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jiān)對于一般人可能是陌生的,他們藏于皇宮深處進(jìn)行著星相的研究,然后將結(jié)果告訴給皇帝。很多特別的日子都是他們在測算,很多特別的人也是他們先發(fā)現(xiàn),他們知曉太多的秘密,對世間也有很深的領(lǐng)悟,他們已經(jīng)看淡太多東西。
王陽明剛和皇帝聊完天回來,臉色也變回了憂慮的樣子,女兒的不辭而別讓他煩惱之極,擔(dān)心是有的,更擔(dān)心的是可能泄露出天機(jī),以及解天機(jī)的方法。但他是聰明人,從來不算自己的卦,他很清楚人知道的越多越煩惱,他已經(jīng)很煩惱了。
“又有新的皇子誕生了?!绷硪粋€人道:“可這結(jié)果啊,誒。又是我們的罪過?!?p> “雄宿乾元。誒,早生一刻鐘也好。”王陽明見怪不怪,但還是感慨:“不過這是他的命,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送里面去吧。說不定以后能把賣剪刀的生意做大?!?p> 二皇子的書房里,宇文旭匯報了新皇子的事后,看著陰沉的主子不再吭聲。景恒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被捏碎的毛筆已經(jīng)顯而易見。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個錯誤?!彼蛔忠活D:“一出生便被那些人控制了人生,連反抗的機(jī)會都沒有,多悲哀啊。”
“所以我們要打破這個宿命?!庇钗男窭狭耍姷囊捕啵骸斑@個世上剛出生就被禁錮的人太多,更不缺從小到大永遠(yuǎn)活在別人的安排下不知自己追求是什么的人,只是這種痛苦在皇家更加被放大,位子只有一個,有可能的都要消失?!?p> “我不稀罕那個位子,我只想將那個組織抹去,將懂這些的人全部消滅?!?p> “七公主也想,但她明白只有坐在那上面才有些許可能,不過她更擔(dān)心的是新上去的人是否也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宇文旭嘆息道:“你該多陪陪她,從她弟弟被消失秦妃自殺后,這么多年沒見她真心的笑過了?!?p> “如何不知呢,又如何做得了?!本昂銍@息,他也無能為力。
“她最近的行為有點(diǎn)危險,也許你該去勸勸她了。”
“那個怪商人沒有什么動作嗎?”
“有,忙著應(yīng)付七公主的暗殺?!?p> “她生我氣啊?!?p> “恨其不爭,慵懶自居?!?p> “好吧,我下午去她府上。你安排點(diǎn)薄禮給那人送過去,當(dāng)我這個哥哥的道歉。”
“薄禮早就準(zhǔn)備好了,只是這回才有名頭送過去啊。”宇文旭摸著胡須笑著道:“可是針對他特別靜心挑選的呢?!?p> 如果你被人說是個逆來順受沒有主見的人只會聽從別人的安排生活,你會怎樣呢?你會覺得不辜負(fù)別人期待這也是一種溫柔嗎?可嘆的是大部分人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活的開心也好,活的悲慘也好,卻從未想過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一回,他們?yōu)榱藙e人活了大半輩子,然后讓自己孩子照著他的軌跡不斷重復(fù)著。
蘇喜兒就是這樣的人,她現(xiàn)在終于意識到這一點(diǎn)了:“為何自己逆來順受,為何一定要聽父母之言,為何一定要嫁給這個不相識的人,又為何那個人不勇敢一點(diǎn),為何每天都過的如此煎熬。原來我們都是這樣的人,連追求幸福的勇氣都沒有。她心想著,無盡的悲傷籠罩著她,對自己和王桐之間有了一絲懷疑,但這不要緊,他不勇敢,我可以,我...我可以嗎?”她在不斷否定自己的過程中開始迷失,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是丫鬟小周。
小丫鬟忙了一上午干完活才發(fā)現(xiàn)夫人還沒起床,敲門進(jìn)了臥室才發(fā)現(xiàn)那個隔間被反鎖了,那個是陳小北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非分之想而買的鎖。
小周還是很醒目的,馬上告訴了李萬,李萬去找陳小北。張一隅不知道去了哪里,王明珠也不見人影,這個本來住進(jìn)了很多人的宅子,突然空蕩蕩。
陳小北的店生意很好,他找的掌柜都是測算過精挑細(xì)選的,所以他很輕松。但是日常的巡視還是有的,在很無聊的時光里這是他唯一的打發(fā)時間的方法。更多的信息被收集,隨著賺的銀兩一起送回山上,山上人的開銷他也要分擔(dān)一部分的。遺憾的是當(dāng)李萬告訴他蘇喜兒有點(diǎn)反常的時候,他并未在意。他似乎早就知道一樣,將一張已經(jīng)疊好的紙給了李萬,讓他交給蘇喜兒。
“讓丫鬟在門外念給她聽?!彼牡蛔尷钊f很不舒服,但是李萬沒說什么,他快速返回府內(nèi),交給丫鬟信紙。
丫鬟進(jìn)去不久又急匆匆的跑出來說道:“我不識字!”
