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錯了,我的孩子怎么會是雙瞳者!”
聽到墨祥的占卜結(jié)果,旋考扶著妻子,在大殿之上努力辯解,試圖挽回這十分可笑的局面,可這幾乎并沒有什么用。
因為司天官的占卜一向都是那么準確,從未出現(xiàn)過任何差錯。他說自己妻子腹中的孩子是雙瞳者,真的會是嗎?
在那一瞬間,旋考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他懷疑墨祥,或許總有一次占得不準,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雙瞳者呢!
而后,他看了看妻子那隆起的肚子,又產(chǎn)生了一種無來由的懼怕。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當初自己做了這樣一個脫離旋門來到王都的決定。
若是當初執(zhí)意待她回旋門,就算自己的孩子生了雙瞳,也并不會有任何異樣吧。但偌大的旋門,竟容不下她。
如今,這里是王都。他自己也已不再是不問世事的門派中人,而是協(xié)助域王打下六域的有功者。既已選擇在這里,那便要遵守這里的一切約束。域王說什么,旁人就得聽什么。域王忌憚什么,旁人便得不顧一切地排除這些令其忌憚不安的人和事。
但這一次,讓域王忌憚的是自己那還未出世的孩子,是王都內(nèi)傳得沸沸揚揚的可怕預(yù)言!
大殿之上站著的人都是曾和旋考一起在戰(zhàn)場上拼殺過的人,他們自然不會輕易說出什么傷害孩子的話??僧斔麄兛吹椒艅滓谎圆话l(fā)的表情,旋考分明從妻子的眼中看到了絕望而恐懼的目光,她拉著旋考的衣袖,淚眼中滿是祈求。
“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毙蓟赝拮?,雙眼深邃堅定,聲音亦充滿了決絕。
旋考走到大殿之中,朝著殿上深深跪拜:“我愿帶著妻兒遠走,永世不踏入王都?!?p> 望著曾經(jīng)不顧一切幫助過自己的旋考,那雙堅毅的眼中此刻竟有淚花閃過,伊祁放勛心頭一陣酸楚。
罷了。他長嘆一聲,揮了揮手。
扶著妻兒走出大殿時,旋考看了一眼司天官。此刻的墨祥和放勛眼中的神情一樣,無奈又酸楚。
“若他真是雙瞳者,我會抑他成才,你大可放心。而我們,或許不會有再見之日了?!边@是旋考留給司天官的最后一句話。
他不怪墨祥,因為他的占卜結(jié)果就是如此。他也不怪放勛,因為他知道,要守住這六域太平,是一件多么難的事。
今日,或許是放勛念在了和自己的情分,大殿之上都是自己人。若是還有其他官員,想必沒有人會同意讓域王放走自己。
畢竟,一個在預(yù)言中可以讓‘日月?lián)Q天’的人,將來會讓六域大地掀起怎樣的巨變,無人知曉。所以,他不怪放勛。
那么,怪誰呢?
或許,是自己吧。
一陣長長的嘆息,旋考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望著眼前的人,回想起剛才墨祥所說的話,不禁再一次輕笑。
當初自己說,永世不再踏入王都,不知道這個誓言是不是會被打破。畢竟,當初對墨祥說過的不會有再見之日,這不是已經(jīng)打破了么?
“旋考,域王如今真的已不在意當初的預(yù)言。他這次讓我來尋你,是因為回天門又有動靜了?!蹦檎Z氣依然嚴肅。
“哦?”聽到這個名字,旋考若有所思,但很快只得一聲苦笑。事到今天,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如今他早已沒有門人幫扶,這世上也已沒有旋考此人,只有一個獨眼姚老頭,帶著妻兒住在一個普通的村子里,安穩(wěn)度日。
“這六域,恐怕又會不太平了?!蹦橐荒槗?dān)憂,他望著旋考,眼中充滿了些許的期待。他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不知道旋考是否會滿足他這樣的期待。畢竟,當年的那件事,一定讓旋考傷透了心。
“回天門作亂與部落大戰(zhàn)不同,這是王者之爭,與我如今一個瞎眼老頭有何干系?!毙济靼?,如今的自己,不管是在哪個方面,已經(jīng)沒有了和回天門對抗的資本。
“你還是不肯放下過去?”墨祥有些失望地看著昔日好友,問道。
“過去歷歷在目,又怎能放下,我只求現(xiàn)在的安穩(wěn)?!毙細v來極有原則,他一旦決定的事,幾乎不會改變,也不會后悔。就如同當年他決意輔助放勛,又如同他為保還未出世的孩子,執(zhí)意離開王都。這兩個決定,他雖然有過懷疑,但從未真正后悔過。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便要嘗盡其中一切滋味。
“那你可知道,回天門這次因何作亂?”
“我既已不參與此間事,他們?yōu)楹巫鱽y,與我又何妨呢?”
“幾月前,回天門殺了金深,金深的貼身侍衛(wèi)之子逃出大金部落,如今就在你們身邊。”
聽到此言,旋考還是微微一愣。想當初部落大戰(zhàn)時,金深是一眾部落首領(lǐng)中最先支持放勛的人,也算是曾經(jīng)和自己站在同一戰(zhàn)線的朋友,如今卻已被人殘殺。
“那個孩子是誰?”旋考這般問著,心里卻是不停地在思索,似乎已有了答案。
“牟氏家中的小高?!?p> “小高……”聽到這個回答,旋考臉上并未出現(xiàn)過多的驚疑。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旋考曾經(jīng)也有過疑問,特別是司天官下訪那日,當他看到小高擅自走上臺獻禮時,便有了些許疑惑??珊髞恚彩险f,這是自己親戚家的孩子。
這話能瞞過村里的人,但無法讓自己信服,因為普通村落之子,又怎能如同小高這般善武,況他言談舉止不凡,哪里像是普通人家出生的人。
盡管旋考查過小高的來歷,但并無所獲。至于他為何要無端調(diào)查,原因很簡單,重華整日和他們攪在一起,他不得不防。
“你可知小高為何會來到這里?”
旋考看著墨祥,不知為何,心里生出了一絲不安。
“因為是重華他們將小高救回來的?!?p> 什么?!旋考在這個時候開始變得詫異。
不管是回天門也好,還是金深也好,自己既已不參與這些事,便可不關(guān)心??芍厝A為何會被扯進來,而自己竟絲毫不知情。
“那日在崦嵫山,小高重傷,重華幾人在山上打獵,將他救了回來?!蹦榈?。
旋考再次生出了一陣擔(dān)憂,但隨后便是一陣酸楚。這么些年,自己的這個兒子似乎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從未和自己說過什么心里話。他做了什么,在想什么,也從未笑著告訴過自己。
這是自己的悲哀吧,或許也是上天的懲罰……
“你又可知……”墨祥望著一臉沉默的旋考,有些不忍說出這話,但他知道,要想請他出山,這些事實必須要告訴他。
“你又可知,重華已經(jīng)和回天門的人見過面了?”
聽到這話,旋考猛地抬頭望著墨祥,眼中無比震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