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在李修合將軍離開后,向著府門外走去。因為,對他來說,真正的家不在這里,而是在軍營。
他的貼身侍衛(wèi)齊滄正幫先前打掃的小廝剪滅門頭上燈籠里的蠟燭,見李澈走了出來,趕緊小跑過來跟上,說:“少爺,今天太晚了,您一夜沒休息,要不就在府上睡下吧!”
李澈瞟了一眼齊滄,道:“回軍營!”
齊滄怏怏地縮在他身后,小聲說:“軍營里又濕又冷,李府多暖和啊……我還不是為您著想么!”他邊說邊偷瞄李澈表情,見李澈神色一凜,立即改口大聲說:“我去牽馬!”
其實,齊滄會錯意了。李澈如此神情是看到先前門庭打掃的那個小廝了,由小廝又聯(lián)想到正在柴房里關(guān)著的那幾個騙子,怒氣就像那小火慢燉的白粥,咕嚕咕嚕地在心底冒著煩躁的泡泡。
當(dāng)然了,齊滄這個貼身侍衛(wèi)都會錯意了,那個小廝更是沒有讀懂李澈的神情。畢竟,他是新來的,總想著找個機會攀了個高枝兒向上爬。
可惜,他找錯了時間,也找錯了地點。他只想著趕緊邀功去!
于是,他拎著手里的大掃帚三兩步小跑迎上李澈,討好似的打了個招呼:“少爺!”
李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腳步并未做任何停留,擦身而過。
小廝再接再厲,追上前:“少爺,我已經(jīng)把剛才那個女騙子關(guān)進柴房里等候您的處置了!他們仨騙子都在那兒待著,估計就是一團伙!尤其是那個抱著嬰兒的女騙子,口氣裝得還挺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幾斤幾兩,總想把自己的身份往高處裝!還說跟咱家小姐關(guān)系極好,這臉皮真是太厚了!我聽著都替主子您生氣,所以,我跟幾個柴房伙計結(jié)結(jié)實實地用木棍揍了她一頓!”
這句話宛如一滴香油,恰好點燃了李澈心中不滿的怒火,他回想著之前在柴房里盤問那倆騙子時的談話內(nèi)容,終于,停下了腳步。
小廝大喜,連忙站在一邊,哈著腰,笑著說:“少爺,之前那倆騙子也是我逮住的!”
李澈眉頭緊蹙。
“少爺,我叫孫福德,剛來府上才半個月……”
李澈偏過頭,冷冷地盯著他,說:“半個月?”
“……呃,是……我……我過年前兩天才入府的。”小廝終于發(fā)現(xiàn)李澈神情不對。
管家老張剛送李將軍離開,就看到這邊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他眼瞅著自家少爺似乎對這個孫福德不滿,他更是不敢怠慢半分。
畢竟,孫福德能進府里,也是因為價格便宜。半個月前府上忙著籌備新年,缺人手,為了應(yīng)急才買來的。府里上下只要能幫得上忙的,老爺,太太,小姐他們并不會多說什么??善亲约疑贍敚瑓s是個高要求,高標(biāo)準(zhǔn),相當(dāng)挑剔的人。老張暗自祈禱,只希望少爺不要遷怒于他。
李澈冷冷地對老張說:“我們府上不需要這種做事沒效率的人,把這個人賣了?!?p> 一語既出,孫福德呆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老張一把拉住他,低聲道:“走吧!”
齊滄在不遠處觀望了老半天,磨磨蹭蹭地,尚未走遠,李澈又沖著他的背影,喊道:“齊滄!”
齊滄滴溜個圈兒,又笑嘻嘻地跑來說:“少爺改變主意啦!”
“去調(diào)查一下柴房里那三個騙子的真實身份,他們?nèi)齻€,先不急著送衙門。”
“???”齊滄很明顯不樂意辦這份差事,還不如牽馬去呢!
“查清楚之后,立即稟報,不得有半分延誤!尤其是那對母子!”說罷,他自個兒走向馬廄牽馬去了。
調(diào)查三個騙子?這到底從何下手?。?!問騙子的結(jié)果,只會是被騙而已嘛!
