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jié),垂柳拂,鳥喧飛,一派和煦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春祭大典又一年安穩(wěn)圓滿地結(jié)束了的緣故。
反正,在蘇清宴領(lǐng)著竹禹,于大街小巷招搖過市的這幾日里,總覺得這盛京百姓的臉上,多了幾分底氣與希冀。
唯心主義,有時看來,倒也不壞。
朗日漸起,河風清透。
少年坐在地上,輕撥弄了幾下周邊的青草,微瞇了眼。
看著眼前這條據(jù)說在冬日也從不會被凍上,此時正泛著粼粼波光的燕秦河。
“你說,這盛京哪里能藏人,藏一群人,藏一群想跑的人呢?”
蘇清宴隨意地問出了聲。
“多啊,別莊,地窖?!敝裼聿患偎妓鞯仨樋谝换?。
“地下呢?”蘇清宴就著此處伸手指了指河下。
“你說,在地下建房子?”
“這不太可能?!?p> 竹禹略一思索,便搖了搖頭。
“盛京雖在北方,但因著燕秦山的緣故,平日里,雨水頗豐?!?p> “所以,排水工程極大,因此,建屋地下實非智舉,對么?”
蘇清宴接話道。
“你既然都知曉,何必多此一問?!敝裼砺勓詻]好氣地睨了蘇清宴一眼。
“這不是找個對盛京熟悉的人先問問嘛。”蘇清宴眉眼一彎,笑了。
所以,但凡熟悉盛京的人,應(yīng)該都不會蠢到冒著極易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去做那么一個工程。
且,若如她所猜,是如勾欄院般經(jīng)營,那對這環(huán)境一定也有要求。
不然,與牲畜何異?
可,如今這般,便不是牲畜了么?
蘇清宴心中一聲嗤笑。
人欲本不可恥。
可控制不了欲望的人,甚至不惜去傷及無辜的人。
又算得個什么東西呢?
大盛太祖因著前朝西靖朝的緣故,明令禁止南風館的設(shè)立。
這一舉措,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男歡女愛本是自然之事,便是高壓之下,也絕不了跡。
在蘇清宴看來,愛之一事本無關(guān)男女之別,甚至無關(guān)對象之別。在未背倫理的情況下,未傷害他人的情況下,單看的,該只有那顆心。
若是心之所愿,便是梅妻鶴子也與他人無關(guān)。
且無論是一夜春風度也好,情定三生緣也好,只講個你情我愿,只講個無礙他人即可。
南風館設(shè)與不設(shè),意義都不大。
何況,太祖也并未明令禁止男妻、男妾。
為什么不,好好來呢?
少年利落起身,輕彈了幾下衣袍。
淡淡道:“走吧,隨我再去逛逛?!?p> “還逛?”竹禹一臉無奈。
接著又開口道:“再者,你只逛不買,又算是怎么回事?”
“要有錢,還用你說?你以為我不想買么?”蘇清宴雙手一攤,不可置否道。
竹禹看著少年前些日子非要換上的布衣,嘴角一滯。
“走吧,趁現(xiàn)在多逛會兒,不然嬸娘又該嫌我們晚了。”蘇清宴拍了拍竹禹的肩。
看著先了幾步而走的少年,竹禹追了上去。
“你老實說,你和王爺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竹禹很是上道地壓低了聲音道。
“他為主,有事瞞著你,不是極正常的么?”蘇清宴笑了笑,并未答竹禹的話。
“你別扯開話,你這又是易了三分容貌,又是跑到唐姑……衛(wèi)姑娘家去投奔什么遠親的?!?p> “要說這里頭沒有貓膩,我都不信?!敝裼硪荒樋瓷底拥哪?,瞧著眼前的少年。
“你們是不是要釣什么餌?”竹禹問道。
“小禹,你怎么這么好玩兒?”驀地,蘇清宴笑攬了竹禹的肩,聲音略高。
“我們被人盯上了。”蘇清宴湊近了些,小聲道。
“什……被誰?你怎么知道?”竹禹一滯,小聲問道。
“魚餌?!碧K清宴唇角一彎。
她雖并無功夫與內(nèi)力,但好在感官一向敏銳于旁人。
尤其……在經(jīng)歷了那整整一年的逃亡生活之后。
“我與王爺商量好了的?!?p> “先說好,等會兒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千萬不要救我。一定記得跑開,撒腿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p> 竹禹一愣,聽著還挺兇險?
不對,重點是這小孩還挺重義。
“我竹禹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的?!敝裼硪荒樀目隙ㄅc認真。
“哦,不過我先給你這么說的原因是……如果你被抓了,那我也會撒腿就跑的。頭也不會回的那種?!?p> 少年瞇著眼笑了笑。
竹禹:“……”
“那我們該怎么做?引到哪兒去?府衙?王府?”
默了默,竹禹終是出了聲。
既是王爺交待下來的事,那他怎么也該出一份力才是。
“這樣,咱們先到東石巷去吃點東西,看看他要如何。”
蘇清宴松開攬著竹禹肩膀的手,笑了笑。
“好?!敝裼睃c了點頭。
只是在快要走至東石巷時,蘇清宴忽道:“壞了,衛(wèi)姐姐讓我替她帶一盒平昌街芳溪記的花顏脂來著。”
許是因著蘇清宴言語神色并無不妥,一時間,竹禹還以為是真的。
于是渾不在意地隨口道:“一會兒再去就好了?!?p> 只見蘇清宴忙掏出小半貫錢道:“不行,叔父還等著我給他帶這張記豬頭肉回去呢。”
少年朝不遠處東石巷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隨即,少年又湊近了些,塞著錢道:“小禹,你便替哥哥我跑一趟?!?p> 就在竹禹心中那句為什么我是弟弟的疑問還未發(fā)出。
便聽眼前之人小聲快速地說道:“我在東石巷拖住他,你快回王府去找人?!?p> “好?!敝裼韴远ǖ攸c了點頭。
“我在張記鹵肉鋪等你?!碧K清宴對著已跑遠的竹禹喊道。
搬救兵什么的,是肯定來不及的。
但,入一入虎譚,還是可以的。
蘇清宴轉(zhuǎn)身便徑直向東石巷走去。
招搖過市了這么些天。
連地點都給選好了。
再不下手,可真就說不過去了。
忽地,脖頸處傳來一陣陣痛。
嘶……原來,被打悶棍這么痛。
這是蘇清宴的第一反應(yīng)。
不過,好在,這次總算沒有累及無辜。
這是蘇清宴閉眼前的最后想法。
居平遙
《靈臺寺》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