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歡時千嬌,擬花盞,添雨露三分,對飲醉夢。
似鐵馬金戈,斥金鬃,挑鐵戟七寸,同赴金梧。
——永懿皇后
“這是怎么了?”醉夢遺風(fēng)的門口,堵了烏泱泱一片的老百姓們,不明所以人出聲問道。
一瘦削男子難掩自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怪興奮的道:“嘿,你來晚啦,你來早點,就能看到時小姐在雅間將太子殿下給一腳踹了出去,兩人還在門口打了一架呢!”
“???!”那人頗為驚奇,“哪個時小姐竟然敢打太子殿下?這是嫌命長??!”
“還能是哪個時小姐??!這澤都除了大將軍家的那個姑奶奶,還有哪個姓時的小姐?”被問話的人悄咪咪的在那人耳邊輕語,但眼神卻頗為戲謔。
“就是那個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太子的表姑?六歲被太后親封公主卻拒絕的那位?”
東御澤都乃是天子腳下,世家云集,人杰輩出,但是若說起最耀眼的那位,那非大將軍的女兒,時懿小姐莫屬。澤都誰人不知,太后的侄女時懿小姐自小天資聰穎,六歲被太后封為永懿公主,卻被她親口拒絕。
但后來卻似乎長歪了,養(yǎng)了些世家公子皆有的貴氣病。這澤都除了她爹時深清,就是連太后都不一定管的住她。
這不,時懿知道回去肯定要挨老頭子的板子,便輕腳繞過正門摸到后院。
“一,二,三......十一!”時懿挨個數(shù)著鈴桑木,數(shù)到了第十一棵,然后站定,提溜著自己的裙裾,也不管頭上松散的釵子,輕輕一躍......
“哎喲......”
“爹,輕點兒!您輕點!我可是你唯一的閨女!”
“??!我可是太子的姑姑”
“啊啊!我可是陛下的表妹!”
“啊啊??!我可是太后的侄女!”
時將軍不為所動,提著女兒從后院穿到了祠堂。
“爹,這么多人看著呢!您給我點面子?。 ?p> 將軍府人口很簡單,就這父女倆,時將軍自時懿娘親離世之后,便再也沒有娶過親,時懿一不用擔(dān)心姐妹相爭,二也沒有后母作威作福,關(guān)上門她就是霸王。
時懿覺得如今一世英名都?xì)в谝坏┝耍綍r在將軍府虎慣了,這下被鐵定要被收拾狠了,將軍府里很多飽受滄桑的下人們,都露出了帶著淚意的微笑!
“跪下!”得了,在她爹面前,關(guān)上門,她就是孫子......
時懿縮著脖子抿著小嘴跪的可快。
“說,當(dāng)著你娘的面,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么要打太子!”時將軍氣啊,好好一個女兒,怎么就這么不安生,前幾天剛打了張少府家的二公子,今天可好,太子都敢打上了!
“爹,嘿嘿......我沒打太子,真的是誤會......”時懿笑的極為諂媚,兩眼彎彎,左手將腦袋上搖搖欲墜的釵子頂了一下,然后作勢就要去抱她老爹的大腿。
時將軍胡子都?xì)馔崃耍闷鹣惆干系碾u毛撣子就要打過去。
“爹爹爹......我說的是真的!”時懿哪還跪的住啊,跟個小斗雞似的躥起來就往外跑。
可惜了還是沒逃得過時將軍的發(fā)言,雞毛撣子向前一擲,看似毫不費力,卻已經(jīng)將兩扇門鎖死了。
時懿苦著一張臉,懟著眉毛,下嘴唇撅得都能掛香案了,“爹......好爹爹,這真的不是我的錯,我和二七在醉夢遺風(fēng)碰到張二狗,張二狗喝多了,想要輕薄女兒!太子侄兒恰好撞見,想要幫我來著,混亂之中女兒慌了神,所以才誤傷太子侄兒的!”
“你你你!什么張二狗,人家是張少府的二公子張絳,你這不是胡鬧嗎!你都快十六歲了!”
時懿看著老頭子明顯有氣沒處撒,嘴巴硬但是始終沒落下巴掌,心里便有了一些底氣,狗腿極了道:“爹,明兒我進(jìn)宮一趟,向陛下請罪,太子定會出面幫我說話,料是皇后娘娘,也不會怪罪于我的?!?p> “哼!你給我回房思過!明日進(jìn)宮之后,好好請罪!再有下次,你看我不收拾你!”
時懿感恩戴德,嘴巴抹了蜜似的說了一串子討好的話,然后樂呵呵的蹦走了。
時深清依舊在祠堂,覆手而立,時深清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年輕時容貌迤邐,但歲月總喜歡在人身上留下些東西,比如回憶。
他想起了寶貝女兒六歲以前的聰慧天資,而又思及當(dāng)今,將軍眉頭跳了跳。
罷了,還不如不思......
“啊禾,我這樣,到底是對還是錯......”
“老爺,夜深了,小姐已經(jīng)回房睡下了,您也早些休息了?!眲⒐芗医o將軍遞了件袍子,時將軍擺手示意不必。
剛過春,深夜還是有些冷,東御的風(fēng)似乎都格外的喜歡奔波,他總能從風(fēng)中嗅到澧葬海的味道。
那是東御國最東端的位置,也是他遇見秋禾的地方。
劉伯看著將軍默默的對著夫人的命牌出神,便搖了搖頭悄然退下了。
秋禾夫人去世十三年了,將軍從未續(xù)弦納妾,對夫人可謂是一片赤誠......
可惜老天總愛弄人。將軍將大小姐視為夫人和他的延續(xù),滿心的愛意全都傾注了進(jìn)去,哎,許是過于溺愛,小姐竟成了這般小惡霸模樣。
時懿自然看不到在將軍府半輩子的劉伯唉聲嘆氣的模樣,她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wěn),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長音的伺候下洗漱好了,還特地著了一件淡青色的煙紗錦,長音給她挽了一個飛仙髻,配上一個雅致的七仙垂瑯步搖,時懿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笑。
“小姐國色天香,仙女下凡。您不用再看了,看出花兒來,估計今兒再宮里也討不到好處?!遍L音跟著這么個主子,當(dāng)然長了不少本事,包括這打趣主子的事兒。
時懿眼珠子滋溜一下就盯著長音,長音給她看的發(fā)毛,“小姐,您可是太后的侄女,陛下的表妹,太子的表姑,這天下誰能治......懲治得了您??!”
時懿顯然被哄好了,將一個瑩潤得白玉簪子插在了長音得頭上:“得了,別的沒跟我學(xué)好,溜須拍馬你倒是在行?!彪S后她點了點長音的俏鼻,“不過我喜歡!”
然后時懿明媚的笑意散去,,便是輕輕抿唇,“這簪襯你?!?p> 說完便施施然起身向府外走去,明眸善睞,端的是高雅大氣。
長音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小姐上一刻還似個暴打民男的惡霸,下一瞬就成了纖纖素手、貴不可言的永懿公主。
可......可他們家小姐拒絕了公主封號啊!長音大小跟在時懿身邊,兩人一同長大,但她家小姐的真面目,她是真沒看懂。
就像剛才,她也不明白,小姐到底是在看那玉簪,還是在看什么別的人?長音打了個哆嗦......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誒,小姐!您等等我!”長音提著裙子亦步亦趨跟在時懿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