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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十三章 晚云都變露,新月初學扇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23 2019-12-26 10:08:16

  重新下床站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周以后了。雖然走路膝蓋還在刺痛,但是我知道今日必須出席。

  戲還沒有唱完。

  一旦入戲,想要脫身就難了。

  雙腿的無力和胸前幾乎要炸開的悶幾乎要把我壓垮,頭痛欲裂還是要喚來宮女為我梳洗整容。

  金釧鈴互相錘擊叮咚作響,連環(huán)相扣在刻意掩飾憔悴的濃妝艷抹當中,綿延出一片朦朧和發(fā)黑的紅。

  “不是說了嗎!你需要休養(yǎng),休養(yǎng)!”

  我看著銅鏡里模糊的倒影,旁邊藥物熏香是為了安睡,先前沒有什么用,現(xiàn)在倒好,一勁兒催命一樣地瘋狂發(fā)揮藥效,若是之前有這般的勁兒,那也不必受苦了。

  “把這些香都撤下去罷,沒得看著礙眼?!蔽覔]揮手,宮人無言上前,收走價值連城的香料,重新安上未點燃的燈,用金玉的毛筆刷點著灺灰和凹槽旮旯里的細灰。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還有,這件衣裳本宮穿著不合身,換了那件來?!?p>  “南瀟湘——”

  “本宮養(yǎng)你們是吃閑飯的么?收拾個東西還磨磨蹭蹭的——綰發(fā)的給本宮滾過來?!?p>  “喂!”

  我撇了眼身邊,被我無視良久,攥緊拳頭近乎抓狂的御醫(yī)打扮男子,輕笑了一聲:“這位太醫(yī)可是有話要說?”

  他雖是副御醫(yī)打扮,卻是翻了新,寬大膀袖為了方便改小了一圈兒,說好聽些是特別,說難聽些就是不倫不類,金條銀絲穿插在衣襟云裾,又束手束腳又飄飄蕩蕩沒個樣子。

  “南瀟湘,若不是溯哥央求我過來,我可不管你是死是活,穿這老匹夫的大褂子!”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站起身來,到了嘴邊的話一噎,恨恨轉過頭,嘴里絮絮叨叨。

  “哦?你說什么?”我噙著笑意問道,對兩邊一掃,侍婢便會意魚貫退下。

  “我說!”柏永晞眨眨眼睛往前踏了一步,拍著檀木桌子指著我的臉,“你為何要如此執(zhí)著于去這有的沒的筵席?你這樣出去,還打扮成這副模樣,你曉得他們會如何說!”

  “如何說?”我拈起瓷瓶里的一朵芷蘭,隨手掐斷了根莖,耷拉腦袋的花瓣在指尖清水未褪,依舊是有些微涼。

  還會如何說?

  潔身自好會被說,囂張跋扈會被說,哪個模樣不會被人指指點點?

  一句也是傳,兩句也是傳,多一句又何妨?

  “孫壽折腰!”柏永晞似乎有些氣惱,卻也不曉得應該如何表達,最后一股氣說了出來,“色美而善為妖態(tài),作愁眉、啼妝、墮馬髻、折腰步、齲齒笑——你自己看看你哪一點沒占!”

  我一點一點用修長光滑的指甲剝?nèi)ヌm花莖頭的綠皮,摘捏掉水嫩的瓣兒,最后隨手把這不成形狀的花枝丟在了地上。

  “梁冀伯卓妻?”我聽罷嗤笑一聲,“那可倒好,這群匹夫還搬出老古的書典來抬舉我了。孫壽再世又如何,這些老東西也不過是嘴里說說,眼睛老不老實還是兩說?!?p>  我說罷也不再看面前的人一眼,挑了簾子離開,走了三兩步方才看見外面的人候著。

  倒是懂規(guī)矩的。

  曉得什么時候該聽什么時候不該聽,難得可貴。

  說來這位柏永晞也是個奇人,當初還來過楚睢尋我,一口一個溯哥,一口一個南瀟湘,一口一個若不是溯哥吩咐無論如何也不會來找我,現(xiàn)在前前后后聯(lián)系聯(lián)系,也能夠猜想到他口中的溯哥就是太子。

  南藺溯,溯哥,這親近的關系聽起來的確不一般。

  其實沒有搞懂這位做事唯唯諾諾弱不禁風的太子殿下是怎樣交到這樣會易容術還醫(yī)術滔天朋友的,當時豪氣地把假面隨意丟棄,讓我目瞪口呆的模樣依舊記憶猶新。

  那幾乎天衣無縫的易容術,是連著假頭皮一起撕扯下來,像是垃圾一樣隨意丟棄在桌上的。

  易容之術,尋常人皮面具少則兩年多則無上限,所以是千金難買的寶貝,其材料包括樹脂,膠瓦,蜂蜜等等,燒,拉,捏,搟,吹,揉,稍稍不慎就前功盡棄,莫說材料難以找齊,光是這些技巧就得學個大半輩子。

  江湖殺人劫財,誰都不想自己被看到面孔,這樣的寶貝又稀缺到了極致,要是有一張,便是了不得。

  他毫不在意,隨手丟棄。

  不過想來也是正常,畢竟也是一個太子,就算不受天下人待見,但是在皇室怎么說也是獨苗,怎么樣圣眷寵愛也流不到旁人那里去。我想,放眼朝堂,大臣都是老狐貍當中的精狐貍,胡子一吹眼睛一瞪裝糊涂,背地里比誰都精明。

  雞就一只,誰都要搶,不耍點計謀怎么活。

  這樣的人精,估摸著也不大會有什么和太子的正面沖突,頂多是暗中動動手腳,剪剪雞毛。

  而我對于這個便宜弟弟也沒有深交,也沒有打算去深交,還是那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多加防范就是了。

  剛剛開始我看見柏永晞時,還是處在理智和痛苦的掙扎當中,依稀還在想,依稀還有些惶恐,怕他把我的身份暴露出去。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他是太子的人,要暴露那太子早就說出去了,哪里還要兢兢業(yè)業(yè)裝孫子賠笑臉了三個月。

  讓我奇怪的是,按照先前柏永晞的話,這個太子已經(jīng)找了我好多年。按照道理來說,就算是再親近——同為皇室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也是感同身受——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找自己基本涼透的姐姐那么多年,難道這其中有什么隱情不成。

  或許我多想了,或許真的只是單純關系不錯而已。

  不曉得是窗沒有關好,夜間的風太涼還是別的什么,我突然感覺到一絲難以察覺的寒意?云層疏密,難分難解的霧氣糾纏不清,動作細微到難以察覺的冷意趁我不注意,鉆進了寬大的衣袖。

  如果——如果真的是關系極好的姐弟,那豈不是早就已經(jīng)露餡。

  這太子又究竟是報了什么樣的心態(tài)才沒有揭發(fā),到底是不確定還是故意為之?之前的故意接近難道也是有預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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