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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平民

第三章:權(quán)相彌遠(yuǎn)

皇家平民 于潛 3459 2019-05-23 13:56:50

  當(dāng)朝皇帝宋寧宗生子八個,夭折四雙,且已是知天命的年紀(jì),眼看就是后繼無人。慶元四年,寧宗也曾過繼一子。嘉泰二年立皇子,封榮王,賜名趙詢。哪知趙詢福薄,承受不了如此大福,于嘉定十三年病死,死后追封景獻(xiàn)太子,葬于太子灣。今年,寧宗又進(jìn)沂靖惠王趙柄養(yǎng)子貴和為皇子,賜名竑,授寧武軍節(jié)度使,封祁國公。這祁國公本人,學(xué)富五車,一表人才且胸懷大志,目前風(fēng)頭一時無兩,被視為后繼第一人。

  寧宗日漸老邁,國事皆仰仗當(dāng)朝宰相史彌遠(yuǎn)。史彌遠(yuǎn)此人老謀深算,追名逐利,當(dāng)年輔佐寧宗繼位也是看上他易掌控的個性。但對眼前這個趙竑,他卻沒有把握。史彌遠(yuǎn)專權(quán)不是一兩年的事情,利欲熏心之下也做了不少腌臜事情,民間朝野皆有閑言碎語。祁國公趙竑看不慣他也已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他不愿再步寧宗后塵,養(yǎng)虎為患,對史彌遠(yuǎn)拋來的橄欖枝一概視而不見。這一舉動使得兩人之間嫌隙漸生。史彌遠(yuǎn)決意要為自己尋找新主。

  余天賜辦完史彌遠(yuǎn)交代尋訪皇嗣的差事之后,匆匆返回京城,即刻入了相國府。府中書房內(nèi),史彌遠(yuǎn)已在等待。史彌遠(yuǎn)為相已十余年,額上的褶皺,眉間若隱若現(xiàn)的川字以及眼角的紋路都在呈明他多年練就的城府與深海般的心機(jī)。

  “都安排好了?”史彌遠(yuǎn)問。

  “安排好了,暫以在下表侄的身份住在我姑母處,由姑母先教些皇家基本禮儀?!?p>  “如此甚好,切記,此事不能走漏半點風(fēng)聲,待時機(jī)成熟再帶他們上京。”

  “小人明白。”

  “趙家兄弟品性如何?不會在臺州給本相惹出什么事端吧?”

  “他兩人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久了,言行都有些畏縮。大事應(yīng)當(dāng)出不了。”

  “太過畏縮也是不行,爭不過祁國公。你與你家姑母商量著操練吧!”

  “小人有分寸?!?p>  “還有一件事,也要你去辦?!?p>  “相爺請吩咐?!?p>  “近來,趙竑頗得圣上歡心。在本相面前愈發(fā)趾高氣昂?!?p>  史彌遠(yuǎn)說到這句,頓了頓,雙眼瞇成一條縫,抬手撫上了灰白的胡須。余天賜是何等聰明人,將相爺?shù)脑捲谀X中一轉(zhuǎn),立馬有了主意:“小人聽聞此人喜音律,好女色?!?p>  史彌遠(yuǎn)笑了笑,很是滿意:“你去吧?!?p>  翌日,史彌遠(yuǎn)入宮面圣。在寧宗面前獻(xiàn)上選立多位皇子的建議。他說:“祁國公雖是人中龍鳳,但國嗣畢竟茲事體大。臣杞人憂天,總是想起景獻(xiàn)太子,當(dāng)年的太子也是深受皇恩,奈何福淺緣薄。祁國公必然會因皇上恩寵,身康體健,萬事順意。但世事無常,臣想著皇家遠(yuǎn)近親系中,十幾歲的男子必然還有。不如效仿高宗選擇普安王、恩平王的做法,多選一二人接受教育,從他們中選拔德行智慧高者。此法一可預(yù)防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二來相較之下,更能發(fā)現(xiàn)佼佼者,其三,若多有幾個皇子孝順皇上,也是好事一樁。這一箭三雕,皇上以為如何?”

