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朋友是何人,不如告訴我,興許你能與你的朋友見上一面?!?p> 冥月不知為何,忽然就不討厭這個人了,對他說道。
司徒焱闕愣了愣,神色較之前緩和許多,無奈的笑了笑,冥界府君竟是個心思如此通透之人,
“既然你看出來了,我也沒什么好說?!?p> 他站直身子鄭重地低頭抱拳,聲音低沉地道:
“望府君相救?!?p> 冰若看著他滿臉不喜,這個人他不喜歡,不是因?yàn)樗麄粟ぴ隆^對不是……
冥月看著低頭的人,沉吟片刻只說了一句,
“本君的人已被你困的夠久了?!?p> 抬起頭司徒焱闕的眼中有些驚詫,他也沒有把握冥月會不會答應(yīng)他。他也不多說,抬步向他們走過去。冰若看著走到他面前的人,不禁皺眉,卻終是沒有說什么,只看著他的眼神中帶了戒備。
司徒焱闕的手放到他的胸口,口中喃喃念了句咒語,冰若便猛地一怔,似乎被控制意識一般,僵直站著沒有任何動作。
一個泛著淡黃色光芒的圓形物事自冰若胸口飄出,冥月的眼睛瞇了瞇——兔妖玖七的魂魄,竟是藏在冰若的身上。
待那光團(tuán)全然從他身上取出,一個泛著寒氣的聲音響起,
“把你的手拿開?!?p> 司徒焱闕的手從他胸前移開,將他當(dāng)作容器,想來現(xiàn)在這人是想掐死他的,也不去觸他霉頭,只將魂魄放到冥月手中,緩緩說道:
“兔妖雖有怨,靈力卻極其干凈,想來是因生于凈塵,得形于凈塵,并生性純真方能如此,所以正可以利用它來作為陣眼以引各方怨氣?!?p> 冥月看著手上熠熠流光的魂魄,聲音輕緩不少,
“玖七實(shí)為訛獸,遠(yuǎn)古異獸,善作謊言戲弄他人,肉鮮美,食之亦不能真言?!?p> 司徒焱闕的眼睛睜大,他只以為兔妖被李丙那奸人所害,怨氣環(huán)繞李丙身上才讓他不能像正常人一般說話,只能滿口謊話,卻原來是訛獸。
他作為人魔后,六界之中的事他也了解不少,訛獸他也聽說過,只是不知竟是這樣一只兔妖。
“難怪靈力如此純凈,若是訛獸便沒有什么好奇怪了,若我沒記錯,訛獸雖喜歡騙人,卻是屬靈獸?!?p> 冥月不置可否,訛獸大多心性不壞,反而很單純,它的謊言多用在居心不良之人身上,實(shí)在算不上邪惡。
眸子盯住司徒焱闕,目光有些暗,
“只是這魂魄并非完全,可否解釋一下?”
司徒焱闕指了指地上,
“不是要放冥母與山神出來么?!?p> 司徒焱闕走到蟄伏下去的陣法前,手指在陣心一點(diǎn),手上霎時(shí)縈繞上繁瑣的字符,同他的法力一般,泛著黑色霧氣。隨他的手緩緩抬起,一個同冥月手上顏色一般無二的光團(tuán)浮出,是玖七的一魂一魄。它與冥月手上的魂魄本為一體,甫出法陣便匆忙漂浮過去,與其他魂魄合為一體。如倦鳥歸巢般,安靜地在冥月手上漂浮著。
以靈氣為引,成此陣法,現(xiàn)下陣眼已破,積聚的陰氣自然消散,陣法也地面之上淡化直至散去,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冥月看向遠(yuǎn)處山體,眼神中似乎有不易察覺的急切。
冰若看他那樣子,便知即將見到讓他墮神的冥母殿下了,嘖,這副望斷秋水的樣子,
真新鮮……
冥月抽出空閑來瞥他一眼,幽幽地說道:
“看來你似乎忘了,主人與靈器之間,是有那么一些聯(lián)系的。”
冰若不以為然,冷冷地吐出一句,
“一個將自己靈器弄丟幾百年的人竟然是在怪我么?”
冥月看著他,緩緩抬起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肩膀總有些疼……”
冰若黑著臉狠狠咽下一口氣,把自己噎了個夠嗆。
不由看一眼他手的位置,他知道冥月并非全然演戲,被他所傷的地方定然不會這樣簡單愈合。不由皺了皺眉,正猶豫是否偶爾道個歉,冥月帶了笑意的聲音傳到他耳中,
“道歉的話一會再說罷,我可不能保證她會不會原諒你?!?p> 冰若抬頭,便見兩個人匆匆向此處趕來。
“夫君!”
