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玫瑰與白月光
元渠則果然分心了,成績一落千丈。
然而妍兒卻并未,雖則她的成績本就不過如此。
我懷著不知所謂的心情同阿笙老師聊到這件事時,阿笙老師正在看重播了無數(shù)遍的《射雕英雄傳》。
他聽完后托托眼鏡架,意味深長地評論道:“顯然元渠則是認真的,而妍兒未必。”
這讓我很不能接受,我一直覺得元渠則那樣的人,配妍兒實在是委屈了。
高考結(jié)束后元渠則毫不意外地沒能進入理想的高校。他雖已經(jīng)估低了分數(shù),但實際成績比他想象的還要差很多。
后來不明真相的同學(xué)紛紛感嘆并惋惜元渠則情比金堅,為了同妍兒廝守甘愿進了次一等的學(xué)校。
而他卻告訴我只是巧合。
他是在信中說的。
我們在校時天天見面,卻不曾面對面說過一句話。
我們離了校再未見過,卻鴻雁傳書,訴說了千言萬語。
后來我聽其他同學(xué)說元渠則與妍兒分了手。那時候信息交流不如今日發(fā)達,我知道這消息時他們不知道已經(jīng)分手多久了。
元渠則親筆證實了這一點。他在那封信中附了一張他的近照,卻又冷冷地將我剛剛死灰復(fù)燃的希望掐滅。
他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了。
但他沒有解釋我們什么時候有過可能,以及,我們現(xiàn)在為什么不可能。
我也不打算問他。
我之前從未做過與他有可能的夢,我只是念著他,并不在意他如何。
然而他既這樣說破了,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再同他通信下去。那樣會很可笑是不是,我竟然成了一個死纏爛打的怨婦。
我決定給自己一次放縱的機會,來告別這一場單相思。所以我買了一瓶酒,夜間躲在學(xué)校的河邊,將自己灌醉。
我親手撕了他的信,包括那張照片。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從來不是因為他長得有多帥。而事實上我從來不曾覺得他好看。
如果連單戀都無法維持,那么我選擇埋葬這虛幻無法觸摸的癡情。
從此后,元渠則終于走出了我的世界。為了不再聽到跟他有關(guān)的任何消息,我與其他同學(xué)也一并斷絕了來往。
我已經(jīng)不記得后來是怎么又聯(lián)系上元渠則的。只記得那時我已經(jīng)畢業(yè),在網(wǎng)吧花兩塊錢一小時,就為了同他聊QQ。
元渠則雖然沒能進入名校,但他終究是個聰明人,一路讀到了博士,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但他竟然有時間跟我聊天,扯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我那時候閑極無聊,他便推薦了新浪博客給我,又讓我上天涯。
我注冊的第一個博客賬號,注冊的第一個天涯賬號,都同他有關(guān)。
我那時又升騰起了妄想,在我知道他竟然記得我生日的時候。
我向來是個情商極低的人。有回聊著聊著,不知怎么就說起他與我同齡,但生日在我之前。
我下意識地便打出了九個字:“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他沒回復(fù)。
下了線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圍繞著這個疑問琢磨來琢磨去。因為無論是我高中時的同桌還是室友,都不知道我生日。
但我不敢主動問,我以為他既然對我是有心的,那我總能等到他開口的那天。
等到后來,我放棄了。
因為等得太久,也等得太孤單了。
這一次又是我,主動同他斷了聯(lián)系。
但元渠則始終是我最難以割舍的過去,莫名其妙地,他又進入了我的生活。
這回有了微信,聊天十分便利,且聊完一刪,不留痕跡。
這話是元渠則說的。
我們聊得天南海北,好像幾十年的知交。但聊歸聊,聊天內(nèi)容從來都跟感情無關(guān)。
彼時我們雙方已經(jīng)有了家庭。雖然我們之間的交流無關(guān)風(fēng)月,但不知是我心虛,還是他心虛,亦或是二人都心虛,所以每次聊完即刪。
因為有些事情,實在不是很說得清楚。
有時候也會聊得不開心,有一次我甚至憤而刪了他的微信。過后他又把我加回來,跟我說:以后不要這樣了。
我說:好的,以后不這樣了。
說這話時我們已經(jīng)畢業(yè)超過十年,這十年中,我們再未見過面。
后來跟芳芳聊起這段舊事,她笑嘻嘻地問我:“你如今想來,覺得遺憾嗎?”
我說不是遺憾不遺憾的問題,不見面并不是因為沒機會。
元渠則工作后經(jīng)常會到我所在城市出差。但大約他人緣太差,別的同學(xué)來時大家總會聚一聚,他來就悄無聲息。
我甚至懷疑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來了。
但我從未打算同他見面。
我估計他大約是想見我的。
有一次元渠則白天辦完事,夜間就發(fā)信息約我聚一聚,言詞甚至有些激烈。
我再三找借口拒絕,他說:“他管你這么嚴嗎?”
我覺得他始終都不了解我。
所以在芳芳問我時,我同她講了倚天屠龍記中的一段。
周芷若曾對張無忌有情,后來丈夫垂危,張無忌打算助她,被拒絕了。張無忌認為問心無愧便可,但周芷若道:“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他是不是如張無忌一般坦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多半是周芷若。
所以我不會見他。
此事過后我有意無意地冷淡了他,我們又漸漸地連閑聊都不再有了。
但我守著承諾,始終不曾刪了他。
所以后來他也就只是活在了我的通訊錄和朋友圈中。
過了許久,他在朋友圈發(fā)了條生活記錄。我一時手賤,調(diào)侃了句。
他回我一個“哥瘟”。
那便如此吧,從此后我徹底離開,以配合你的這個字。
時隔多年,元渠則功成名就,而我一直在遠處仰望他。
我其實還挺喜歡這樣仰望的姿態(tài)。
我講完了這段故事,阿澤呆呆地看著我,問道:“你既然喜歡他,為什么不想辦法把他追到手呢?”
她一直覺得元渠則甚為陰陽怪氣,因此極其不能理解我這一段維持了十幾年的單相思。
我這些年把元渠則放在我的文字中,每每以男神稱之。于是我很誠懇地請教她:“難道男神不是用來仰視的嗎?男人才是用來過日子的?。 ?p> “過日子的男人起初不也是仰視過的嗎!”阿澤捂著臉笑。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可我一直以為仰視的不能拿來過日子?!?p> 阿澤沉默良久,終于點點頭說:“我現(xiàn)在覺得你是對的?!?p> 那天小玉也在場。這是個大膽潑辣的女子,自然更不能理解我這種傻子一樣的行為。
但她竟只是嘆了口氣,給我講了個學(xué)妹的故事。
學(xué)妹比我們低兩屆,戀上了我們這屆的一個十分優(yōu)秀的男生。
她是個內(nèi)向的姑娘,十年暗戀不為人知。直到小玉了解了這事,才替她去查了那男生的近況。
結(jié)果很悲劇,那男生早已結(jié)婚生子,家庭美滿。而學(xué)妹白白蹉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歲月,至今未婚。
小玉扼腕嘆息。
她講這故事是覺得學(xué)妹與我相似。
但我與她毫無相同之處。
我的觀念中,現(xiàn)實永遠是第一位的。我不是理想主義者,絕對不會做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即便時空倒回,我的選擇也絕不會改變。
因為紅玫瑰一旦經(jīng)受了生活的摧殘,難免就成了蚊子血;而白月光有了現(xiàn)實的意義,那必然會是一顆白飯粒。
既然如此,那就讓紅玫瑰與白月光保持它們該有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