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市場的管事孫德勝此時正窩在炕上暖烘烘地躺著,他沒睡著,早醒了。側耳傾聽窗外,呼嘯的北風好似鬼魅般的聲音怒吼個不停。
整個奴隸市場最暖和的地方就是他的房間。瓦房蓋得密不透風,唯有那扇木門,經(jīng)常會被北風拉扯著哐當哐當?shù)仨懼?p> 不過不打緊,炕暖和就行。
當管事就是好,有什么麻煩事兒手下人會去做好。這不,馬秋早早地就帶著一大幫人去捉拿那四個逃跑的奴隸了。而他,卻連被窩都不用挪一下。
翻了個身,好像又有些困意了。
“篤篤篤!”急促的敲門聲好似夏日里的火苗,煩躁地讓人只想逃。
“什么事兒?”孫德勝不耐煩地吼道,聲音里還夾雜著尚未睡醒的沙啞聲。
“孫管事,馬秋帶著奴隸們回來了!”是他的小跟班餃子的聲音。
“回來就回來唄!吵什么?!”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哪個囚籠逃出去的,就丟回哪個囚籠??!再罰他們三天不準吃飯!”孫德勝不耐煩地將被子拉著,蒙住了頭。
餃子站在門外,回頭望了一眼場子大門,馬秋等打手們正在那兒等候命令。不過看來,也沒什么命令可言了。
估摸著餃子走遠了,孫管事才從被窩里鉆了出來,他透了口氣,仰望著屋頂,悶悶地想:這幫奴隸真不省心,一天到晚盡鬧騰些事兒出來。如果都聽話些,自己也不至于被何老爺罵了個狗血淋頭。對了,還扣了自己一個月的月錢!
要不是被扣了錢,現(xiàn)在的自己,應該睡在荷香樓姑娘們的溫柔鄉(xiāng)里,而不是這生硬的炕上!
都是這幫不省事兒的雜種鬧的!
越想越氣!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孫德勝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戴了個嚴實的帽子,將自己捂得結結實實的,方才慢悠悠地打開了房門。
剛一腳邁出去,便看見餃子著急忙慌地向著自己跑來:“孫管事!孫管事!”
“又咋啦?”
“快!何老爺來了!”餃子拉住他的衣袖趕緊往前跑。
孫德勝一驚,暗道大事不好,可剛跑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將最外面那件厚厚的夾襖和頭上那頂棉帽丟進了屋內后,才快速地奔了出去。
何老爺就在場子門口。
何老爺,就是北晉四大家族之首何氏的家主,何一堂。
何一堂現(xiàn)年四十歲,身高八尺有余,很有派頭。渾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這些肌肉都是他練劍術練出來的。不過,別以為他劍術了得,實則只懂得皮毛。他酷愛劍術,可惜沒有半分天賦。拿起寶劍來,也只能揮揮樣子,真要讓他實戰(zhàn),恐怕他壓根兒就沒那個膽兒。
他不愛笑,甚至,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笑。再加上旁人看他身高馬大,相當魁梧,又穿著金絲銀線做成的華麗衣衫,那份氣場就讓人有一種壓迫感。
他常年拿著一把折扇,扇子是金絲楠木做扇骨,扇子上畫的是巍峨連綿的伽藍山,旁邊的題字是先皇寫的。當年賜給他,就是因為他的忠心。只不過,自先皇被石家軍殺害后,何一堂就不再過問朝堂之事了。
而扇子,卻寸步不離他手邊。哪怕現(xiàn)如今是寒冷的冬天,他也拿著。偶爾時不時地扇個兩下,當然,他不可能是因為熱,而是因為氣場。一股讓人難以接近,仿若隨時隨地都會殺人的氣場。
不過,只要是何一堂出現(xiàn)的地方,必定跟隨著十來個穿著黑衣的打手們。這些打手們,是他遍尋北晉找來的高手,武功不比皇宮里的侍衛(wèi)們差。
他如此這般的保護著自己,只因為一個原因:他怕死。
當然,任何人都怕死??伤?。因為他相當有錢。曾經(jīng)四大家族里的易家可以跟他不分上下,現(xiàn)如今,唯有他何家唯我獨尊。所以,他要更小心,更謹慎。
而奴隸市場,就是他手中的一個產(chǎn)業(yè)。只不過,是最讓人頭疼,也是最不賺錢的產(chǎn)業(yè)。
此時的他瞪著囚車邊被打手們押著的金花兒和小豹子,又望了望囚車內昏迷過去的白初伊,不怒自威的聲音,問:“這是怎么回事?”
馬秋老老實實地回答:“這幾個人就是之前逃跑的奴隸!”
何一堂雙手背在身后,收攏的扇子捏在手中,他一皺眉,剛準備發(fā)火,便聽見不遠處傳來諂媚的呼喊聲:“我的天啊,是何老爺!我還以為場子門口金光閃閃的,是佛祖顯靈了呢!”
何一堂沒有回頭就知道,這討厭的聲音就是管事孫德勝發(fā)出的。
孫德勝堆起滿臉的笑,湊近何一堂身邊,說:“何老爺,場子門口冷,快隨我到堂上去?!?p> “之前逃跑的四個奴隸就是他們?”何一堂沒搭理他,而是看著金花兒他們。
逃跑的奴隸們到底是哪四個人,孫德勝根本說不全。他只記得金花兒和小豹子兩人,另外兩個到底是誰,他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之所以能記得金花兒和小豹子娘兒倆,也是因為金花兒在奴隸市場的廚房里管做飯。大伙兒一直都吃她做的飯菜,他們逃走的這兩天,伙食水平直線下降,奴隸們自然是沒什么差別??蓪O德勝卻受不了沒有好吃的。
更何況,孫德勝對金花兒也是落花無情,流水有意。
當然,孫德勝是流水,金花兒當然是落花了。
奴隸市場管理散漫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曾經(jīng)并未出過任何岔子,更是讓孫德勝的小日子一天天的混了下去。反正不會有問題,就算有問題,頂多是被罵個幾句,扣點月錢罷了。還有什么事兒是比自己舒坦更重要的?
可孫德勝的運氣已經(jīng)一天天地被他自己鬧騰光了。從過年前就開始倒霉,一直到現(xiàn)在。今天又被何一堂逮了個正著,他心里暗暗叫苦,表面上卻笑呵呵地說:“對,就是他們四個!”
“可我怎么就見著只有三個人呢?”何一堂斥責道。
孫德勝臉一僵,呆在那兒了。馬秋倒是一步上前,解了他的圍:“何老爺,還有一個在囚車上,是個小嬰兒?!?p> 何一堂一聽,繞到囚車另一邊,方才看到白初伊的身邊,放著一個小小的襁褓,襁褓里的嬰兒被擋著,看得并不真切。
“這人是怎么回事?”何老爺一發(fā)威,嚇得周圍所有的人都大氣不敢出。
唯獨孫德勝敢。
就是因為他敢,所以才能憑借著一股懶勁兒做到了奴隸市場的管事。也就是在這片刻時間,他已了解了眼下的情況,并擬好了臺詞。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