子練肌肉，上圍的肌肉高高隆起，活脫脫一個A國隊長。劣漢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站在一邊使勁得挑起大拇指，一臉的崇拜?！扒魄迫思业募∪猓袊司毑涣?！”他又看見旁邊的金發(fā)大白腿在那撅著圓臀練俯臥撐，更是一臉的羨慕。他在這兒不走，老看人家。這倆老外好象他也不存在，反正也不理他。
這時有些涼風(fēng)刮起來了，天上開始下一點點小雨，涼意已能沁入皮膚。柳華生穿起長衣收勢，打算回酒店，內(nèi)家拳練功避風(fēng)如避箭。因內(nèi)功所至，皮膚到腠理都是打開的，避免風(fēng)寒滲透。那夯漢自恃體壯，一早出來光著腿跑了兩、三千米?，F(xiàn)在也是覺得冷，不由得打個噴嚏，扭頭緊跑了起來。
正跑著忽然就聽見他，“??！”的一聲，卟嗵一聲居然翻身栽倒了。離得近聲又大，柳華生和杰克遜都聞聲望去，夯漢抱著一條腿大聲呼痛。杰克遜雖然離得近但沒有急著過去，他和他的金發(fā)女助手站起來，指著那夯漢相互嘰哩呱啦說了通外語。那夯漢使動搬著他的左腳，能明顯的看到他的小腿一條肌肉抽筋了。可是他搬的冷汗直冒，還是不見緩解。
華生看見，緊走了幾步，待看清了又好整以暇的站住了。
“哥們兒，幫幫忙，”夯漢冷汗直冒，忍不住央告。華生嘴角上揚，戲謔的笑了，“搬著腳丫干嗎？”
“抽住了，疼……”夯漢現(xiàn)在是顧不上生氣了。
“行，那你聽我的，放開右手，后上舉。”華生很清楚的說。
“放開，疼?。 焙粷h扭頭希望華生幫他一起搬住左腳。
“拜拜，別說我沒幫你，是你自己不舉右手，”華生扭頭要走。
那夯漢真得放開右手，把右手后上舉，“哎！好了，真管用，”他從地上爬起來了。
“右手高舉，數(shù)到一百再放下。”這下夯漢不敢不聽了，心說這哥們還真有點門道，這么就治了小腿抽筋。下著小雨，那夯漢高舉著右手，這造型你別說真有點自由女神像的意思。
杰克遜和他的助手看到這一幕也是面面相覷，這時他們的中文翻譯給他們拿來兩把傘。那夯漢的小腿抽筋差不多好了，可是他卻捂著腰扶著樹，還是很痛苦的樣子。
眼見著他的髖呈不規(guī)則的扭向一邊，整個脊柱都彎了?！斑祝比A生看著他的樣子，這腰骶看來以前是有扭傷，是了，濕寒天，他的陳傷發(fā)作了。那夯漢扶著樹咬著牙好像走不了路了。這時杰克遜他們走了上來，他指著劣漢的腰，對著翻譯說了一通。翻譯點點頭沖著夯漢解釋：“杰克遜先生是A國著名醫(yī)學(xué)專家，他說你的腰象是脊柱側(cè)彎，應(yīng)該去醫(yī)院做一個CT和磁共振?！?p> “可是我現(xiàn)在走不了路，他說得那些檢查我以前做過?！焙粷h咬著牙說，“大夫說是小關(guān)節(jié)錯位，腰肌勞損?！?p> 杰克遜聽翻譯翻完搖搖頭，又說了一句外語?！敖芸诉d先生問他們怎么治療的？”
“他們用中醫(yī)按摩和正骨，可是我現(xiàn)在還沒好，所以什么中醫(yī)、太極呀，都騙人的。”那夯漢居然敢這么說中醫(yī)和太極，柳華生覺著有些刺耳，這家伙一定是遇上庸醫(yī)了……。
翻譯給杰克遜翻譯完，杰克遜點點頭后，又讓翻譯：“他們可能是診斷錯誤，我想中醫(yī)太極治不了脊柱側(cè)彎。我們可以給你的脊柱做手術(shù)，可以在你的體內(nèi)植入微型支具。甚至可以給你換一些脊椎。手術(shù)成功率很高?！?p> “我相信A國的大夫，技術(shù)先進，那費用和時間？”夯漢企望式的看著杰克遜說。翻譯馬上譯了過去。
“微型支具手術(shù)大概1萬美金，手術(shù)加恢復(fù)得3個月。換脊椎要看你換幾塊，換什么材料，一般得3萬到10萬美金，差不多休息8個月或一年。以后定時來復(fù)查就可以了?！?p> “這個，能不能便宜一些，休息這么長時間，我得上班呀！”夯漢訕訕地說。杰克遜看了一眼金發(fā)女助手，聳聳肩，又說了一句。
