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多隆也含笑看著她,飄著水汽與花香的空氣仿佛也被這暖意融化了。佟多隆再次泛舟,擺木槳到了荷塘深處,這似是一片沒被人開發(fā)過的秘密境地,微風(fēng)拂過,盡是花香。
“真是美麗?!辟《嗦√魍@般美景,喃喃道,“在府內(nèi),可總是找不見這般情景?!彼滞炜胀?,天空碧藍(lán)如洗,佟多隆沉思著,忽地對溫詠言道:“阿言,你有想過未來的日子么?”
“未來的日子?”溫詠言聞言,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只是個(gè)丫鬟,并未想過過多未來的事情?!笔堑模奈磥?,只止步于二十歲之前罷了。她也不知道,到時(shí)候自己會被指派往哪里。這樣一想,心里忽然微微一疼,再是微微一動(dòng)。
旁邊的這個(gè)少年,他卻是她的主子,他……可會要她么?
光是這么一想,便暈生雙頰,只聽了佟多隆用極輕極輕的聲音道:“阿言,你現(xiàn)在仍是閑置丫鬟吧?”頓一頓,又道,“若我向母親要了你,作為我的通房丫鬟,你可愿意?”
溫詠言只覺得滿天煙花炸裂,極致的歡喜后,卻是極致的失落。她微微垂首,聽著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輕聲喃喃道:“佟夫人日理萬機(jī),奴婢不敢。何況……若佟夫人對你我關(guān)系起了疑心……”她說不下去了,只是想到了,那個(gè)叫如意的丫鬟。這是她心里一重隱憂,當(dāng)時(shí)她無法對她釋懷。
“是么。”佟多隆的眼里蘊(yùn)著失落,仍是不甘心地問了一句,“真的不可以么?”
若少爺不是少爺,那該多好。溫詠言的眼里很是哀傷,兩人皆是默然。
佟多隆又摘了一處蓮花,轉(zhuǎn)移了話題,摘下溫詠言頭上的蓮花,微笑道:“適合阿言的,自然也該是最好的。我當(dāng)再給你找一些蓮花來,挑出里面最好看的,佩到你頭上,定是光彩四射,迷人非凡?!?p> 溫詠言看了那些蓮花,突然生出一個(gè)主意,少見頑皮地笑道:“既是如此,我也要如此報(bào)答多隆?!痹谫《嗦]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她已經(jīng)摘下一朵蓮花,閃電般佩到佟多隆領(lǐng)上。佟多隆人生得俊秀好看,又不失英挺,這花與他相配看起來,卻是天衣無縫,酷似郎君一般。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都笑了起來。佟多隆是哈哈大笑,溫詠言是止不住的輕笑。
“今日你我在荷塘拜堂,所以才要佩這兩朵花兒。卻不知誰要成為新娘繡球的犧牲品呢?”佟多隆止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打趣道。
溫詠言拿了木槳,道:“那一定是魚兒了。”說著,隨手將木槳一指,正好敲中一條魚兒。她沒有傷魚的意思,所以只是輕輕一點(diǎn)而已,那條魚兒銀鱗閃著光,受了驚,很快隱回水下,溫詠言頑皮地笑道:“呀,被我砸中的人走了!”
“該打該打,若改日見到,我定為娘子出氣?!辟《嗦尾蛔〉匦ζ饋?,“但愿它不久后即將成親,如此一來,我們也可圓滿了?!?p> 水波蕩漾,歡笑聲漸去,佟多隆忽地問道:“阿言,若我不是少爺,你還會喜歡我么?”
溫詠言微怔,隨后輕聲笑道:“多隆便是多隆,又怎會是其他人呢?!?p> 佟多隆頓了頓,點(diǎn)頭道:“說的不錯(cuò),就如同,阿言便是阿言一般?!?p> 隨后,佟多隆又與她暢想了一番未來之事,兩人方才偷偷回到府內(nèi)。這一次甜蜜的荷塘之行,自此便封印于溫詠言記憶里,溫詠言誰也未曾告訴過,只是自己偷偷品嘗著,這犯規(guī)般的甜蜜。仿佛是為它作注腳一般,溫詠言回去以后,發(fā)現(xiàn)佟多隆送予自己的香囊不見了。
那是佟多隆前幾日送她的東西,溫詠言時(shí)常把玩,卻不想將它佩在身上,只是與那副手套一起偷藏起來。香囊散發(fā)出淡淡的蓮花清香,溫詠言將它放在枕頭下,如此一來,每日都是安眠過去的。不知為何,那香囊卻是丟了,哪兒都尋不見。
溫詠言含淚找了半天,問了每一個(gè)能問的人,卻都找不見。失魂落魄了好幾日,佟多隆見溫詠言神色有異,便問她究竟怎么了。溫詠言如實(shí)說了這番話。
“不過一個(gè)香囊而已,何以至此?”佟多隆聽完話,第一反應(yīng)卻是啞然失笑,接著將溫詠言摟進(jìn)懷里,溫柔道,“一個(gè)香囊罷了,你若喜歡,我再買給你就是?!?p> 溫詠言卻仍然垂淚,抽泣著道:“多隆送給我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我珍貴的回憶,我又怎舍得讓它丟掉。”
佟多隆的心被重重敲了一下,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聽著她哭泣,然后輕聲說:“你竟如此在意我?!苯又鴮⑺哪樚饋?,讓她看著自己清亮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阿言,你放心,我送給你的東西,怎樣都是可以的。重要的是,我人在你身邊。我向你許諾,我人會一直在你身邊?!?p> 溫詠言終于大聲哭了起來,在佟多隆如此溫柔的勸慰下,她全然止不住自己的情緒。兩個(gè)孤獨(dú)的靈魂,就這樣一步步,一日日靠在一起,終成無法舍去的情緣。
溫詠言就這般在夢中浮浮沉沉,完全不知,在她甜蜜的小世界外,世界已是又一副模樣了。
重朝二十六年,佟國公欺上瞞下,貪污國庫,是為罪。念過往功績,遣散兵馬,判入天牢,等候發(fā)落。
這一個(gè)月,注定是風(fēng)雨瀟瀟的。當(dāng)生病的溫詠言從偶來看望的月兒口中聽到這個(gè)消息的時(shí)候,幾乎是不可置信的。她的世界簡單而狹小,從來沒有那么多的事情,更不曉得,在自己心里尊貴無比的國公府,竟會一朝衰落。
怎會如此?
“你一直在病中,不知道……佟府……被皇上查封了!”
月兒澀聲道。
“怎么會?”
溫詠言只覺得一桶冷水從頭上潑下來,讓自己從頭冷到了腳。怎會如此!她一時(shí)間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呆呆地站在原地,任蘭溪怎么拉她都沒有動(dòng)靜。蘭溪見她不答話,急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們就要拖你走了。夫人已下了遣散令,讓所有下人自謀出路,否則就要與主子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