  有了景獻(xiàn)太子的前車之鑒,寧宗當(dāng)然應(yīng)下了,并將尋嗣的差事全權(quán)委托史彌遠(yuǎn)。

  京中史相的賞賜隨著馬匹不日便到達(dá)臺州。張氏自然歡喜,在夫家也有顏面。與芮在家中關(guān)了多日,悶得難受,見張氏那日情緒好,壯膽問道:“姑母,我們今日可以出門嗎?”

  與莒正欲阻止,張氏居然輕松同意。張氏在宮中待了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經(jīng)深入骨髓。她掂著手中的金子,沉甸甸的手感告訴她,丞相下了如此重的血本,趙家兩子將來必有大用。她此時對他們好一些,絕對是穩(wěn)賺的買賣。況且余天賜也帶了信來,讓張氏放趙家二子出門走走,免得悶壞了人,到時候派不了用場。

  張氏笑眼盈盈,說:“今日帶你們?nèi)プ鰞缮硪律选D銈兏?,少言語,別惹事就行?!?p>  謝家在城中除了糧鋪還有布行。謝奕做事穩(wěn)妥,謝叔父早將家中生意全盤交于他打理。張氏帶著謝家二子來到布行時,他正在店中忙碌。一路上,與芮最是興奮,他頭一個跑進(jìn)店里,被各樣花色的布匹所吸引,用稚嫩的聲音叫著:“哥哥快來,這些布的顏色真好看,做成的衣服也一定好看?!?p>  謝奕聽見有客入內(nèi),抬眼看去,一個小小少年郎。他覺得眼熟,然后便看見小少年身后又走進(jìn)一人。他愣住。做生意之人,往來都是客,又是第二次相見的人,本該上前熱情招呼,可謝奕的雙腿似被綁住。與芮也看見了謝奕,他拉著與莒的手說:“哥哥看,那位是......”話未說完,小手被與莒用力一握,示意他張氏就在后面。他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這位店家不提,我們也便不提。姑母不喜我們多事?!迸c芮乖乖閉嘴。與莒也不擔(dān)心謝奕會上前相認(rèn),看他的表情,流露著避之不及。他敏感地覺察到是為了什么緣故,也不愿意再深想,想多了也不過是妄想。此刻大家多少有些尷尬,幸好張氏隨即入內(nèi)。這張氏,謝奕是認(rèn)得的。

  張氏是在宮中待過的人,每次來買布料總少不得一一點評一番。她左比右比,說這幅布料不如她在宮中見過的色彩艷麗,那幅不了不如她在宮中摸過的順滑。一來顯示她見多識廣,二來找些瑕疵壓壓價格。但今日的她卻大不同于往日,她用一只胖手指點了一排的布料,對謝奕說:“掌柜的,這些都拿來我瞧瞧?!焙盟撇灰X一般。與莒眉間一皺,心想:這張氏說了數(shù)次要低調(diào),莫惹事,自己卻擺出一副暴發(fā)戶的模樣,生怕別人不知她突然得了大筆的錢財。果然,謝奕迎了上去,開口問道:“張媽媽今日好大方,莫非是兩位公子的緣故?”

  張氏倒回得妥帖:“遠(yuǎn)房侄兒,難得來,我這個做長輩的總要表示表示。”

  “準(zhǔn)備做幾身衣裳?是要長住的吧?”謝奕搬了那幾幅張氏指定的布料到她面前,似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問道。

  “看他們高興吧!”張氏隨意帶過一句,便不再和謝奕說話,只忙著將布料往趙家兄弟身上比劃。謝奕知趣,也不再探問。

  張氏選了幾幅素凈的布料,東西是好東西,卻不惹人眼。在等著量身的空檔,與莒低聲與張氏說話:“商賈之家是否都愛探人家長里短?為著推銷合適的貨品?”

