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近半月,南河莊園偶有旅人匆匆來過,也匆匆去了。似乎是覺得這座莊園只有一個一句話不說、表情冷漠、身穿白衣、腰別細劍的年輕人,特別不自在。
蕭景當然也不會去留他們,話也不愿跟他們說,自己最親近的族人都已趕走,如何能用假笑來迎合陌生人。
蕭景每日只坐于父母墓碑前,拿著一壺酒,一句話不說,只靜靜坐在那里。思長生?思過往?思輪回?不得而知。這日,蕭景卻突然開口說話了,但不是對著父母的墓碑,卻是對著父母墓碑旁,那殺父仇人、自己的伯父蕭茂的墓碑,說道:“伯父,這園主之位究竟有何吸引,為此即使拋棄親情也無所謂,如今我這園主之位,你還會渴望嗎。是否死了之后便真的去到那另一個世界?!庇洲D頭對著父母的墓碑道:“爹娘,那個世界是怎么樣的,有痛苦嗎?有利益之爭嗎?劍劃過咽喉也會流血嗎?”
“劍劃過咽喉當然會流血,而且是用手捂不住的流血?!币粋€聲音從一片樹林中傳來。蕭景一瞥便已知此人立于哪一株樹枝上,但不知此人是誰?!伴w下是?”
“他叫黃沖。”又一個聲音從樹后傳來,樹后走出一五旬老者,拱手道:“我叫燕三。”
“還有我,我叫曹云?!绷硪贿呌钟幸蝗塑f出。
“我知道你們,卻不認識你們。”蕭景淡然道。
那黃沖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有天賦、有毅力、吃過苦,也下得了狠手。所以“瘋浪子”黃沖,早已被江湖人所熟知。
燕三,常年居住于雍州一帶,屬西北異族,并非漢人。但他那鷹爪功,練得登峰造極,常人遇上,難免被掏個心窩。
曹云,也是一江湖人士,武藝并不如何,卻為人高調,自以為自己武藝不錯。能在亂世江湖活到現(xiàn)在,倒也算一個造化。
“不知你三人到我南河莊園有何事?!笔捑暗?。
“早聽聞南河莊園現(xiàn)任小園主一柄細劍專劃人的咽喉,從未有人在蕭園主手下走過三招……”
“我是園主不錯,卻如何加個‘小’字?!笔捑按驍嘌嗳脑挼?。
燕三卻正經(jīng)道:“因為蕭公子年紀輕輕,便已在江湖富有盛名,特別是半月前那場與曹軍大戰(zhàn),蕭公子以數(shù)百白衣子弟兵打退曹軍上萬人,全靠著蕭公子那柄專劃人咽喉的細劍,如此年紀便已如此,‘小’字只為凸顯此事?!?p> 蕭景道:“但有一事你錯了?!?p> 燕三道:“哦?何事?!?p> 蕭景道:“我年輕是真,但從未有人在我手下走過一招?!?p> 燕三道:“當真?”
蕭景道:“唯一在我劍下一招未死之人,只有我伯父,只斷了只手臂。”其實,他伯父未死純屬蕭景手下留情,也算是更狠的一種懲罰,讓他也嘗嘗失去至親之痛。
蕭景又道:“你等找我何事?!?p> 曹云急道:“當然是殺你?!?p> 蕭景淡然道:“為何殺我,我似乎與你等無冤無仇。”
“因為你腰間的細劍?!秉S沖突然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道理蕭景明白,他的名氣他的劍,就像大象的鼻子,羚羊的角。
“因為你很出名,誰能殺了你,便能名滿天下。”曹云直言不諱道。
蕭景冷笑道:“要在江湖中成名不易,這倒是個成名的好方法?!?p> 黃沖搶著道:“咱們?nèi)?,誰先出手?!?p> 他很急,急著名滿江湖。
蕭景卻道:“不用了,你們一起出手?!?p> 黃沖怒道:“你把我們當什么人,怎會以多欺少。”
蕭景道:“我沒閑工夫與爾等嬉耍。”說完,腰間細劍已出鞘,揮向黃沖、燕三、曹云三人。劍光如虹,三人也不得不出手,三柄劍已出鞘,迎向蕭景這一劍。
黃沖一心只想殺掉蕭景,以名滿天下。是以招招兇險,劍劍攻其要害。霎那間已出五劍,但均被蕭景躲過。黃沖又欲回首攻向蕭景,卻發(fā)現(xiàn)一件可怕的事。
燕三和曹云咽喉已被劃破,倒于雪地里,咽喉里流出來的鮮血已把周圍的白雪染紅。黃沖見此景,早已愣住,蕭景沒有說謊,沒有自負,其他人在他的劍下走不了一招,且他只出了一招,兩人已死。
“你為何不殺我?!秉S沖問道。
“因為你與我年紀似乎相近,劍法也與我一般毒辣,你下過苦功,也有天賦。我們的遭遇可能也相近。所以我給你一次生還的機會,你走吧?!笔捑袄淠?。
黃沖看著蕭景,死死的盯著,似乎想把此人看穿、看透。片刻后方道:“你今日放過我,你會后悔的,終有一日我要勝過你?!?p> “你可能也沒有此等機會了?!笔捑耙炎诟改改贡暗?。
黃沖道:“為何?!?p> 蕭景道:“你未見我把族人都遣散了么。”
黃沖道:“我來時有感覺不對,但沒有在意這許多?!?p> 蕭景道:“我不愿他們陪我一起死,就讓他們走了。”
黃沖道:“是因為曹軍?”
蕭景道:“是?!?p> 黃沖道:“若你能幸免逃過此劫,我定千山萬水定要尋到你、打敗你。”
蕭景道:“恭候?!?p> 黃沖走了,面上也并沒有何不甘心,他這次輸?shù)眯姆诜?。但他知道,他一定會回來,雖不知還能否見到蕭景,人世無常,總要試試才知道。
蕭景一如往常喝著酒坐于父母墓碑前?!皠偛耪f到了那個世界。爹娘,孩兒不久后便來見你們。那個世界還需父母帶孩兒領會。”
“大哥,從未跟我說過你家事,是不當兄弟我是一家人么?!边@熟悉的聲音。是南榮諦。南榮諦怎么來了。
蕭景露出異常少見的笑容,雖有點奇怪,但他確實是開心的笑了。
“我怎會不拿兄弟當自家人?!笔捑靶Φ??!靶值苋绾蔚每諄砜次遥俊?p> “是你一親信,知道我與你是兄弟,跟我說了你近幾日所發(fā)生的事,還說你遣散所有族人。我擔心大哥,便趕過來了?!蹦蠘s諦臉上洋溢著夏天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