花剎人還隔的老遠(yuǎn),聲音倒先至了,冥月似乎可以聽到她話中裹挾的風(fēng)聲,不由驀然失笑。
冰若看著她的身影由遠(yuǎn)至近,面容漸漸清晰,不由瞇了瞇眼睛,確實(shí)是個美人。
不過……這美人他認(rèn)識。
轉(zhuǎn)頭斜睨冥月,
——這便是你娘子?
冥月注意到他的視線,自然懂他什么意思,只聳肩,
“你沒問我?!?p> 冰若笑的露出尖牙,他難道還指望他自己憑空猜到是這個女人?雖然當(dāng)初她確實(shí)與穆辭月走的近了些,可她只是墨苓池中的白蓮花啊,穆辭月不是入贅給了冥母么?怎會是這個女人?
“穆辭月……你不覺得需要解釋些什么?”
冥月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笑著扔了一句,
“對了,我現(xiàn)在叫冥月。”
說罷便伸開雙臂,將沖自己跑過來的花剎一把摟進(jìn)懷里,默默在手中捏了法術(shù)探入她的身體中,仔細(xì)游走一周后收手,不錯,沒有受傷,只是修為損耗了些,看來司徒焱闕的法陣讓他們費(fèi)了不少力氣。
“你受傷了?!?p> 花剎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一雙眼睛直直看向一旁站著沒有動作的司徒焱闕。
冥月看了看自己的肩,似笑非笑地看向冰若,在對方有所察覺的神色中說道:
“雖然與他脫不了關(guān)系,但動手的……是這位。”
他將花剎的臉輕輕轉(zhuǎn)向恍然大悟冷眼看著他的冰若,成功地看到她的眸中涌出詫異,嘴唇動了動,叫出他的名字,
“冰若……”
不知為何,再次見到他,她總有種恍然如隔世的感覺。也是兩千多年未見,對于凡塵來說,確乎已是許多世了。在天界時(shí),倒還常見他,不覺已過了這樣久。
“是你傷我夫君?”
不等冰若想好怎樣打招呼,花剎的語氣又變回方才那森冷不近人情的樣子,只有僵著張臉應(yīng)了。
花剎的手微動,冥月看出她的意圖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幻出星鞘。事情尚未結(jié)束,她若在此和冰若打一場,凈塵山怕是要?dú)€七八,對一臉緊張的山玄幽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輕聲開口,
“待此事結(jié)束再教訓(xùn)他也不遲?!?p> 花剎念他身上有傷也不再糾纏,利落的收手,還不忘剜冰若一眼。
冰若:“.…..”
山玄幽同情地看他一眼,雖他們沒見過幾次,但神劍冰若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在他成為冥月的法器前,很多天界來頭不小的神仙都去極北的蒼雪山尋過他,卻誰也沒有將他馴服。直到星神穆辭月去了,才收了這神劍冰若。一時(shí)引得天界大動,不少神仙眼酸。
“不知你可有后悔當(dāng)時(shí)跟了他?!?p> 冰若聽到他的話臉色一僵,他當(dāng)時(shí)若不是被穆辭月那個狡猾的神仙騙了,也不至于落到這般田地,心中長嘆,他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冥月簡單對他們說了方才之事,還生玉的部分,他有意掩飾過了。花剎仍是對司徒焱闕沒什么好臉色,她可不是冥月,喜歡聽一些無聊的故事。
“所以夫君是打算幫他?”
冥月點(diǎn)頭,花剎不贊同地看他一眼,那個蒙面男人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這個司徒焱闕究竟是不是他的人并不清楚。
冥月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問司徒焱闕道:
“你的友人究竟是誰?”
“夔牛一族,夔未?!?p>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詫不已。花剎狐疑地看著他問,
“夔牛一族早已絕跡,以你的修為應(yīng)是近百年才入魔,如何與夔牛是知己?”
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不相信司徒焱闕的話了,語氣咄咄逼人,如同在給他定罪一般。
司徒焱闕搖頭,反駁她道:
“在你們看來夔牛已絕跡萬年,若我說最后一只夔是近幾百年才消失的,你們可會相信?”
