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二年四月三日,西川益州牧少公子劉闡自領漢中太守;四月十三日,于沔陽東部茂林亭興環(huán)山建成一座塢堡,開采數萬石礦石投入礦爐粗煉生鐵。
四月二十三日,又在南鄭西部沔水亭建成軍城一座,名為“龍驤”,內置兩座巨大煉鐵礦爐,城緣又置百座水力鼓風爐,打造兵器戰(zhàn)甲。
盡管此事已經傳遍整個益州大地,可沒有人知道內部的詳細情況,此地由少公子族兄劉璝親自領兵駐守,閑雜人等無論如何都不能窺察絲毫情報。
事實上,從巴川前往漢中共有三條谷道最為便捷。其一是金牛道,從成都出發(fā),路過梓潼、白水,可達沔陽。第二條是米倉道,從江州出發(fā),路過宣漢,直達南鄭。第三條則是荔枝道,從涪陵出發(fā),路過朐忍,可達漢中西城。
這三條棧道皆可抵達漢中,不過后兩條人跡較少,起始點源自巴郡,且路上多猛獸毒蟲,河流湍急,高山險峻,因此十分危險。而金牛道則是從成都直接出發(fā),直達沔陽,人跡頻繁,道路較為寬闊平坦,這條路也是川人入漢的主要道路。
同樣,從漢中前往關中也有四條谷道,不過和前者不同的是,這四條谷道中,子午道有兩條,而且這四條谷道都很綿長。
陳倉道是漢中道西路,由沔陽最終可達寶雞,歷史上蜀相諸葛亮數次從陳倉道進發(fā),兵抵陳倉城,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拿下要道陳倉,這里是陳倉道的門戶、咽喉,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
褒斜道是從南鄭前往郿縣,進入扶風郡地界,距離長安不足百里;而儻駱道則是由南鄭抵達槐里附近,已經深入關中腹地,不過儻駱道毒蟲猛獸眾多,偏偏又很便捷。
歷史上曹爽曾率軍兵進儻駱道,可此地劉備勢力早已根深蒂固,蜀軍大將費祎憑借堅固的防守將曹爽大軍輕易擊退。
不過此刻儻駱道尚未建成,因此劉闡特別注重士兵開發(fā)這里;而子午道則是由西城出發(fā),前行一千二百里可直達長安,這是劉闡此次計劃的重心,劉闡在這里修建了兩座大寨。
益州兵在儻駱道與褒斜道上同樣各建造一座大寨。這些谷道有些地方十分險峻,壁立千仞,山高水急,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兩人并行通過。
因此劉闡命令蒲壽麾下五百鐵匠打造不少鎖鏈,于峽谷深澗處搭建索道,這些索道建造起來并不輕松。
想象一下從索道上走過,腳下是萬丈深淵,耳中傳來猛鷙野獸的叫聲,石頭從腳邊滑落,墜進湍急的河流中,便讓人望而生畏。
劉闡又令士兵于險要處修筑不少棧道,方便大軍前行。
此刻的漢中郡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百姓們都知道,看這架勢,劉郡守要干一番大事業(yè),至于是什么事業(yè),他們都不清楚,也沒有人知道。
南鄭城府衙,劉闡盤坐在書案前,手執(zhí)狼毫筆,面前的菜候麻紙堆積得一層又一層,而劉闡正在這紙山中仔細得批閱一張張匯報。
他麾下的文武都沒閑著,準確的說是忙得不可開交。武將整日投入到排兵布陣,訓練武藝方面;而文官們則是為了漢中的生產發(fā)展,軍事建設忙得焦頭爛額。盡管劉闡給他們的俸祿翻倍,伙食提高一大截,他們還是覺得工作有些超負荷了。
劉闡白日里更是未曾有過安逸,為了下一步的計劃,他幾乎每日都是早起晚睡。
軍隊、糧食、民生、賦稅、治安、冶鐵、練兵、開發(fā)、官吏、商務、教育,這些事情無時無刻不充斥著他的腦海,他深知自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不為了什么,就是為了改變百姓的命運。
經過兩個多月的緊張忙碌,劉闡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可眾人還是隱約間猜出了劉闡的企圖。冶鐵、練兵、修棧道、建營寨,少公子分明是要兵指關中!
可是,少公子兵發(fā)漢中到底為了什么?以我們的戰(zhàn)力,能抵得過董卓舊部的羌胡鐵騎嗎?
