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長

　　　　 烈陽島上，滿天紅云，滿海金波，紅日像一爐沸騰的鋼水噴薄而出，金光耀眼。

　　不覺間，這日子已過六年。

　　十年如一日，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草木綠了又枯，太陽升起又落下，海浪一遍遍沖刷著沙灘上的每一塊巖石，每一寸土地。

　　年幼的林賞和時月坐在沙灘上，眺望遠(yuǎn)方，目光所及，皆是藍(lán)涔涔的天空和大海。遠(yuǎn)處，天與海想接，深藍(lán)與淺藍(lán)之間，只有一條線的距離。

　　海鷗在海平面上自由的飛翔，不時有幾條魚跳出水面，撲棱立下，重又落回到藍(lán)色海水里，隨即消失的無蹤無際。

　　林舒志走過來，在小小林賞和時月身旁坐下來，他極目遠(yuǎn)眺，目光好像要穿破這浩瀚的大海，穿越到更遠(yuǎn)的未來。只是，這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他緩緩說到：“這烈陽島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林家祖先用生命守護(hù)的地方，到我這里，已是六千年之久?！?p>　　“但這看似和平的烈陽島，實際上并不太平?！?p>　　“六千年前，在這片海洋中，所有的島嶼都是由圣帝統(tǒng)領(lǐng)，圣帝是海洋的守護(hù)神，他保衛(wèi)著海洋里的所有生物，島嶼上的所有人類，可六千年前那個平靜的早晨，一群人來到了這里，打破了這里的寧靜?！?p>　　“那些人來自伏天大陸，一個化魔強(qiáng)者，打敗了圣帝，圣帝歸去。圣海所有生物都受到了幾乎滅頂?shù)膫?，圣海之上，一片生靈涂炭?！?p>　　“圣帝的最后一絲神念化作一股強(qiáng)大的能量罩，將我們這里緊緊的保護(hù)下來。可這能量越來越微弱，可能過不了多久，這里就不再有什么能量守護(hù)，我們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守護(hù)我們的家園?！?p>　　林舒志也不管林賞和時月聽不聽得懂，只管自顧自的說著。

　　“我知道，把這些過早的告訴你們，讓你們承受這一切有些不公平，你們太小了，可是我們時間不多了，即使你們才六歲。但是你們的身上，有些很強(qiáng)大的能量，我能夠感覺的到。你們的身上都透露著強(qiáng)大的能量，還有你們出生時從天而降的兩件神器，明天，我送你們出海。去伏天大陸，去那里找你們的叔叔林風(fēng)致。他會安排你們?nèi)シ鞂W(xué)院，去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修煉學(xué)校進(jìn)行修煉。不是每個伏天大陸的人都是壞人，只是有些蛀蟲而已。我希望你們學(xué)成歸來的時候，能夠打敗那些蛀蟲，還這個世界和平?！?p>　　林賞和時月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對六歲的他們來說，出海前往伏天大陸，好像是一件十分神奇又十分好玩的事。他們還不懂得什么是責(zé)任什么是使命，他們也不懂得去打敗誰戰(zhàn)勝誰，這個世界的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戰(zhàn)爭，除了看父親每日修煉，還有父親逼迫他們修煉時偶爾偷偷懶，他們其實什么都不知道。

　　六歲的年紀(jì)，誰不是天真爛漫？

　　可六歲的他們，馬上就要去承受那些他們本不該承受的東西，春去秋來，也只不過才過去六年，而時光世界里，也只不過才經(jīng)歷六次太陽東升西落罷了。

　　時間不經(jīng)意間悄然而逝，太陽從大海的另一邊落下去，悄無聲息的，林舒志憂郁的眼神望著紅彤彤的晚霞，海面靜靜地在泛濫。

　　夕陽照耀下，無數(shù)星星在海水中閃爍，海風(fēng)輕輕吹，這時候的海面，真的是美極了。林舒志垂手而立，目光眺望著遠(yuǎn)方，他的思緒，在這美麗的海洋中輕輕蕩漾開來。

　　入夜，小小的林賞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月光暖暖的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被映照的熠熠生光。他小小的手臂緊緊的抓著衣角，牙齒緊咬嘴唇，他打開房門，沖著屋子里看去，時月靜靜地睡著，他的妹妹，最愛的人，睡得很沉。

　　林賞輕輕的關(guān)上房門，房門吱嘎一聲。這靜靜地夜空下，顯得聲音格外大。

　　林賞在院子慢慢走著，借著月光，一陣?yán)湟庖u來，林賞禁不住打個冷戰(zhàn)。他不在意，那個大坑早就被填了起來，六年時光，說短也短，說長也長。六年可以改變很多，包括他胸前掛著的那個汽車模樣的鐵塊。只是這個世界是沒有汽車存在的，所以他們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可林賞有種感覺，曾經(jīng)，這個東西，有著無比強(qiáng)大的能量。

