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聽了南榮諦如此說,方才冷靜下來。想想也是如此,若是一死了之,倒似莽夫所為。倘若日后能奪回祖宗家業(yè),倒比如此窩囊死了要好。
蕭景沉下心來道:“好,我便跟兄弟一起去見那劉備?!?p> 南榮諦見此大喜。道:“大哥能如此想法,當(dāng)真可喜?!蹦蠘s諦撿起地上的細(xì)劍遞給蕭景,又道:“今日先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兄弟帶你去見皇叔與臥龍先生。咱們兄弟終于可以共同進(jìn)退了。”南榮諦似有許多歡喜欲說,似乎還想把自己在劉備營中所知道的全告訴蕭景,想說劉備多么愛民如子、禮賢下士;想說諸葛亮多么博學(xué)、多么聰明;想說趙云如何神勇、如何在萬軍叢中救阿斗;想說張飛如何神勇、如何一聲呵嚇退十萬曹軍。然而不能說了,至少現(xiàn)在不能說,因?yàn)槲萃獯筇盟坪蹙奂撕芏嗳耍芏嘟腥?,從他們的叫喊聲便能聽出?p> “他們怎么來了?!?p> “他們堵住那條路,我們?nèi)绾文苓^?!?p> “關(guān)鍵那條路是必經(jīng)之路,也無遠(yuǎn)路可繞呀?!?p> “聽說他們用對聯(lián)掛于樹上,便是宣布那條路是他們的,膽敢進(jìn)入半步的人,都沒有出來過。”
……
大堂里的議論聲一陣陣傳來。
“是殘城的人?!笔捑懊摽诙?。
“殘城?是哪里?!蹦蠘s諦問道。
“那也是荊襄附近的一個勢力,跟咱們的南河莊園相類似,只不過我們南河莊園比較不愿惹江湖事,他們比較喜歡江湖事?!笔捑敖忉尩?。
“那他們殘城與南河莊園關(guān)系如何?”南榮諦問道。
蕭景道:“咱們南河莊園一般不在意江湖事,所以與誰關(guān)系都不差不好。倒也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p> 南榮諦道:“他們所說那條路確實(shí)是主干道,去江夏并無可繞之路?!?p> 蕭景道:“咱不懼他,按計(jì)劃明日趕路。”
南榮諦道:“好。我再去叫伙計(jì)安排一桌酒菜。”
傍晚,南榮諦與蕭景吃飽喝足,正欲入睡,窗外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今夜盡快上路?!?p> 是那個人!
南榮諦破窗而出,見一人影早在遠(yuǎn)方。南榮諦也不多話,一個箭步奔向那人影的方向。那人穿著一身夜行衣,就在眼前,卻始終追不上,奔出了四五里地,到了一山口。那人卻突然隱入眾多樹林后,不見了蹤影。南榮諦奔至此處便停了下來,因?yàn)樗匆娏艘桓睂β?lián)分別掛于兩棵樹上。
但見上聯(lián)寫到“寂寞寒窗空守寡。”下聯(lián)“俊俏佳人伴伶仃?!甭?lián)是黑紙白字,在漆黑的夜晚,似乎那兩句是憑空漂浮于樹前,甚是煞人。南榮諦不敢再往前,因?yàn)檫@似乎便是白日里蕭景所說的殘城的所作所為。
片刻,身后蕭景趕至,他也聽到了那神秘人的話,又見南榮諦追趕出來,心中擔(dān)憂,便也跟了過來。
南榮諦指著這兩行字,道:“大哥你看,這是不是白日里你所說的殘城的做法?!?p> 蕭景看了看此對聯(lián),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不光是殘城的人,還是殘城中的重要人物。”
南榮諦道:“哦?”
蕭景又仔細(xì)端詳此對聯(lián),才道:“一般殘城人都是用紅紙黑字寫對聯(lián),殘城中有重要地位的人是白日掛白紙黑字,夜晚掛黑紙白字。一般人都是結(jié)伴而行,但殘城中高人卻是喜歡獨(dú)自行動?!碑?dāng)然,有能者誰會愿身旁跟著幾個累贅,那些身旁總伴有眾多跟隨者的,當(dāng)然也不會是有能者。
蕭景又道:“想必前方是殘城哪位前輩,說不定,我還隨父親見過?!?p> 剛說完,黑暗中蹦蹦跳跳走出一小男孩,約莫五六歲模樣,口中喃喃道:“你不可能見過,我母親一生從未出過殘城,也從未見過外人?!?p> 南榮諦接話道:“哦?是你母親在前方?”小男孩沒有回答,倒是問了南榮諦另一件事:“你叫南榮諦,我很想知道你整日里擺弄的那個似鼓非鼓,像杯非杯的東西是什么,好像還能發(fā)出鈴鐺的聲音。”
南榮諦驚異道:“你認(rèn)識我?”
小男孩道:“不認(rèn)識。但我知道你。”
南榮諦道:“那你當(dāng)然也知道我大哥咯?!?p> 小男孩道:“同住一個州,同飲一條江,如何不知。我不但知道他叫蕭景,還知道是你殺了他的伯父,而且還是一劍刺心。你真的每一劍無論從何處刺出,最終目標(biāo)都是心臟么?”
南榮諦沒有回答,只說道:“你知道未免也太多了?!?p> 這時一直未開口的蕭景說話了:“不知你母親在此地有何事。”
小男孩歪著頭問道:“你有腿嗎?”
蕭景道:“我當(dāng)然有腿?!?p> 小男孩又道:“那你有嘴巴嗎?!?p> 蕭景道:“你想說什么?”
小男孩道:“你有腿又有嘴巴,為什么不自己走進(jìn)去問我母親。”
蕭景冷漠道:“我知道貴誠的規(guī)矩,我也從我父母那學(xué)到了先禮的原則?!?p> 小男孩道:“那你們進(jìn)去吧,就是我母親叫我來請你們的?!?p> 這小男孩說了個“請”字,里面那位似乎也沒有惡意了。南榮諦與蕭景便越過了對聯(lián),走進(jìn)了那條路。
行不過數(shù)丈,便見崖邊巨石上坐著一女子,手拿豎笛,眼望著崖底。
黑夜中,南榮諦與蕭景都不能看清此女相貌,但似乎她身上散發(fā)一種氣質(zhì),讓人覺得她無時無刻都很憂愁,似乎生命中的開心快樂早已被用盡。開心與快樂被用盡后,便真的只有煩惱與痛苦。
南榮諦覺得此女與自己大哥蕭景很相似,但卻也有不同。蕭景只是很冷漠,表現(xiàn)在對任何事都很淡然,但并不悲傷。但此女給人的感覺是全身上下的悲傷。
南榮諦突然想到,要是有人能同時具有蕭景的冷漠與此女的悲傷,那該是一個對生活擁有怎樣看法的人,此類人真的還能有動力活在世上嗎。沒人知道,應(yīng)該也沒人愿意知道。
走近,蕭景道:“閣下叫我二人不知何事?!彼坪跽娴陌选跋榷Y”作為了原則。
那女子并未轉(zhuǎn)過身來,仍望著那崖底,淡淡道:“不知道從這里墜落崖底是何滋味。你們知道么?!?p> 蕭景道:“我等不知道,也不愿知道,你是何用意。”
那女子突然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蕭景。只見她面遮網(wǎng)紗,從鼻子往下都看不見何模樣,只有那一雙眼睛,眼里卻沒有任何光芒,似乎對世事已無任何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