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水,還在沖刷著垮塌的泥墻。
楊生能夠感覺到,泥墻在不斷的下沉,剛剛自己支起來的柱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垮塌,甚至是整個泥墻都會坍塌下來。
這個時候,真的是千鈞一發(fā)。
楊生內心也帶著驚恐,兩只手向前一抓,抓住了林冬兒的母親王氏。
王氏的臉上還帶著血,眼淚不停的落著,看到楊生進來之后,卻是哭了,“楊公子,你快點出去,再過一會兒要塌了,再不出去你也要死在這!”
“別緊張!”楊生深吸了一口氣,“你隨著我的動作,一起向外挪……”
“楊公子,你快走吧……”王氏淚流滿面。
楊生咬著牙,抓著王氏的手,“我走了你怎么辦?你死在這里?你要是死了,兩個孩子呢?他們還小,如果沒了父母的話,豈不是和街上的乞丐一樣?”
王氏嗚嗚的哭著,身子在不停的顫動。
咔嚓一聲,悶雷聲驟然響起。
楊生知道時間不多,急忙說著,“我拉著你,你一點點的向外動,若是感覺到有危險,你趕緊和我說!”
“好!”王氏點著頭,還在流淚。
楊生手上用力,一點點的向外拉著。
王氏動了動,覺得身上實在是太重,根本無法脫身。
咔嚓……
又是一聲驚雷,暴雨也驟然間的大了許多。
楊生能夠清晰的聽到,頭上的泥墻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只怕再有一時半刻,這頭上的泥墻真的要垮塌下來。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楊生只怕要和林家人死在這里。
“加油!”楊生額頭上,已經浸出了汗珠,“加油!想想孩子,你現(xiàn)在還有希望!兩個孩子現(xiàn)在跟著我讀書,將來肯定會有出息,我覺得林武將來肯定能夠當將軍,你不能這么放棄了他們!若是連你的放棄了,那他們兩個就真的成了乞丐了……”
王氏還在啼哭著,眼神哀求的看著楊生,“楊公子,孩子跟著你讀書,我們夫妻兩個是放心的,若是你能夠好好對待孩子……”
“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楊生有些暴躁。
王氏一聽,臉色發(fā)白,嘴唇都在顫抖。
“來……”楊生漸漸的用力,感覺到王氏的身子好像沒有那么重了。
咔嚓……
電閃雷鳴之間,楊生看到了極為震撼的一幕。
在王氏的身上,泥土瓦礫好像在漸漸的隆起,楊生看到一個身影從王氏的身上支撐了起來。
林大!
楊生也沒有想到,林大壓在了王氏的身上,而且此時爆發(fā)出了一股強大的毅力,將王氏身上的泥墻撐了起來。
“出去……”林大幾乎嘶吼一般的聲音響起。
“相公!”王氏渾身具顫。
“你出去,看著咱們的孩子當將軍……”林大喘著粗氣,有些支撐不住了,“娘子,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是我林大沒本事,你出去之后,一定照看好孩子……”
王氏哭的更厲害了,身子都在發(fā)抖。
楊生咬著牙,一點點的向后倒退,他也沒有想到,在房屋垮塌的那一刻,林大有勇氣將自己的妻子護在了身下。若非如此的話,王氏只怕現(xiàn)在已經死了。
“外面的人拉我……”楊生大叫。
外面的張老實和老梁,拉住了楊生的雙腿,開始發(fā)力。
楊生倒退出了泥墻,急忙將王氏拉了出來,這個時候聽到轟的一聲,泥墻終于無法承受雨水的沖刷,轟然間的坍塌了下來。
“相公……”王氏轉過頭大叫,嘶聲裂肺一般。
楊生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內心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這一刻在他的心里,林大的身影無限高大。哪怕他平日里懶了一些,沒能夠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卻在關鍵的時候,展現(xiàn)出了男人該有的血性。
林大必然是死了!
這么多的泥墻壓下去,他哪還有活著的道理?
楊生看著一旁的王氏,感覺她身上并沒有太多的傷,心底松了口氣。
“這邊怎么回事?”薛班頭帶著人沖了過來。
楊生回頭的時候,看到薛班頭身后的十幾個人,渾身都已經濕透了,衣衫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腰間的長刀也歪歪扭扭的,再也沒有往日里威風的景象。
“房屋塌了!人死在了里面!”楊生說了一句,目光有些凌厲。
“人死了?”薛班頭也是嚇了一跳。
“薛班頭,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城內還有多少泥草房?”楊生大著聲音詢問。
“太多了!”薛班頭答道。
楊生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的說:“馬上組織人手,將這些泥草房里的人全部帶走,一個都不能留下!”
