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場盛會
「髏匠」笑過了,就走到屋子里,又四下打量了一眼,眼睛就盯在那趴在桌上的酒鬼身上了。
酒鬼自己喝自己的酒,也不理他。
剛剛平靜下來的髏匠嘴角又慢慢地露出一絲笑意,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冰冷的目光在白衣門三狼等七人的身上一掃。
明明是這七人在眾,但被他目光這一掃,七人似乎連腿都軟了,連坐都坐不穩(wěn)了,好像要從椅子上跌下來爬走一樣。
于是髏匠拂過自己的半邊面具,三朵彼岸花的刻痕瞬間燃起了紅光。
接著,他單手一揚,其中一朵花化作了四散的花瓣,飄向了那七個人。
“拼了!”
一時間七把軟劍長劍在空中劃了又劃,卻不能傷那花瓣分毫,他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花瓣飄到自己的頭頂。
眾人都是一副大難臨頭的絕望神色,卻發(fā)現(xiàn)那紅花到了頭頂后也并沒有什么影響,內(nèi)力運轉(zhuǎn)如常,內(nèi)視自己也沒什么異常。
“這是小小的禮物,希望各位收下了,就不要那么急著走了。”髏匠說完話,那些人立刻驚魂未定地坐了下來,但也不敢離開這酒店半步。
而髏匠,已經(jīng)走到了小青的面前。
青衣女子抬起頭瞧了他一眼,笑道:“朋友若是想喝酒,就坐下來喝兩杯吧,我請你?!?p> 她似已有些醉了,但其實還一口酒都沒喝,髏匠冷笑的神色突然變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她——
突然伸手將酒鬼桌上的花生米撈了過來,推在小青面前,緊接著桌上一拍,擺在小青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就突然全部從碟子里跳了起來,暴雨般向青衣女子的臉上打了過去。
小青不躲不閃,似乎連閃避都懶得閃,幾十?;ㄉ籽劭匆芽齑蛟谒樕?。
髏匠緊接著袍袖一卷,將花生米都圈了回來,一抖手,花生米又都進了盤子里,老劉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
“何必呢……”小青撇了撇嘴,又把一塊青玉油糕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告訴某個人,這里沒人能幫的了他!”一把短刀驟然從袍袖中抽出,直直抵住了任海波的額頭,一縷鮮血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任海波不得不從趴著的姿勢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面前帶著面具的男人。
“城衛(wèi)軍真是一群廢物?!彼_口,吐出這么一句抱怨的話。
“不不不……這還真不能怪他們,要怪,就怪「九」這個人名號太響了,太誘人!太恨人了!”
說著話,他又爆發(fā)出一陣癲狂的笑,笑得人不寒而栗,那七個頭上頂著彼岸花的更是體若篩糠。
任海波沉默了。
他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的目的。
“你想知道「九」的真實身份?”
髏匠一愣,然后咧嘴一笑:“聰明聰明,我就喜歡和你這種人打交道,一點都不累?!?p> “如果我不——”
話到一半,任海波單腿一頂,一桌子酒菜已經(jīng)飛向了髏匠,隨后從桌下一滾,數(shù)十根閃著寒星的發(fā)尖透過木桌,帶著尖銳的風(fēng)聲,擊向那半空中的髏匠。
他翻滾后也并無停頓,身子已然凌空掠過,似乎想掠出大門。
……
任海波當(dāng)年還假扮林奈伴奴的時候,不被允許習(xí)武,拳腳那些武學(xué),練過之后身上的痕跡都太明顯,而自己更不可能碰到半根兵刃。
只是一日,來了個外國異商,發(fā)長拖地,指名要花魁陪醉,當(dāng)場拋下重金,酒至三巡,開口說自己無牽無掛,只身漂泊,偏偏被老鴇聽了去,又看這人細(xì)皮嫩肉下,不像有功夫的樣子,歹心就起了,趁著商人醉酒,幾個力士潛入屋內(nèi),想要殺人越貨。
卻沒想到那商人不但輕功奇佳,還用了一手奇怪的頭發(fā)功夫,連殺兩名三流修者,但最終是醉酒誤事,雙拳難敵四手,一命嗚呼了。