　　他伸手摸摸胸前那個鐵塊，暫且這么叫它。它被用精美的紅色繩子拴住，一頭掛在林賞的脖子上，只要與它接觸，林賞的身體就有種清清涼涼的感覺，溫潤如玉。

　　院子里，那只戟還靜靜地插在地上，沒有人能拿得動它，也沒有人知道它重達(dá)八千三百六十五斤。林賞走近那戟，月光下，那戟居然發(fā)出了淡淡的光芒。分不清楚是倒映的月光還是戟自身發(fā)出的光芒。

　　林賞用他小小的手撫摸了一下戟身，令他驚訝的是，這戟身上的光芒竟變亮了，奪目而絢爛。林賞被嚇的呆了，他緊忙抽回手，在他抽回手的瞬間，光芒消散。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驚訝不已。好奇之心更盛，他再一次把手伸向戟身，光芒再次亮起，更盛前次。

　　他小小的手抓著這戟身，有些抓不過來，但他不松手，緊緊的握著。一股涼意傳遍他身體的每個部分，從手掌，到胳膊，再到五臟六腑。他身體的機(jī)能好像被這戟激發(fā)出來，大腦中排山倒海，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卻又似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雖然感覺有很多，但林賞并不覺得有什么不適，相反，他竟然還有一些舒適的感覺。

　　他雙腿下蹲，扎起馬步，像父親每次教他的那樣。他開始用雙手握著戟身，一股似寒非寒的觸感傳到他的手掌，他微微用力，戟身居然緩緩被他拿了起來。六年來都沒人能拿得動的長戟，此刻，居然被這么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孩提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林舒志站在遠(yuǎn)處，雙手背在身后，點點頭，眼神中滿是贊許。

　　林賞舉起那長戟，戟比他兩個還要高，小小的、矮矮的林賞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周身散發(fā)出銀白色的光芒，恍惚間，林舒志覺得他不再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林舒志走過來，拍拍林賞的肩膀，淡淡的道：“其實這六年來我逼著你修煉，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我沒辦法。劫難將至，你必須要變強(qiáng)，我已經(jīng)四十歲了，我已經(jīng)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再有所精進(jìn)，我停留在子虛境界已經(jīng)八年了，遲遲不能突破，我愧對列祖列宗。但是孩子，你不一樣，雖然這六年來，我在你身上沒有看到太大的修煉天賦，但是在你身上發(fā)生的事太奇怪了，簡直就是神奇。我覺得有朝一日，你一定會突破自己。即使像我一樣，也不要去在乎那許多。我在時月身上看到了修煉的天賦，她是萬年難得一遇的修煉天才，雖然她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你要記住，你要永遠(yuǎn)去保護(hù)她，知道了嗎？”林舒志有些淡淡的憂傷。

　　林賞重重的點點頭，道：“我會照顧好時月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林賞說的斬釘截鐵，頗有種小大人的感覺。

　　林舒志見林賞說的認(rèn)真，繼續(xù)說道：“孩子，你的媽媽是因為生你而走的，你六歲了，有些事該懂了。爸爸畢竟心思沒那么細(xì)膩，有些事顧不得你，但是你永遠(yuǎn)都不要忘記媽媽的死，我要你加倍努力，就算最后不成功，也不能給媽媽丟臉，知道了嗎？”

　　林賞再一次重重的點頭，小小的林賞小小的腦子緩慢而隆重的點下去，頗有些滑稽，但現(xiàn)在卻是如此的肅穆。

　　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成熟穩(wěn)重，但是，一種心痛的感覺隱隱襲擊著林舒志。他才六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卻不得不去承受這些本不該承受的東西。責(zé)任，壓力，使命……

　　“什么也好，什么也好……讓我自己承受吧！神啊！”林舒志眼睛一酸，一顆眼淚滴落下來，沿著臉龐滑下去，滑落到他衣服的袖子上，在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淚痕。

　　林賞看見父親眼中的淚痕，急忙用他的小手，想去擦父親的眼淚，但是他太矮了，夠不到父親的臉，拼盡了全力，也只能夠得到父親的胸膛。

　　林舒志緩緩彎下腰，低下頭。林賞小小的，有一點點涼的小手輕輕的擦著林舒志的臉龐。

　　一邊擦一邊說：“爸爸，你怎么哭了？”

　　林舒志嘴角微微上揚：“刮風(fēng)了，風(fēng)把沙子吹進(jìn)了爸爸的眼睛里啊?！?p>　　畢竟還是小孩子啊，真的很好騙。

　　“爸爸，我想帶上這把戟，還有那把劍，我想給時月用?！卑肷?，林賞才說到。

　　“好，這本來就是屬于你們的?！?p>　　“好耶，這樣我就能保護(hù)時月了?！毙⌒〉牧仲p開心極了。

　　林舒志伸手摸一摸林賞的頭，笑瞇瞇道：“我的孩子長大咯！”

　　林賞小臉一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屋外月光溫柔，暖風(fēng)習(xí)習(xí)，長戟閃閃放著光芒，今晚，是六年來父子倆最多的一次對話。似乎只過了一瞬間，恍惚間又過了上千年。

　　這就是成長，一瞬間，一輩子。成長的代價就是拋卻那些純真無邪，沖著成熟，也有些許無奈。小小的林賞身上壓了重重的單子，他從趴在床上到站起來只用了一瞬間。

　　但這一瞬間，仿佛永恒，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