金發(fā)女助手也一攤手，讓翻譯，“這是成本價，用得是國際先進技術(shù)與設(shè)備材料，雖然有些代價，但是你的健康更重要！”
這小雨下著，怎么看病看著成了談錢了呢！夯漢感覺哪有點不對，可是這都是黃頭發(fā)A國專家了，還想怎么著！可是疼啊，現(xiàn)在走路都困難。
華生在一邊都聽清了，其實大多英語他也都聽懂了，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個腰骶筋扭傷。這是要干什么！10萬美金脊柱，休息一年……。那是不是將來還得抗菌、抗凝血、排異反應(yīng)、維修材料不停復(fù)查，終生服藥呀！按這個邏輯這夯漢也就基本廢了，這特么難道就是國際先進療法。連華生自己都有點“不懂了”，按自己治，這明明就是十幾分鐘解決的問題，這小子回去休息三周就沒事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太奇怪。
“杰克遜先生，你好，我也是這次的會議專家，我叫柳華生?！比A生干脆直接用英語對話。
“你好，柳先生”杰克遜倒是很有禮貌。
“我沒有到過A國，在A國你們是這樣治療脊柱側(cè)彎嗎？”
“是的，現(xiàn)在很多大醫(yī)院都是這樣治療，效果很好。”杰克遜肯定的說。
這時中文翻譯看那夯漢痛得厲害，問：“要幫你打電話嗎？”
“不用，”華生居然打斷了中文翻譯：“麻煩您翻譯一下，現(xiàn)在我想和你們打個賭，”華生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杰克遜，“你瞧，這個病你的診斷是要花費1萬到10萬美元，我現(xiàn)在和你打個100美元的，因為在我眼里他充其量花這么多錢就能康復(fù)。”
說完，華生很玩味的指著夯漢，“而你，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看低自己的文化，二十分鐘之內(nèi)我可以讓你正常走路。但是你得大喊三遍：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否則對不起，那你還是繼續(xù)你的管用的真東西，當(dāng)然還有世界先進的脊柱手術(shù)。我沒有興趣奉陪。”翻譯一字一句的翻譯了過去。
杰克遜和金發(fā)助手瞪大了藍色的眼睛，“柳先生你是認(rèn)真的嗎？”
“當(dāng)然，我不擅于開玩笑。”
聽到回答，杰克遜確認(rèn)這個文靜的中國人不是開玩笑，他沒有想到還有這么離奇的中國人，中國人不都是很謙遜的沒什么個性嗎？真得能20分就治好脊柱彎，這是格林童話嗎？一百美元倒是真不多。A國人要這么治病，就不用買昂貴的醫(yī)療保險了。杰克遜真得拿出一百美元放到翻譯手里。華生也數(shù)了6百人民幣放到翻譯手里。
這時那夯漢真顧不上臉面了，他太痛了，這個傷折磨他很久了，再說去哪找那么多美元治病，“你要是能治好，別說大喊三聲，我可以一路喊回家。”
“好，一言為定！”華生示意翻譯幫忙將夯漢抬進了酒店大廳，大廳有沙發(fā)。
其實就華生觀察這夯漢一定是時常作息極不規(guī)律，又自忖體壯貪涼，用蠻力過多。結(jié)果是足少陽膽經(jīng)經(jīng)氣不旺，直接影響到他的氣血不足，肝膽相表里，膽經(jīng)就影響到肝經(jīng)經(jīng)氣厥少，影響到筋失所養(yǎng)。涼濕的天氣就更使得氣血凝滯。他練習(xí)的又多是腰部發(fā)蠻力的項目，必然是會傷了腰部的筋。如果是脊柱側(cè)彎會有一個時間過程，絕不可能摔一跤就形成。華生武醫(yī)同修，甚至都可以感通天地氣運，望其氣便知其大概。中國古時便有望氣法，據(jù)傳扁鵲就可以望氣診病。所以就有了扁鵲見蔡桓公的故事。