“帶走?”薛班頭的臉色有些驚懼。
“全都帶走!把你的人分散成幾個小組,三個人為一組,現(xiàn)在去勸說這些泥草房里的人。還有,命令人把江城園子打開,供百姓們避雨!實在不行的話,就把知州府打開,萬萬不能夠再出人命了!”楊生大聲說。
薛班頭的臉色有些不好。
“還在等什么?若是出了事情,有本公子和知州大人去說,你怕什么?”楊生怒斥。
薛班頭急忙點頭,“好!好!小的這就去做,現(xiàn)在就去!”
楊生回過頭,盯著張老實,“去把馬車趕出來,另外通知張大觀他們,讓他們出馬車,先行接送孩子和老人,剩下的青壯勞力巡查內城河,一旦發(fā)生什么狀況,立即向薛班頭報告!”
張老實點著頭的走了,冒著大雨沖向了張大觀的書局。
楊生叫來了幾個街坊,將王氏送到了張家,剩余的人在這里清理房屋坍塌的泥墻,務必要找出林大的尸體。若是現(xiàn)在不找到尸體的話,內城河的河水蔓延上來,只怕這尸體都不知道被沖到了什么地方。
交代完了這些之后,楊生急匆匆的向著遠處的泥草房走去。
老梁跟在了身后,薛班頭也跟了上來,三人敲開了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家中沒有多少人,只有一個孤寡老人,加上一個半大的年輕人。
這老人本不愿意離開,但是楊生抽出了薛班頭手里的刀:“留在這里也是死,你們真的愿意留在這?”
這兩人一看楊生兇神怒殺的樣子,嚇得唯唯諾諾,跟著老梁出了屋子,上了楊生平日里乘坐的馬車,一路向著江城園子趕去。
楊生提著刀,出了院子,任憑雨水再臉頰上拍打著。
“去下一家!本公子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必須要讓這些人離開,哪怕是動了刀子,也要讓他們走出這里!”楊生的臉上帶著惡狠狠的味道。
薛班頭的身子一顫,第一次發(fā)現(xiàn)楊生還有這么兇殘的一面,不過他也知道楊生這是好意,所以急忙的吩咐了下去。
“走……”楊生帶著老梁,沖向了下一家。
薛班頭急忙點著頭,咽了口口水。
楊生轉身,沿著內城河的邊緣,沖進了下一戶人家。
提刀進門,這本就讓人驚駭,而且楊生與薛班頭惡語相向,幾乎是驅趕著將這戶人家的人趕了出來,然后上了馬車。
雨水還在嘩啦啦的落下,楊生邁著堅挺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在內城河的邊緣。
內城河的河水,已經徹底的泛濫起來,距離沖垮河堤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誰也不敢保證,河堤會在什么時候垮掉。
楊生知道,這就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事情,所以為了加快自己的速度,也難免暴力了一些。
有些人雖然被趕出了屋子,但都是心有不甘,在他們看來洪水或許會來,但絕對不會致命。
在這種時候,風言風語便傳了出來,有些人甚至指著楊生的鼻子叫罵著,說這是想要提刀造反,知州大人必然要滅了楊生九族。
楊生冷著臉聽著這些,雖然有些心寒,臉上卻毫不在意。
楊生知道,這些人小看了天災的威力。如果和詵在城內還好,但和詵現(xiàn)如今不在城內,無法做到有效的調度。城內的衙役、軍戶還有押司,此時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根本沒能夠組織起來有效的抵抗。若是內城河的河水一直無法排出去的話,只會讓雄州城里變成一片汪洋。
一口氣驅趕了二十幾戶人家,楊生這才松了口氣。
此時已經臨近午夜,雨水還在嘩啦啦的落下,而且有股愈演愈烈的架勢。
楊生站在岸邊,深吸了一口氣,“薛班頭,現(xiàn)如今已經沒了辦法,楊某提議將護城河掘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薛班頭的臉色一變,“這……這怎么可以?若是掘開了護城河,那一旦有賊人來了,雄州城豈不是要失守?”
楊生沉著一張臉,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如果不掘開護城河的話,這雄州城真的要完了!
“楊公子,還是要小心應對?。 毖Π囝^不敢多說什么,只好小心的勸說。
楊生握緊了拳頭,心底還在衡量著,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后突然間傳來嘩啦一聲。
咔嚓……
天空中陡然間響起了一陣驚雷。
楊生回過頭去,已經看到了遠處的河堤已經炸開,洪水猶如滔天巨獸一般,向著楊生三人所在的地方席卷了過來。
桃花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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