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伊根本沒有力氣回應(yīng)她,用那僅存的意念抱緊了妹妹,接著又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這嬰兒一看就是剛生下來的!”女人仔細(xì)瞅了瞅襁褓里的嬰兒,對一旁的少年說:“小豹子,你仔細(xì)瞅瞅,認(rèn)得這姑娘嗎?”
“不認(rèn)得,估計不是咱那一片兒的?!?p> “你確定?”
“確定。別說咱那一片兒吧,整個紫微城里跟咱差不多的,我都認(rèn)得!這女的,估計是異鄉(xiāng)人?!?p> 女人又琢磨了老半天,終于,下定了決心,站起身來,要將身上單薄的夾襖脫了下來,驚得那個叫做小豹子的少年趕忙拉著她的手阻攔:“娘!你這是做什么?”
“沒見這妹子身上破破爛爛的嗎?她剛進(jìn)來時我注意到她后背了,破爛的衣服好像還燒焦了。我沒事兒,我里面還有衣服,能扛得住。你看她病得不輕?!?p> “娘你就是到處瞎操心,你上次幫了牛耕那死人,結(jié)果人家進(jìn)了場子后,就開始聯(lián)合那幫頭頭欺負(fù)我們。你忘記了?”
“牛耕也是想混口飯吃?!?p> “還有你幫崔大娘去廚房打下手,結(jié)果崔大娘自己跑去告了個狀,從此以后你又是幫大伙兒洗衣,又是做飯的。人家倒是樂得輕松,瞧都不瞧咱一眼!”
“可這妹子不一樣啊,她不是咱場子里的人?!?p> “娘,陌生人更要提防!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我們的生活已經(jīng)夠慘的了,怎么都不見有人來同情咱的?過年前你才凍得病了一場,你忘記了嗎?再說了,這女的身上多一件衣服還是少一件衣服根本沒差,她這樣子一看就是快死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神佛都看著吶!”
“算了,說不通,還是用我的衣服吧!”小豹子一臉不情愿地迅速脫掉自己的外衣,蓋在了白初伊的身上。
或許是剛才這對母子爭執(zhí)的聲音大了些,又或許是小豹子將衣服蓋在白初伊身上的動作粗魯了些,總之,白初伊又被驚動了,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身上蓋著的是這少年的衣服,趕緊張了張嘴,說了聲:“不……不用……”
“蓋著!”女人壓住了她的手,說:“你看你這衣服后面都燒爛了,缺一塊少一塊的。別說是大冬天的,咱女人也不好背后露著?!?p> 這話驚得白初伊頓時清醒了許多,她微微起了起身,反手摸了摸后背,卻正好摸到被燒傷的那塊地方,那撕裂的灼痛頓時就像砧板上的魚肉,被刀鋒撕裂了開來。
女人稍稍擋住她兒子的視線,側(cè)臉望了白初伊背后一眼,心疼地嚷嚷了起來:“作孽??!怎么傷得這么重!”她邊說邊把她兒子的外衣披在白初伊的身后,給她穿上。
“……謝謝?!卑壮跻翛]精打采的臉艱難地對著女人扯出一絲微笑,又摟緊了懷里的妹妹??蓜倓傔@幾句話就好似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她那本就支離破碎的身心再次坍塌了下來。
她的意識又開始有些模糊了,頭昏昏沉沉地,甚至連懷里仍然在啼哭的妹妹都沒有力氣去哄了。
這次是女人的好奇心占了上風(fēng),她趕緊問:“妹子,你是哪兒人呢?是紫微城里人嗎?”
白初伊微微閉了閉眼睛,又張開,全然無神又無力地“嗯”了一聲。
女人看了小豹子一眼,又問她:“你怎么也到李府來了?是來尋親的?”
白初伊聽明白了,可就沒有力氣多說什么,腦子似乎也轉(zhuǎn)不動了,千言萬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北風(fēng)在柴房門外呼嘯而過,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刈矒糁块T,冷風(fēng)擠進(jìn)門縫里,沖進(jìn)柴房內(nèi),將整個柴房吹刮得仿若冰窖。
女人打了個寒顫,雙手倒插在袖口里,縮著腦袋蹲在白初伊身邊,很明顯,她想套近乎。
可她等了老半天也不見白初伊說半個字來,于是,便樂呵呵地自報家門,道:“我叫金花兒,這是我兒子,小豹子,我們是來李府尋親的。”
小豹子的身上少了一件衣服,冷得站在旁邊直跺腳,嘀咕了一句:“人家都不想搭理你?!?p> 金花兒站起來,對著小豹子的頭頂輕輕地拍了一下:“你沒瞧見人家病成這樣了嗎?你有沒有同情心呢?”
“別拍我天靈蓋兒!我會被拍得跟你一樣傻的!哼,娘!我是看著你一直用同情心換來的都是倒霉,都是吃癟!從沒落著一丁點兒的好!你要是沒有那么多同情心,場子里的那幫人就不會這么欺負(fù)我們!”
“場子里的人都是窮苦人,大家都想努力過上好日子,總想出頭讓上頭的人見著,要么可以有個好價錢,要么就會有個好差事。他們既然想要往上爬,總得需要踩著一些人才能上去的?!苯鸹▋簢@了口氣,道。
“可我想做向上爬的人,我不想跟娘一樣,做一個被人踩在腳下的人。娘,我看透了場子里那些人的嘴臉了?!毙”討崙嵉卣f,眼睛里似乎有著太多被命運壓著的不滿,這股不滿全部擰在他的眉頭,成了一個深深的死結(jié)。
冷風(fēng)呼嘯地順著門縫沖了進(jìn)來,冰凍著小小的柴房。
可小小的柴房內(nèi),卻有著小豹子憤怒不平的怒火,透著偶爾的風(fēng)聲飄忽到了門外。
門外的齊滄聽得并不真切,就跟小貓撓心似的,十分著急,卻無濟于事。不過,他隱約聽見幾句話,似乎都跟“場子”有關(guān)。
場子?
什么場子?
估計是這三個騙子待的地方吧?
齊滄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了,也不打算偷聽了,更不打算去審問他們,而是興高采烈地奔出李府,他要去找人問問“場子”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至于該問誰?不知道。去哪里問?也不知道。總之,先激動一番再說!
不過,齊滄這人似乎一直都很好命。不管做什么事兒似乎都有天助。有時候他也感覺到這份僥幸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里,恨不得讓李澈今后就喊他“齊天助”!
“齊天助”剛跑到李府門口,就見著管家老張和打包準(zhǔn)備走人的孫福德。孫福德好似喪家犬一般,耷拉著腦袋,默默地跟在老張身邊。
“老張!”齊滄小跑了過去,笑嘻嘻地說:“跟你打聽個事兒。”
老張回以微微一笑,慈眉善目地看著這個冒冒失失的年輕人:“什么事兒?”
“俗話說的‘場子’到底是哪里啊?”
老張沒多少文化,管家和為人處世倒是一把好手。不過,對于這城市里的條條道道,他更是懂得精細(xì),于是,他微微頷首,道:“哦,你說‘場子’??!就是城西北邊的奴隸市場??!”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