眾人暗自動搖,饒是法正也覺得劉闡這么做有些冒失。
先不說兵發(fā)關中有何收獲,單單董卓的那些舊部對付起來就十分棘手。李傕郭汜、樊稠張濟、牛輔段煨,這些人各個手握重兵,異常驍勇,川兵對抗張魯孱弱的士卒并不算難,可若和西涼悍匪一較高下,勝算無幾。
更令人擔憂的是,西涼韓遂馬騰雖然敗給李郭二將,卻并未損失根基,他們退守涼州,卻一直對司隸地區(qū)虎視眈眈,倘若劉闡同李郭鏖戰(zhàn),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橫插一杠,趁火打劫。
這是法正的想法,也是漢中大多數文文官的想法。
不過法正對劉闡又很有信心,一方面他承認西涼兵的確很強,另一方面他又親眼見證了益州兵戰(zhàn)力正在飛速進步,不管怎么說,他還是對少公子極為忠誠。
一副恢弘的關隴地形圖緩緩在地板上攤開,這是臨行前張松遵照劉闡的命令耗時兩個月獻給劉闡的禮物,劉闡將它奉為珍寶。
這幅巨大的布帛畫卷將關隴地形十分詳細地展示給眾人,看得不少人為之驚嘆。
劉闡從座椅上緩緩站起身來,目露精光,鄭重地看向麾下文武,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都很好奇吧,這半年來我們一直在忙什么,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們?!?p> 大堂文武紛紛直立身軀,鄭重其事,驀然間感受到了劉闡身上散發(fā)出的王者之氣。
“知道我為什么要不顧安危的前往江州嗎?”劉闡看向嚴顏和法正。
嚴顏渾濁的眼圈有些濕潤,跪身行禮道:“公子知遇之恩,嚴伯義永生難報!”
劉闡急忙將嚴顏扶起,笑道:“嚴將軍如同我之叔父,我劉子易必定不負將軍之志?!?p> 法正繼續(xù)道:“公子也是為了鏟除賊人趙韙,為了益州上下的安危?!?p> 劉闡投來贊許的目光,神色一轉,變得有些凜冽道:“知道我什么要和兄長做對嗎?”劉闡看向張任。
“為了鏟除異己,是大公子先行不義之舉!”張任毫不避諱的直言道。
“說得好!”劉闡眼眸更為凜冽,緩緩走向眾人道:“我若不反擊,他便會得寸進尺,如果你的敵人在你頭上得寸進尺,從此你將再無立足之地!知道我為什么又放過兄長嗎?”劉闡看向鄭度。
“因為那時的長公子已經對公子再無任何威脅,一個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人,殺之無益。”鄭度心領神會,直抒胸臆。
劉闡重重的一拍鄭度肩膀,轉而看向閻圃:“知道我為什么急著攻伐漢中嗎?”
閻圃手捋胡須,略微思索便回道:“因為張魯剛剛立足漢中數年,根基尚未鞏固,必須先下手為強!”
劉闡眼神微瞇,拍案笑道:“精辟!”
“那現在,知道我為什么急不可耐的發(fā)展生產,練兵修道嗎?”
眾人這是才不解其意,滿心好奇,少公子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吾乃漢魯恭王劉馀之后,秉承祖父之壯志,誓要拯救蒼生黎民,廓清寰宇,這關中,便是我劉子易兵鋒所向第一處!你們可曾去過長安?”
眾人到現在才如夢初醒道:“公子是要征討李傕郭汜二賊!”
“說的好!”笑道:“我不但要擊潰二賊,還要做一件天大的事,別人不敢想的事!”
見法正投來急切的目光,劉闡點了點頭,看來他已經猜出了劉闡所想。
法正環(huán)視眾人道:“公子是要將天子從救出,迎駕長安?!?p> “你說什么!”
眾人腿軟,險些摔倒在地上。這……也太他娘的生猛了!
“如何?是不是很有趣?”劉闡笑道,眼中充斥著睥睨天下的桀驁神情。
張任嚴顏雙雙大聲道:“公子興師,我等當為戰(zhàn)矛之鏃!披堅執(zhí)銳,一往無前!”
劉闡觀察到眾人的神色,笑道:“我們辛苦半年,為的就是這一天,西涼兵天下精騎如何?我們益州兵就是慫包、孬種嗎?大丈夫志在天下,當縱橫南北,威橫東西!豈可永遠安縮一隅,固步自封?”
劉闡的一番話,完全沖擊了他們的世界觀、價值觀,眾人低估了劉闡的才能志向。他已不只是從前的書生君子,更是將來會傲視蒼穹的無冕之王!
“兩軍未戰(zhàn),便心生懼意,唯唯諾諾,將永遠只是現在這幅模樣。你們怕敵軍的驍勇強悍、你們怕敵人的兇殘狠毒、你們怕敵人的陰謀詭計,以至于連做夢都在害怕敵人。”
“可知道,敵人有刀,你也有刀;敵人有腦子,你也有腦子;敵人有膽量,你也有膽量,同樣是雙拳兩腳,怕個什么?難道你們天生就是懦夫的種嗎?”
劉闡一席話,說得眾人低下了頭,而低頭的人,赫然便是鄧賢、劉璝、泠苞、楊昂、楊任、吳蘭、雷銅等年輕武將。
“老子不是懦夫?怕個鳥!戰(zhàn)個痛快!”雷銅等人不服道。
“好一個戰(zhàn)個痛快!”劉闡欣慰的大笑起來,武將可用,這一戰(zhàn),便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