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少年
征鐸未起,月稀路漫,北風(fēng)蕭蕭。
天還未得一絲亮意之時,林望奚已是一身短打輕裝,來到了閑方城門口。
不過,卻還未至開門時分。
林望奚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臉,倒是緩了幾分晨風(fēng)的寒意。
少女縮了縮身子,朝城根兒處快走了幾步過去。
找了個風(fēng)小的地方,就地坐了下去。
閉目,養(yǎng)神。
等著開城門。
……
卯時三刻,天已微微亮了起來,昨夜照了一晚的孤月也落了下去。
正是晨昏交替時。
是最接近暗夜,也是最接近黎明的時候。
隨著一道沉重的推城門聲,城墻根兒下的林望奚也睜開了眼。
起身搓了搓手,學(xué)著往常一樣,輕車熟路地微縮了身,朝城門口走去。
“二牛啊,今兒又來這么早?!遍_城門的士兵招呼道。
“這不是好不容易才找了份工嘛,跑勤些也是自然的?!倍檀蛏倌晷α诵?。
“你們東行客??墒沁@城中獨(dú)一份兒的客棧,怎么那掌柜的竟不包?。俊笔勘Пеㄖ?。
少年見狀走了過去,幫著二人放穩(wěn)了栓柱,觍笑一聲:“那哪兒能呀。本來掌柜的就不咋差人手,不過是因著好心,收我作了個跑堂。又怎好再求住處?!?p> 另一士兵又掏出記錄名冊往四方桌一擺,也加了進(jìn)來,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家掌柜的不虧,不虧?!?p> “也是,二牛兄弟又勤快,又伶俐的?!弊畛醮蛘泻舻氖勘纸釉挼?。
“諸位大哥過獎了?!鄙倌旯帜9謽拥貙W(xué)著別人拱了拱手道。
“這是小弟我的路引憑證?!闭f罷,少年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有些皺巴的薄冊道。
記名士兵見狀笑著一擺手,“不必,不必。二牛兄弟這天天進(jìn)城出城的。咱們都熟了,哪兒還用得著天天兒查啊?!?p> 少年也跟著一笑,便也順坡下驢地收了薄冊,往懷里一揣,道:“那行,去晚了唯恐田永哥要訓(xùn)。小弟這便先早些進(jìn)去。晚些時候,再來叨擾各位大哥。”
“呦,瞧我。對對對,你快去。那田永脾氣可怪了。”士兵也反應(yīng)過來,也忙收了話茬,催道。
隨即,少年便同往日一般,忙瞧準(zhǔn)了方向,就往東行客棧處奔。
天色雖已微亮,卻著實(shí)也還算得是早。
路寂天涼,微潤。
這敲了鑼的更夫,是收了家伙什,大打了一個哈欠,就要往回處走。
而那趕早市的,卻是挑了擔(dān),掛了筐,正往外處來。
雖不多,卻已有幾間店鋪卸了門板就要往墻根處放。
緊趕慢趕的,少年終是趕在開門之時,到了東行客棧門前。
“二牛啊,你這天天兒跑的,也不嫌累?!?p> 這許是與少年有了幾分交情的小二哥。
“栓子哥早啊?!鄙倌晡⑿藲?,一笑。
接著才回起這小二哥方才的話來:“這天天都有奔頭的,又咋會覺得累?!?p> 少年笑著理了一理身上的灰藍(lán)色短打,才跨進(jìn)了客棧。
“呦呵,來了啊。嗯,不錯?!币豢邕M(jìn)客棧,便聽二樓處傳來了一道男聲。
只是,這男聲與旁的不同。
就像在掐著嗓子說話一樣。
少年抬頭望去,咧出一個笑:“田永哥早?!?p> “嗯,不錯。這個月再好好干,下個月我請掌柜的給你漲些工錢?!?p> 說罷,男子便一手翹著蘭花指,一手揣著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的算盤。
左一擺,右一晃的哼了小曲兒,從樓上走了下來。
“多謝田永哥,多謝田永哥?!鄙倌昝ζ鲆粋€笑道。
而一旁卸門板的小二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帶著同情的眼神看了少年一眼。
這李二牛的腦子也不知是靈光還是不靈光。
這客棧當(dāng)初本是要招四人的。
而這李二牛雖瞧著是一副腦子好使的模樣。
可卻是真真的人傻力多。
他這一來,這田永和掌柜的也當(dāng)真是省事了。
一人當(dāng)三人使喚。
可不省事么?
