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按了按她的手,解釋道:
“知你會是這個反應,所以不告訴你?!?p> 見花剎還是沒有罷休,又說了一句,
“那人明顯是沖我來的……不妨娘子幫我想想,我究竟得罪了何人?”
山玄幽嗤笑出聲,
“不如回我的山洞沏一壺茶?”
冥月幽幽看他,
“不用很久?!?p> “未必?!?p> “呵……”
冰若適時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
“因為好笑?!?p> 聽著這句熟悉的話,冥月噎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是哪邊的?搬起我扔的石頭砸我的腳!
冰若瞥他一眼:反正不是你這邊的。
司徒焱闕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眸子有些幽暗。
花剎手中的刀早已收起,現(xiàn)下正凝眸思索,以冥月在天界的聲譽,她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人會記恨他,冥界,更不可能……
“不必想了,我也與你一樣,沒有絲毫頭緒。”
看了司徒焱闕一眼,冥月笑道:
“你……”
“我知道?!?p> 冥月不易察覺地一愣,眾人一時都看向他。司徒焱闕迎上他們的視線,鎮(zhèn)定自若地道:
“他是誰我確實不知,不過線索倒有一個?!?p> 花剎看透他的心思,沒什么好氣地對冥月道:
“看來你是非要踐諾不可了?!?p> 司徒焱闕輕笑,
“只要見到好友,線索立即奉上?!?p> 冥月深深地看他幾眼,點頭道:
“成交。”
空氣霎時波動,幾道法霧一閃即過,諾大的林中歸于寂靜。
樹葉婆娑作響,偶聞鳥鳴幾聲。
極隱蔽的角落一雙陰翳的眼睛盯著空無一人的林地,牙用力到幾乎咬碎,狠狠地一拳砸到樹上,他本周密的計劃,讓司徒焱闕奪了那還生玉,冥月必死無疑。那個該死的人魔卻背叛他,將玉還了回去。若他手里真有自己把柄,冥月他們查到自己頭上,自己不會有什么好處。
“可惡……”
看著幾人消失的地方,他們突然離開,定是不想被他看到那個證據(jù)。他苦想許久,想不到自己究竟留了什么把柄,追去自投羅網(wǎng)定是不可能的,冷冷地哼一聲,轉身離開。
山洞中
被一道法術強行帶到這里的眾人站定,不免有些恍惚,山玄幽定睛一看,火氣蹭蹭上漲,音量都提高不少,
“把這當你自己家了否?說來就來,能打個招呼否?”
冥月冷冷看著他,半響吐出一句,
“否。”
“.…..”
山玄幽一下哽住,胸前提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險些憋過去。
冰若一到此處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自然不是山玄幽這府邸給他多少安全感,而是他看到了那張鋪了毛氈的寬大臥榻。骨子里的倦懶一時涌上來,直直走到榻前側身躺了上去。周身陷在柔軟的絨毛中,冰若幾乎瞬間就睜不開了眼,自顧自地打起盹來。
這毛氈是雪兔毛皮,清葉給他制成送來時他還一個勁責怪她殺生,后來整日在上面窩著不下來,遭了清葉好大白眼。
冥月不和山玄幽多糾纏,只對司徒焱闕瞥去一眼,說不清是褒是貶,
“你撒謊的本事也是從你那好友那學來的?”
司徒焱闕但笑不語,花剎卻茫然問了句,
“撒謊?”
冥月看她疑惑的樣子好笑,方才她只顧著擔心,自然沒有悟出里面的意思。
“那林中并非只有我們,還有一個氣息?!?p> 花剎與山玄幽沒有見過他,察覺不到是情理之中,冥月卻早就發(fā)現(xiàn)了,與他同樣的還有司徒焱闕,后者笑著搖頭,
“那人與我總共見過兩次,每次都包裹地嚴實,自身法力更是從未外露,連他是哪界之人都識不出,更何況是什么把柄?!?p> 花剎恍然,點頭道:
“所以你們是故意設套,只是他不會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線索就貿然追來?!?p> 司徒焱闕贊同點頭,
“但懷疑是一顆種子,種下了就會不斷生長,他自會露出馬腳。”
花剎這時才認真看他一眼,低聲說了一句,
“你不是敵人,興許是件好事?!?p> 司徒焱闕輕笑,很高的評價。
山玄幽在他身上來回打量,皺著眉頭吐出一句,
“你們哪里來的默契?莫非是打出來的?”
心下暗自計較要不要也和冥月打一場,反正他尋思這件事不是一時半刻了。
花剎倒是替冥月回答,
“腦子是好東西?!?p> 山玄幽拂袖便走,轉身又見臥榻被人占了,忍無可忍扭頭吼便吼:
“你們什么時候走啊?!”
