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們赤裸著腳踝,腳上的銀鈴隨著舞步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給伴舞的沉重鼓聲添了一絲跳脫。竹笛在此刻完全是隨性演奏,聲音空靈且自由。
紀(jì)城舞蹈的編排者據(jù)說是來自西南洞族的一個分支,他們熱愛自然,用舞蹈的形式向天祈?;驊c祝。因而在編排此舞時更多的是采用了他們的舞蹈特色,既不莊重大氣亦也沒有風(fēng)流凄楚,紀(jì)城的舞更像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永遠(yuǎn)是無拘無束的。
鼓聲密集又沉重,銀鈴晃動的更加劇烈,竹笛聲也突然高亢了起來。隨著最后一聲鼓槌落下,一切戛然而止。
火光映著少女紅暈暈的臉,最后一刻她們擺著各種的姿勢靜止不動。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滯,只有廣場周圍還在燃燒的火焰證明這一切并非虛幻。
一直靜默的天神動了,他圍繞著廣場踱步而行。每走一步,手里的神杖便點一次地。每經(jīng)過一位少女,少女就會結(jié)束禁錮的身姿,她們活動著腳踝,銀鈴也隨之顫動。一圈結(jié)束之后,整個廣場回響著銀鈴聲。
鼓槌輕點,這一次是它作伴奏,少女們的舞姿不再熱情,而是安分了許多。神手持火把,來到了位于廣場中央一個未點燃的篝火堆前,親手燃起了火焰。隨著火被點燃,人群里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
“結(jié)束了?!表n云生說道,“集會正式開始?!?p> 晚上的街道與白天的比起來差不了多少,人還是一樣多。不同的是不會出現(xiàn)人群堵在一個路口導(dǎo)致停滯不前的情況。至于為什么劉晟倒也猜出來了——白天里買家賣家都商量好價錢,到了晚上則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自然不會堵在那。
韓云生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不買點?”
劉晟搖了搖頭。
“誒,這么多好東西就沒一個是你看的上眼的?”
“有啊。”
“那怎么不買,是不是我們還沒走到店鋪那?”
劉晟用一句話堵住他:“沒多余的錢?!?p> 韓云生摸了摸鼻。
兩人隨性而行,哪人多去哪。走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之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遇見了一條空巷。
較之人聲鼎沸的街道,即使那些什么都沒有的巷子也擠滿了人。而劉晟他們碰上的這條巷子竟是空無一人。兩人互看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地走了進(jìn)去。
這條巷子不似其它。這里有門戶說明有人居住,但現(xiàn)在都緊閉著。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掛著燈籠,只有幾個是亮著的。
“看來這兒的人都是跑去集會上了。”韓云生說道,“沒想到還有個清靜的地方?!?p> “太清靜了,一個人都看不到?!?p> “所以說你沒見過世面。就好像宛州那種金銀之地,繁華地段也不過不過中心幾處罷了。到了晚上空巷是隨處可見。夜深人靜時各自門前掛著白紙燈籠,風(fēng)一吹,燈籠晃晃悠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進(jìn)了鬼城呢?!?p> 韓云生說的起勁:“宛州確實是個好地方啊。境州雖然也被稱作富庶之地,但那都是沾了宛州的光。天下銀錢流向,基本都是宛州商會在控制。你能相信么,僅僅就那十幾人就把握住了這個國家的命脈,靠的就是那些不能吃的金色或者銀色的‘石頭’?!?p> “我聽說宛州富豪喜歡比誰富裕,往往一擲千金就只為了在一件小事上壓倒對方?!?p> “可不是,有一年我路過宛州。親眼見到兩個富紳就為了能得到一個頭牌的初夜,其中一個直接賣掉了一條街十年的生意?!?p> “十年?也得不少了吧。”
韓云生點點頭:“夠一戶平民人家?guī)纵呑恿?。?p> 劉晟笑了笑:“想不到,看不懂?!?p> 兩人就這么邊走邊說很快就走到了巷子最深處。
這里是巷子的末尾,也是出口。映入眼的是成片的民居,家家戶戶的點亮著的燈火在晚間猶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看來是走到頭了,算了,回去吧。”說完韓云生就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被劉晟一手?jǐn)r住。
“誰?出來!”