齊滄一腦門子迷霧,心里咆哮般的抱怨,卻不敢對李澈明著抗議??伤譄o從下手,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心來到柴房門外,扒著柴房門,試圖想從門外聽聽這三個騙子在謀劃什么。可他不管換成怎樣的姿勢,或母雞抱窩狀,或蛤蟆拍死墻上狀,或家犬飛天狀……他都聽不見里面說話的內(nèi)容,只能偶爾聽見一兩聲小貓的啼哭。
這幫騙子太狡猾了!為了防止外人偷聽,還特意帶了只貓!
齊滄這人,對李澈那是絕對的忠心,身手不錯,比李澈略遜一籌,陪伴李澈身邊當(dāng)個貼身侍衛(wèi),實則就是個擺設(shè)。李澈自幼就在西滕國的天漠山學(xué)劍,哪兒還需要他來保護?其實也是看他本性不錯,心底善良,給他一門差事,賞口飯吃。
畢竟,齊滄是窮苦人家出身,懂得珍惜,更懂得感恩。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齊滄小時候餓得太狠,還是怎么的,似乎這耳朵不大好使。聽話總能聽岔音,眼下,就連柴房門內(nèi)的細微聲音都辨別不了。
因為那根本不是小貓叫,那明明就是白初伊懷中的小嬰兒的啼哭聲!
白初伊這一晚上勞累奔波,擔(dān)驚受怕,再加上后背被燒傷大片,衣服早已破爛不堪之下,卻又被孫福德等人亂棍給打了一頓。她一個千金小姐之軀,如何耐得了如此折磨?此時的她已經(jīng)全然沒了力氣,滿身傷痕的她,懷里摟著妹妹,暈暈沉沉地蜷縮在柴房角落,昏了過去。
她妹妹仿若跟她心靈感應(yīng)一般,嗯嗯啊啊地啼哭了起來,聲音不大。柴房外凜冽的北風(fēng)偶爾強勁地拉扯著房門的聲音似乎要將嬰兒的哭聲淹沒。
外面的齊滄聽著不真切,可柴房內(nèi)的另外兩個人不僅聽著真切,看得也十分真切。
一個年過三十的中年女人和一個約莫十四歲左右的少年。
也許是生活困苦和艱難,讓這女人看起來過于蒼老,而這少年也似乎過于成熟。
兩人穿的衣服上打了許多補丁,可依舊十分干凈整潔。衣服似乎從是同一塊布料上裁剪下來的,墨藍色,補丁是茶色。
由此看來,白初伊穿的更是寒酸了許多。
那女人十分好奇白初伊的身份,畢竟,白初伊在被那幫下人推搡著進柴房時,為首那個叫做孫福德的說了一句:“你們同伙來了,重新編排一下你們臺本吧!”說罷,便抬起腳,對著白初伊的腰部跺了下去。
白初伊用最后僅存的半分力氣,死死地?fù)е妹?,已?jīng)無力反抗的她在柴房門被關(guān)上的瞬間,艱難地挪到了角落里。那里有著一人高的草垛,挨著草垛,也許能暖和幾分。
女人和少年面面相覷,他們當(dāng)然自認(rèn)為不是騙子,更不明白“同伙”這詞兒又是從何而來。畢竟,眼前這個比他們還要臟兮兮的姑娘,他們根本不認(rèn)得嘛!
可這女人上下打量了幾番白初伊,覺得白初伊的神情不對,似乎身體很不舒服。再加上她懷里那個哭個不停的嬰兒,一看就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寶寶。
女人琢磨了老半天,最終還是熱心腸占了上風(fēng)。她站起身,貓著腰走了過去,輕輕地喊了幾聲:“妹子?妹子?”
白初伊昏得不行,勉強用力抬了抬她的眼皮,沒吭聲。
女人覺得不對,趕緊蹲在她身旁,用手背探了探白初伊的額頭,滾燙的額頭好似有錢人冬天燒用的炭火,驚得她趕緊抽回了手:“妹子,你病得不輕啊?!?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