  張氏抿嘴搖搖頭,帶著不解之狀:“這謝家公子平日里言語不多,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風(fēng)。”

  “謝家只有這一位公子?”與莒又問。

  “謝家老爺只這一個獨生兒子。另外一男一女好像是他兄弟家里的,兄弟沒了,便住進(jìn)他家。”張氏回。

  “哦—”與莒輕輕嘟囔了一句,“果然不是親的?!?p>  “你說什么?”張氏也奇怪,與莒今日話也多了一些。

  窗外傳來敲鑼打鼓之聲,與芮爬到窗邊不住張望,看見街角處人不斷聚攏,像是有新奇事情。他忍不住轉(zhuǎn)頭對張氏懇求:“姑母,我能去看看嗎?”

  張氏猶豫。

  與莒接上話:“我陪著芮弟去看看,保證不跑遠(yuǎn),也免了店里的人看見我倆問東問西?!?p>  張氏想到謝奕多的幾句嘴,點頭稱是,說:“量身的師傅就來了,你們量好尺寸便去那邊等我,千萬不可,”

  與芮著急插嘴:“絕對不生事!”

  兩兄弟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隊雜耍藝人。與莒,與芮從未見過人拿真刀真槍往肉身上砍的,也沒見過驢子會跳舞。他們?nèi)サ眠t了,被重重人海擋在外圍,與芮不甘心,仗著人小,一直往里鉆,一不留神,他便出了與莒的視線。與莒顧不得看戲,急急地去尋他,可人隔著人,他哪里看的真切?他只能在人群里吃力地穿梭著。

  有一個戴著灰色斗篷的小人兒撞進(jìn)胸懷,一股熟悉的感覺居然教他急躁不安的心率得著些許平復(fù)。他吃驚于這感覺,正想低頭去探,芮弟的聲音便在前方響起:“大哥,我在這兒呢!快來,這雜耍好有趣!”他趕緊伸手招呼這不聽話的小弟,不經(jīng)意間,面前的小人兒便逃了開去。他嘗試用目光去尋,眼前滿是人,卻獨不見那個灰色斗篷的人影。他嘆嘆氣,心中不斷重復(fù)一句話:不可生事,不可生事......

  回去的途中,張氏又告訴趙家兄弟一個好消息。她為他們找了一位老師,在臨海的這段時間里,每日上午可以去他的學(xué)堂上課。當(dāng)然前提還是:不多話,不生事。否則即刻斷了學(xué)習(xí)。

  吳秉義今日回家比尋常時候晚了一些。沈秋云照往常一般時間做好了飯菜等他回來,等了許久,菜已涼透。吳秉義笑瞇瞇地走進(jìn)家門,沈秋云對他沒有好臉色。

  “我去給你熱菜,也不知去哪里瞎晃,這時候才回來。”沈秋云轉(zhuǎn)身要進(jìn)廚房,吳秉義一把將她拉住。

  “別忙活了,菜涼些沒關(guān)系,飯是熱的就行。”吳秉義邊說邊自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包著的東西,“這給你?!?p>  沈秋云疑惑地接過來,層層打開,里面是一只琉璃花朵簪。吳秉義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來,插入沈秋云的云髻中。碧藍(lán)的琉璃簪映著燭光,配著沈秋云雋秀的臉龐,吳秉義不禁看呆了。

  沈秋云心里面感動,時下流行這琉璃簪,她相中了好久卻舍不得買,但嘴里卻忍不住埋怨:“這東西非金非銀,買了浪費(fèi),你哪里來這許多錢?”

  吳秉義說:“今日我新收兩個學(xué)生,主家大方,多給了些?!?p>  秋云將簪子自頭上取下,握在手里把玩:“哪戶人家?出手這么闊綽?”

  吳秉義回:“東頭在宮里做過姑姑的張氏。說是她家侄兒,來寄住一段時間,怕荒了學(xué)業(yè),所以放在我這里教一教?!?p>  秋云又問:“張氏小氣,對侄兒竟如此大方?”

  吳秉義看她八卦的模樣,忍不住笑:“你什么時候?qū)θ思业募沂氯绱松闲??張氏多塞了些銀子,不過希望少些是非,少些牽扯。我只管收錢教人,旁的不必多問。”

  秋云有些心疼他,恃才傲物的吳秉義,終究有一日,也為了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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