說罷他看著眾人的眼神,其中不免有驚詫和懷疑,不多解釋只繼續(xù)說道:
“諸位皆非凡人,塵世輪回在你們看來不過尋常,但于我們,卻是無比漫長,尤其是一個出身無名之人。當(dāng)初我只是山野游醫(yī),沒有以救人為己任的胸懷,在一次行醫(yī)時(shí)因救了齊氏商賈的對頭林氏長子,遭其暗算拋至東海深海。本以為定要葬身魚腹,誰知醒后卻到了一座山中。夔未說是他出海偶然間救了我,將我?guī)У阶约旱淖∷?。我問他這里是哪,他只說是一無名之山,并說我對于這世間已是殞身之人,在哪里并沒有區(qū)別。我仔細(xì)想來確然如此,便在山中住了下來?!?p> 說著司徒焱闕失笑,陷入久遠(yuǎn)的思緒一般說道:
“說來好笑,分明山上什么都有,根本不必下山,我還是壓抑不住好奇,費(fèi)了好大力氣走到山底,卻怎么也沒想到竟是空茫茫的海,而且四周都是一樣的,入眼所見,如同隔世。夔未這時(shí)才告訴我,這里是流波山,入海萬里。我竟一時(shí)釋然,就在山中隱居了十?dāng)?shù)余年,夔未于我不僅有恩更是好友,是知己!而那些凡人對他做的,我如何可以原諒!”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神情也變的狠戾,
“夔未吼聲極大,可掀海浪,可他并不善戰(zhàn),那些人不知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找到這里,他寡不敵眾被那些人帶走了。而我那時(shí),沒有一點(diǎn)用處,就是出海都做不到。無頭蒼蠅般摸索了七天,還是海中一只玄龜經(jīng)過載我出去,卻聽到當(dāng)世皇帝大敗強(qiáng)敵,稱霸四方的消息。而致勝武器,便是東海神獸夔牛所制皮鼓!聲遠(yuǎn)八百里,大攝敵軍!”
他自嘲地笑道:
“我竟為他報(bào)仇都不能,凡間于我本就涼薄,凡人貪念又殺我好友,我怎能不恨!”
冥月聲音低沉,
“所以,你入了魔?!?p> “不錯,魔有何不好,至少可以護(hù)住在意之人?!?p> “可他已經(jīng)死了,而你由凡入魔,死后魂消,不可……輪回。”
司徒焱闕聽到他的話,笑的坦然,
“這個在我入魔后便有人告訴我了,也沒什么稀奇,況且我不會讓罪魁禍?zhǔn)装哉嘉嵊烟?。?p> 在冥月探尋的目光中,他的手中化出一個東西,花剎的聲音幽幽響起,
“皮鼓…...”
山玄幽與冥月花剎不同,他是地仙,對凡間之事了解多些。撼天鼓的名字還是聽說過的,只是不知這鼓皮竟是夔牛皮。
“你殺了那個皇帝,凡間事你不該插手。”
山玄幽看著那鼓皺眉。
“那皇帝昏庸,一昧貪圖享樂,沉迷自己不義手段得來的江山。殺了他是替百姓行善,你們倒是該在功德簿上給我記上一筆。”
花剎黑臉,
“……那東西不歸我們管?!?p> 察覺到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司徒焱闕輕笑,轉(zhuǎn)而認(rèn)真說道:
“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夔未的轉(zhuǎn)世,卻從未有絲毫線索,所以我猜測他的靈魂未入轉(zhuǎn)世,才想了用陣法為他聚魂,只是皆未成功?!?p> 想了想補(bǔ)充道:
“還生玉可還魂之事,只是聽那人說,才想試試,但方才他的做法并非我的意思?!?p> 冥月看著花剎猛地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在心中長嘆,本來勉強(qiáng)隱瞞過去,這下又露謊了?;▌x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怎么回事兒?”
冥月還未說話她便摸上他的胸口,驀地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你想騙我?”
法力紊亂,何止是肩傷,還生玉分明取出來過!
冥月抓住她的手,試圖蒙混過去,
“娘子,光天化日的,這樣不好……”
花剎眼眶微紅,直直盯著他,冥月無奈地嘆氣,知道她是氣的狠了,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責(zé)怪地瞪了司徒焱闕一眼,對方無所謂地聳肩,
不能怪他啊……
花剎卻是瞬間化出星鞘指向他,眼中怒氣幾乎成了實(shí)質(zhì),一字一句質(zhì)問,
“是你做的?”
雖被她突然的動作驚訝到,司徒焱闕仍坦然地說了一句,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