李萬大跌眼鏡不知道如何是好,剛跑出門的時候,王明珠和張一隅回來了。
天剛亮不多久,王明珠便親自下廚,可摸索半天連火都沒弄著只好作罷,然后厚著臉皮去找張一隅,理由是廚房壞了,要出去吃早飯。
而張一隅無欲無求的態(tài)度給了她更大的勇氣,吃了早點(diǎn)便帶著他去逛逛街,然后購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小女孩原本空蕩的內(nèi)心似乎被填充的很滿足,她歡快的笑聲如同雀鳴,配著夏日的徐徐之風(fēng),讓人感覺清涼。
她不知道以后會怎樣,她只知道現(xiàn)在很開心,真的很開心,這是她一直追求的東西,她確實比蘇喜兒勇敢。
但是這份勇敢目前也只能這樣了,不能打開他的心扉,一切都是幻影泡沫。
時候尚早,還得努力啊。她暗自想著。
兩人并排走著,靠的不遠(yuǎn)也不近,希望路長的走不到盡頭,但陳府兩個大字還是漸漸清晰。李萬急忙忙的剛跑出來,看見王明珠便打了招呼又想趕路,王明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李萬扯過手上的紙條笑道:“這么匆忙送信,情書啊。”說著看了一眼便又沉默了。
李萬不好推辭只好道:“幫我念給夫人聽吧,她把自己鎖在屋內(nèi)了?!?p> 王明珠心里沉思著,走到門外站了許久才道:“張大哥,還有你們,你們先回避一下吧,女孩說點(diǎn)私密話?!?p> 紙上寫的東西她終于決定念了:“喜兒姐姐,你若是聽見我說話便動一下可好?!?p> “我沒事,只是困的厲害,讓我安靜的睡會吧。”喜兒卻說話了,她是真的善良,做不到對別人不理不睬。
“我只是傳句話,那混蛋寫了一份信,我念給你聽呀。”
“我不想聽,謝謝妹妹。”聲音滿是疲憊,無力。
“不行,必須聽?!蓖趺髦榈氖掷锍龊沽耍幕艧o比,閉上眼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心里先默念道:“陳小北,記住你欠我人情,我先幫你一把?!?p> 心里默念完才開口大聲的說道:“若是倦了便睡著?!彼纱嗍掌鹆思?,繼續(xù)道:“若是累了便躺著?!?p> “若是餓了便吃著。”
“若是想誰了便去見著。”
“我不攔你做什么?!?p> 蘇喜兒聽著并無反應(yīng)。
“我不攔你做什么,你只需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我只希望以后你的笑不要少了,悲傷不要多了,眼淚可以不流了。”
“你也許覺得自己不夠勇敢,只會逆來順受聽天由命,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我想是不是只要我勇敢一點(diǎn),你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堅強(qiáng)?!蓖趺髦檎f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她不知道是在幫陳小北說給蘇喜兒聽,還是自己心中的話說給張一隅聽的。
外面的李萬摸著腦袋疑惑的道:“雖然我不識字,可會數(shù)數(shù)啊,不是只有四個字嗎?說這么久。”
張一隅笑了笑道:“就你話多,好好聽著以后用的上。”他沒有其他的反應(yīng)。
“我現(xiàn)在將我的心意傳遞給你,你收到了嗎?”王明珠回過頭紅著臉對著張一隅的背影說道,說完又急忙回過了頭。