冥月看花剎一眼,得到應允后微微笑了笑,伸手在身前畫一個印記,兩指合并注入法力,那印記便閃爍起淡紫色的法光,細看之下,是一個“囚”字。
人于四方囹圄,困之其中不可出,是為囚字。
冥月不解若像司徒焱闕所說,夔牛一族絕跡于世也有百年,本應入了輪回,卻為何仍困于冥界。
司徒焱闕直直盯著他的動作,那個囚字在空中散開,未曾察覺之間,他們的周身景色變化,山洞中的景象漸漸模糊,淺紫色的巨大屏障將他們籠罩于其中。須臾屏障之中的景色清晰起來,不只司徒焱闕,山玄幽也睜大了眸子。這是……
冥界魂殿。
入冥魂靈皆入魂殿,陰冊之上也了有他們的名字,時機到時由冥侍引其走出魂殿,由孟婆引其輪回。
奈何橋分三層,行善者走上層;善惡兩分者走中層;被冥母定罪者,走下層。
下層所至非是輪回,而是魂獄,在魂獄中靈魂永受囚禁,不可脫;或者在奈何橋上被水中水鬼拖下去,亦成了水鬼。
孟婆所守的奈何橋,也是平??梢钥吹降臉?,是為中層。
只因這世上大善之人少大惡之人亦少。
原本是嚴肅的地方,山玄幽卻忍不住想笑。冥月察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黑臉——冰若因睡在外面的榻上,冥月的“借境術”將冥界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其實就是短暫地將冥界與山洞的時空重合,他們既是在山洞,又是在魂殿。
冥月與花剎對視一眼,伸手覆上那道看起來是青銅質地的大門。無鎖自封,識主而開,那斑駁青舊的大門緩緩打開,其中情境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魂殿,即是入冥魂魄聚集之處,看去仿佛沒有盡頭,空曠的大殿沒有多余的修飾,只有修砌所用的磚瓦。
深而闊,寂而喧。
山玄幽挑眉,這是他第一次欣賞魂殿之勢,確實嘆為觀止,這便是靈魂都要聚集的地方,任何人在這里都要放下身份,位置再高,也終歸是要歸于此的。
魂殿讓人嘆服的并非規(guī)模,而是深處的震撼。
一個個淺碧色星芒在偌大的空間中漂浮,如草野深處的螢火,在夜色之中星點閃爍,不甚明亮又吸引著眾人的目光。這便是魂靈,尚未入輪回者,都困于魂殿之中,不得出。
冥月的身影在這光芒中顯的有些朦朧,他看著殿中,聲音不大卻在這殿內傳的清楚,
“夔牛何在?”
他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司徒焱闕眼中滿是期待,眼睛緊緊盯著那些淺碧色的魂靈,仔細觀察以期得到好友的回應,而殿中只有冥月的話在偌大的殿中回響,一遍又一遍。
花剎環(huán)視一圈,對冥月?lián)u頭,
“這里的魂靈最長不過十年,多是有缺憾不愿入輪回者?!?p> 看向仍不懈尋找的司徒焱闕,
“你的好友并不在這里,不必找了。”
司徒焱闕仿佛抽干了力氣一般,整個人松垮下來,失神地喃喃自語,
“這里是魂殿,他不在這里,還能在哪……”
驀地抬起頭,雙目微紅,
“是他不愿見我,他怪我沒有救他!你們再問一次,你們再問一次!”
花剎看他狀態(tài),不禁皺眉,魔族之人性子暴戾,這是魔氣外泄的表現(xiàn)。抬頭看冥月一眼,冥月自然明白,低沉了聲音喝道:
“調整氣息!”
司徒焱闕眸子睜大,大口呼吸著平順內息,他知道魔氣外泄是什么樣的后果,尤其是他這樣的人魔。
見他恢復了些,雙目的紅色也退下去,冥月沉吟半響,看著魂殿中的魂靈幽幽說道:
“或許,還有一個地方?!?p> 司徒焱闕猛地抬頭看他,冥月指了指他,幾個字如平地驚雷,炸得他耳朵嗡嗡作響,
“魂靈若殘留意識,以外物為媒介,也可以滯留?!?p> 山玄幽恍然大悟,一拍腦袋說道:
“若那容器是它本體上的部分,容器不毀,在其中停滯幾百年也并非不可能!”
說罷對尚在呆愣的男人喊道:
“拿出來啊,皮鼓!”
司徒焱闕猶豫,硬著頭皮才將皮鼓幻化出來,說不出什么表情地看著那東西。山玄幽也不知哪來的興致,竟比正主還興奮,拉了冥月就往前拽,嘴里不住地聒噪,
“你快探探,有沒有啊?!?p> 花剎看他拉扯冥月手臂,眉頭皺得能夾死山玄幽這只蒼蠅,他肩上有傷,你這個傻子能不能輕點!
冥月與花剎所想出奇的一致,肩上傳來的刺痛讓他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安靜些?!?p> 伸出手在那皮鼓上施法,靈力流轉間,冥月的嘴唇微動,聲音似隔了很遠從風中吹來,縹緲又不真切,
“汝名夔未,若識此名,便現(xiàn)身罷。”
司徒焱闕在他說話的時候便已經(jīng)怔愣住,他似乎石化一般盯著自己手中的鼓,不知過了多久,鼓身泛起瑩亮的光芒,與魂殿中所有的顏色一般,淺淡的碧色,像水中沖刷經(jīng)久的翠玉,溫溫和和照進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