而任海波,則在這混亂之時從那商人的包裹里,偷出了一本秘籍,徹夜研讀修煉。
花魁三年一選,而上年的花魁就會被那些富商幾乎拍賣買走成妾,任海波自然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于是兩年后,他憑著自己苦修的發(fā)武和輕功,硬生生殺了「不東流」最后一個三流修者打手,帶著林奈殺出了「不東流」。
從此成為帝都的頭號通緝犯之一。
直到被楊若啟搭救。
有能力在那種條件下殺出重圍,楊若啟的頭發(fā)自然有著不同凡響之處:不是暗器,勝似暗器,比暗器還準(zhǔn)、還狠。
然而——
“又來了……”
髏匠的這句話說得慢,出手卻快得驚人,這短短三個字說完,透過木桌的長發(fā)竟已經(jīng)在他手中成了一束。
任海波人剛掠起,驟然覺得一股大力自頭傳來,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身子登時已經(jīng)歪著飛了出去——“砰”地撞到墻上,自墻上滑落時,耳鼻五官都已沁出了鮮血。
任海波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小青卻看的清清楚楚:髏匠左手的袍袖一攏,已經(jīng)擋住了那些從桌上飛出的盤子,而右手的袍子好像有了生命一樣,散出無數(shù)小股“布料”,一一纏住了任海波的每一根長發(fā),收進了髏匠的手中。
最后內(nèi)力激蕩,抓著頭發(fā)把任海波向墻上一甩,木桌早就經(jīng)不起這番折騰,在空中爆裂開去了……
木屑紛飛中,黑袍翻卷,髏匠舉起來那把短刀,指向了靠著墻壁的任海波。
“說吧。”
“你……做夢!”任海波一口鮮血吐出,但被髏匠的小刀在空中兩分,飛了出去。
接著,鐵箍一樣的手掐住了任海波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按在了一張完好的桌子上。
而刀,則已經(jīng)架在了脖子上。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的骨頭好像挺不錯的……”這一句話又讓在場的所有人打了個冷顫,“可能會是個不錯的作品?!?p> “你以為……這么威脅我,我就會說?”任海波沙啞的嗓音艱難地組合成了一句挑釁的問句,但髏匠并不生氣。
甚至可以說,他是笑著把他那把臭名昭著的骨雕刀,從任海波的頸邊,緩緩挪向了噤若寒蟬的七人。
“那么……我也樂于多做點工作?!?p> 任海波這一次沉默了。
“你……是要包庇一個法外制裁的犯人,還是救眼前這七人的性命呢?”
任海波原本緊繃的臉這個時候已經(jīng)顫抖了起來,他憤怒的雙眼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小青,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眼前這人告訴髏匠的。
一旁的小青,稍稍有些不安的低下了頭,不敢和任海波的目光相對。
他不能說,說了就是對那新任花魁給自己和林奈指出逃生之路的恩將仇報……
他不能不說,他不能為了……為了一個罪犯讓這七人在自己眼前被殺。
如果不想暴露新花魁,明明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暗示楊若啟,可自己……自己又確實認(rèn)為「九」這樣的法外制裁不應(yīng)該存在。
自幼被當(dāng)做女性培養(yǎng),養(yǎng)出了婦人之仁;暗示又不明說,優(yōu)柔寡斷;沉迷醉酒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這更是赤裸裸的懦夫行徑。
“十……”
髏匠雖說倒數(shù)了,卻并沒有動手,他對視上任海波因為羞愧和恐懼大睜的雙眼了,又是一笑。
“九……你不妨猜猜,我數(shù)到幾,才會開始?xì)⑷恕?p> “八——”
“我說!”
“八”字尚未完全出口,任海波就已經(jīng)吼了出來。
他最終,選擇了他人的生命。
得到答案后,髏匠和小青離開了。
他喝著酒……喝著酒……喝著酒。
突然,也走出了這間小小店鋪的大門。
連著店主在內(nèi)的八人,才好像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