韓云生被劉晟的質(zhì)問嚇了一跳。隨之幾個黑衣人從黑暗中現(xiàn)身。一個個蒙著面,顯然已經(jīng)埋伏了好久。
“你又招惹誰了?”韓云生小聲的問。
“誰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待會要是打起來你注意點?!?p> 這一句話激的韓云生一身冷汗,打架他不擅長,逃跑的本事也不能說夠用。
劉晟上前一步:“在下初到此地,不知犯了什么忌諱惹到了誰。若是有錯還望諸位指出來,改日定當(dāng)?shù)情T賠罪?!?p> 黑衣人沒搭理他,紛紛從背后抽出隨身的利器——那是一種可以緊貼于手臂的短刃,柄上突出的一截用于持握。
“嘖,談崩了!”劉晟悄聲告訴韓云生。
“他們這根本就是不想說話,只想要我們的命吧?!?p> 劉晟現(xiàn)在倍感壓力。
只他一人還好,打架的本事他有,逃跑的功夫也不差。但多了個不會一點拳腳功夫的韓云生這就難辦了。更不要提手頭更是連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劉晟現(xiàn)在很困惑,他很好奇這幫人是怎么知道他們會經(jīng)過這的,因為從他們顯身來看這些人很早就埋伏在這了。不過他沒時間去細(xì)想,因為這群“鬼魅”沖向他們倆了。
沒必要跟他們硬碰硬。劉晟拉著韓云生轉(zhuǎn)身就往身后的民居逃跑,希望借此擺脫這些黑衣人。
二人穿梭于民居之間的空道跑的飛快,想來這輩子也沒想過有這么狼狽的時候。更叫人頭皮發(fā)麻的是,那些黑衣人一部分循著他們跑過的地緊追不止,另一部分飛奔于屋頂時刻提醒著在地面緊追的同伴獵物的方位。
劉晟在意的不止是這些,一開始他們逃跑的時候他就聽見對方其中一人吹起了哨音,保不齊就是給其他的同伙報信。如果這些人是沖著他來的,光憑早早埋伏就可以斷定他們?nèi)藬?shù)還不止這些。
幕后到底是誰?
“小心!”韓云生一邊驚呼一邊眼疾手快地按住劉晟,三支利箭在二人眼前飛過釘在了墻上。箭尾震顫,可以想像其發(fā)射時力道之大。
“是短弩!”劉晟順著箭飛來的方向望去,幾個黑影在屋頂上起起伏伏——是另一幫追兵。
“走!”他拉著韓云生改變了逃跑的方向。但跑不了多久就碰上了另一伙人。
三面追兵,剩下地一面估計也有給他倆準(zhǔn)備的“大禮”。
“怎么辦?。俊表n云生焦急地問道。
劉晟喘著氣,顧不上回答他。
“劉兄,我說你到底惹了什么人,這么勞師動眾地是怕你死不了嗎?!表n云生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絲笑,這個節(jié)骨眼虧他笑得出來。
“我也想知道?!?p> 黑衣人愈來愈逼近,連最后一方也出現(xiàn)了追兵。兩人所幸放棄了抵抗,靜靜等待著接下來的事。
黑衣人占據(jù)了一切——屋頂,街道,甚至他們背后。蹲守在屋頂?shù)哪切┒汲种话讯体髮?zhǔn)了他們。只要一聲令下兩人在眨眼間就會被射成刺猬。
等了一會,也不見這些人動手,好像他們也在等待著什么。等誰的命令?
黑暗中飄起了一點亮光,左右漂浮著向著劉晟他們而來。黑衣人們收了利刃,對準(zhǔn)他們的弩箭也悄悄偏移了方向。隨著白色的風(fēng)燈現(xiàn)身的是一個約莫六十歲的老者,他發(fā)須皆白,褶皺的皮膚似是一層薄皮貼在了骨頭上,但他雙目卻很有神,仿佛某種力量摧殘了他的面貌,并未改變他的內(nèi)在。
他辨認(rèn)了一會對著劉晟說道:“今夜唐突了,我家主人乃是好客之人。今夜之事是我擅自為之,還望二位不要怪罪于我家主人的頭上。”
“你認(rèn)得我?”劉晟問。
老者頷首。
“大晚上就為了單獨見我一面?”
“只是試探罷一下了,讓二位受驚了?!?p> “試探,為你的主子試探?你主子臉面夠大的?!?p> “放肆!”站在老者身旁的的黑衣人喝道。
老者舉手示意黑衣人噤聲。
“我家主人尚且年幼,明日她想見二位一面,所以我不得不謹(jǐn)慎些?!?p> 劉晟說道:“這么多人是挺謹(jǐn)慎的??峙乱婚_始就沒打算放過我們吧?!?p> “您誤會了,只是震懾罷了,今夜是絕不會有人動手的?!?p> 韓云生忍不住了:“可剛剛那三支箭差點就射中了!”
“要是他們想射殺誰,對方根本不可能有反應(yīng)的機會?!崩险哒f的慢條斯理。
“所以今夜只是打個照面。明日之事才是正事?”劉晟問。
老者點點頭。
“誰要見我們?”他又問。
“到時二位自然知曉,現(xiàn)在我不便多說。”
老者一揮手,先前的那些黑衣人悄聲地隱入黑暗,不見了蹤跡。
“請二位多留些時日,我們紀(jì)城也很有意思的?,F(xiàn)在請二位隨我來?!?p> 老者提著風(fēng)燈走在前,劉晟和韓云生跟在其身后;不多時兩人又回到了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打擾二位多有得罪,老朽告辭?!闭f完便轉(zhuǎn)進(jìn)了黑暗的街巷中。
韓云生想去追問,被劉晟攔了下來。
他不解。
“明日自會有人來找我們,到時候就可以問個清楚了。他現(xiàn)在不說,你去問了也是白問?!?p> 韓云生看了看老者消失的街巷,喃喃自語:“又要遇見不太平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