這個病的關(guān)鍵在于推宮過血，只要將其氣血灌注于其腰臀的筋，再用手法加以調(diào)理，筋理順了，腰脊就正了。好個華生，用意于掌，氣灌勞官。片刻之間兩掌火熱，華生運掌從頭到腳全給這夯漢摩運了幾回，將這個夯漢摩的渾身氣血沸騰，這家伙覺得好象熱水浴，好不舒服！
這邊，杰克遜不錯眼珠的看著華生，金發(fā)助手正在看手表，“七分十秒?！边^時華生點按夯漢的涌泉穴、二間穴、足三里穴、犢鼻穴。然后將夯漢的左腿彎曲，用掌推血過風(fēng)市穴和環(huán)跳穴，去除冷濕氣，推血過腰骶。那夯漢感到推過來一陣舒爽，微微有一點點小麻脹痛但是極其受用，覺得腰上好熱。華生開始分理他的八髎穴，理了一會兒，又推了兩回血，理了兩回筋。華生久練太極，出手凈是法度和韻味。直把兩個老外看得目瞪口呆。這時大廳里已經(jīng)下來一部分專家了，都不由自主過來看。
這時華生理完了最后一下，站起來輕舒雙臂收氣于丹田，他臉上也微微發(fā)紅。華生這次真是在給夯漢運功療傷?！澳闫饋戆?！”華生拍拍他。那夯漢舒服得差點兒忘了自己在哪。他一翻身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跑了幾步。哇，這是好了嗎？身體好輕健，狀態(tài)比先前都好，這是遇見神仙了吧！
兩個老外簡直被驚到了：“18分29秒，我的上帝，你令我太驚訝了，柳先生簡直不可思議！”
兩個老外要擁抱華生，華生退了一步躲開了，他可沒這習(xí)慣。夯漢過來使勁握了握華生的手?！澳阏媸巧窳耍媪瞬黄稹?。”
“別忘了打賭在先的，你回去要按時坐息，忌貪涼。你還是練練太極拳吧！”華生正顏和夯漢說。
“柳先生，這是您的錢和一百美元。”翻譯遞過來錢。
“我能拜您為師嗎？”夯漢沖華生拱手作揖。
“我不收徒弟，你為了恢復(fù)身體練一種柔和的太極就可以，記住：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p> “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那夯漢真得大聲的叫喊起來?，F(xiàn)在早上快8點了，整個大廳都是西醫(yī)的院士、教授。都聽著直皺眉。
“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夯漢連續(xù)喊。
“不準(zhǔn)在酒店吵鬧，”這時有工作人員過來制止。
“行了，我要回房間了，”華生對夯漢說。
夯漢給華生又作了一個揖，“神醫(yī)，謝謝您了，我叫何大壯，在這不遠(yuǎn)賣牛肉，有事兒您說話?！?p> “不客氣，”華生點點頭。
“柳先生，一會兒我們又會見面，一會兒見?！苯芸诉d也和華生握握手，他的金發(fā)女助手也深深的投過來熱烈的目光，伸出她的手，“愛麗絲，認(rèn)識您很高興?！敝形姆g也熱烈的自我介紹，原來是個韓國人叫金正吉。
“謝謝！”華生想回去了，練了這么久還沒吃早飯。華生向餐廳走去，惹得一片詫異的目光。何大壯在保安的目送下走出大廳，就聽到他的聲音：“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太極、中醫(yī)世界第一……”聲音此起彼伏漸行漸遠(yuǎn)。華生背對著大廳的門，走著、走著，眼睛不知為什么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