“好妹妹,謝謝你的好意?!碧K喜兒起了身子,她打開了房門,看著急忙收起信紙的王明珠道:“他是不會和我說這些的,我心里沒他,他心里也沒我?!?p> “不是..不...”王明珠羞愧難當(dāng)。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你說的對,我的確逆來順受慣了,這個世界女人本來就這樣活著,我娘是這樣,乳娘也是這樣。”
“可是我不是這樣?。 蓖趺髦闋庌q道,:“女人為何就一定是逆來順受,年紀(jì)到了就要嫁人,嫁了人就要生孩子,為什么他們能隨便給我們找個男人我們就得忍氣吞聲過一輩子?”她激動之后又道:“我想嫁給愛情不可以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羨慕你有這份勇氣。”蘇喜兒似乎下定決心了。:“所以謝謝你方才所言,一個人不夠勇敢,那另一個人就勇敢點(diǎn)吧,我要去找他?!?p> “什么!”王明珠不敢相信,她緩緩抬起了手拉平揉捏成團(tuán)的紙,上面碩然寫著:“去找他吧。”四個字。:“原來他已經(jīng)知道你的選擇了?!?p> 王明珠不知道說什么,卻無意之間說了一句如同炸雷一樣的話:“既然你和書生如此相愛,當(dāng)初又為何沒走到一起?”
蘇喜兒啞口無言,這是她一直不敢想不敢提不敢問的。因為她怕任何一個答案,哪怕是為自己好也罷。為什么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
“這是我要去找他的理由,我要親口問問他,為何當(dāng)初一扇薄薄的門就將我們隔在了兩端,為何又來信讓我等他,我又如何受得了這日期夜待的煎熬?!彼趦?nèi)心告訴自己。
也許陳小北在場的話會直接這樣告訴她:“因為你太好了,你在他心中是完美的。他感到卑微,是的,卑微。從骨子里透露出的卑微,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都是這樣的。他怕自己不能給你帶來幸福,他怕自己不能給你買胭脂,很好的那種。他怕自己不能給你買衣裳,杭城絲綢的那家。他怕請不起丫鬟,讓你自己洗衣做飯。他怕你吃的差了,住的差了,他怕你日夜辛苦操勞面容發(fā)黃皺紋生長,手又黑有干,像他的母親一樣。他怕他毀了自己心中的最美好的女孩,他愛你,所以他不能勇敢?!?p> 這些是陳小北當(dāng)年所經(jīng)歷過的,他勇敢過,后來卻還是后悔了,他毀了一切。
可現(xiàn)在陳小北并不在,他還在一筆筆的對著賬,他并不太關(guān)心蘇喜兒。
蘇喜兒簡單收拾了點(diǎn)行李,便走了,一個人走的。王明珠不知道如何攔住她,她也不想護(hù)送她,她舍不得離開張一隅,她覺得自己有點(diǎn)自私了。
而李萬還算醒目,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還是跟了上去保護(hù)著她。
陳小北回家的時候,門口又有個人卻沒有攔住他,只是禮貌的點(diǎn)頭打了下招呼。
拓跋笑瞇瞇的對瓜姐說道:“他老婆跑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誒,可憐的人啊。對了,你老婆是不是也跑了?”
“胡說八道什么?!?p> “我看是,那我機(jī)會不是很大!”
“我先回去稟報情況了。瓜姐,你忙自己的去吧,這邊先放一放?!蓖匕项^大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