……
少年到了后廚一探,寒暄道:“王大嬸,早啊?!?p> “二牛來了啊?!鄙狭诵┠昙o(jì)的婦人應(yīng)聲一笑。
隨即,又走了幾步過來,卻是未管少年,只兀自地往簾外瞧了瞧。
而后,才忙拉著少年到灶旁來,一掀鍋,取出一個未剝殼的煮雞蛋,遞給少年:“來,二牛,快吃?!?p> 少年聞言一頓,忙擺了擺手道:“不行不行的,王……”
“沒事,這是大嬸這月口糧里的。就當(dāng)……大嬸報答你上次給我說的那治病的方子了?!眿D人也干脆,見少年不接,便準(zhǔn)備直接往少年懷里塞。
嚇得少年忙伸手接了過來,連聲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p> 隨即又利落一笑:“那二牛便多謝王大嬸了。”
忽的,少年才像想起了要緊事一般,一拍腦袋道:“對了,王大嬸,田永哥讓我給昨兒個來宿的六間上房的客人們送早飯去?!?p> 閑方城雖是北境往盛京的必經(jīng)之路,但這城也著實(shí)算不上太大,遂而才只有這一間大客棧。
而東行客棧雖平日里也常有往來客商,但因朝廷并沒有對北祁開市的緣故,這往來的大客人也不多。
更別提,這一來就是六間上房的客人了。
因此,少年這一提,婦人也忙反應(yīng)了過來,笑道:“早備好了?!?p> 說罷,便將大鍋的蓋兒一揭。
……
樓上
少年端著木托盤,從重到輕,終是走到了第六間上房門口。
摸了摸腰間特意掛地有些松的玉佩,少年微斂了眸子,伸手敲了敲門:“客官,小的送早飯來了。”
若是此人連自家的玉佩也識不得,那便就是算他們要找的人,怕也是求不得了。
若連玉佩都認(rèn)不出,或不想認(rèn)出,那又何談幾十年前的承諾?
“進(jìn)?!狈恐心凶拥暤?。
得了允的少年便伸手一推門,仔細(xì)托著盤,抬腳邁了進(jìn)去。
蕭忱聞聲望去,便瞧見又是昨日門口那攬客小二。
這客棧缺人手?
不過待少年躬著身子一走近,蕭忱便眸色微沉了幾分。
一身灰藍(lán)色短打的跑堂小二,腰間明晃晃地掛了一個碩大的白玉玉佩,想不顯眼都難。
何況……
蕭忱瞇細(xì)了眼。
這玉佩怎么瞧,怎么眼熟。
少年端過木盤,利落地將早飯往桌上一放。
隨即,便欲收盤而回,卻不知怎得,少年便腳下一摔,便將玉佩“啪”地一聲,摔落在地。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咕嚕咕?!钡臐L動聲,而后“嚓”的一聲,止住了。
是方才王大嬸特意給拿的煮雞蛋。
還沒吃。
也被她塞在了腰間。
林望奚微頓過后,才忙起身,縮了頭道:“客官,對不住對不住?!?p> 不過,卻是不曾先拾起玉佩。
蕭忱就著從大開著的窗戶中透入的光亮,這才將那玉佩瞧了個仔細(xì)。
果真是他當(dāng)年給過蕭策那小子的其中一樣?xùn)|西。
“這玉佩,是你的?”倒也分不清喜怒,只問話道。
這是認(rèn)識這玉佩的意思?
林望奚默了默,才縮頭縮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傳家寶?”男子淡聲一問。
居平遙
安利歌:《丹歌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