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下,我才找到御膳房,偷摸著拿到一個饅頭,待我回到未央宮之時,天色已暗,未央宮內(nèi)漆黑一片,與白日里想必,顯得越發(fā)冷清。
寢殿內(nèi)摸索著找到一根蠟燭,就著燭光,對著明月,饅頭味同嚼蠟。
若此刻在清漪園內(nèi),三五小菜,一壺清茶,北冥離會坐在我的身前,替我布菜,我們淺談時局,煮茶品果。
我與北冥殤的約期,還剩十八個月。
夜晚的風(fēng),格外清涼,只是剛?cè)胂牡臏囟?,還是有些涼,我蜷縮在寢宮那張白玉床上,緊緊地?fù)碜∽约?,如此似乎便會不冷?p> 睡夢之中,只覺得身上一暖,一股暖意將我緊緊包裹。
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墨發(fā)高束成髻,北冥殤坐在床榻邊,替她捻好被褥,深深地望著沉睡之中的女子。
她睡得格外香甜,不知夢中夢到些什么,她砸吧砸吧嘴,嘴角上揚(yáng)露出明媚燦爛的笑容。
北冥殤輕輕地?fù)嶂男惆l(fā),唇邊露出一抹不經(jīng)意的笑。
夭夭,再有半年,一切都會回到以前那般……
在此之前,你要好好的。
他情不自禁低吟道:“夭夭……你可知我有多愛你……”
聲音細(xì)如蚊聲,在這寂靜的寢宮之中,卻顯得亦然清晰。
我聽著他的聲音,心中萬般情愫一閃而過,翻了個身背對他,如此他便不會發(fā)現(xiàn),我眼角滑落的眼淚,也不會發(fā)現(xiàn)我已然清醒。
“即便睡著了,也不愿面對我了……”
“倘若你從未遇見我,你會多幸??鞓?,若非我又一次強(qiáng)行帶你回到人族,你會和從前一般,簡單快樂??晌乙蛑患褐?,再一次將你置于險(xiǎn)境……”
“若能重來,我會給你自由……”
他顧影自憐,自顧傷神地自語著。
而后,我聽到他起身的聲音,接著寢宮的大門咔嚓一響,我知道,他離開了。
可我,卻清醒過來了。
身上多了一條薄如蟬翼的蠶絲被褥,雖薄卻很溫暖。
夜半三更,未央宮內(nèi)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北冥殤的一番自白,我聽了,理因感覺歡喜,歡喜他的心中仍有我的存在,可我卻感覺無限悲傷,無論是阿溪的付出還是北冥離的守護(hù),我都將辜負(fù),五年前的戰(zhàn)役,那么多無辜枉死的將士,只因我與北冥殤的一段孽緣。
事到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
我與北冥殤之間,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只有我的鮮血,還有被卷入局的阿溪,阿離,以及人族皇宮內(nèi)的眾人。
我與他之間,只能是交易,待交易完成,我便要回到幻靈族。
如此,也許能將一切都拉回正軌。
初夏的風(fēng),清涼透心。
我站在珊瑚窗前,夜空之中,一輪殘?jiān)?,繁星點(diǎn)點(diǎn)。
多想,我從未踏出冥界。
多想,我未能想起一切。
忽然我想起冥,他反復(fù)同我說著一句話,‘所見并非屬實(shí),凡事用心去感受’,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了很久,也未能想透。
也許,終有一日,我會明白。
只是當(dāng)一切都昭然若知時,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幻靈族王宮內(nèi)
晨霜閣內(nèi),烏壓壓的人跪倒在地,白靈溪冷著眼眸,睥睨望著眾人。
床榻上的女娃,精致如玉雕,她閉著眼眸,臉色蒼白,額間不斷滲著微汗。
“卿兒的病,你們當(dāng)真沒有一人有法子嗎?”
聲音比冰霜還要冷上三分,眾人垂著腦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能試的法子都試了,只是公主的病自打出生時便有了,原本就活不過五歲,這些年用各種名貴的藥材耗著,竟也活了下來,只是這病日益加重,他們束手無策??!
白靈溪大手一揮,忿忿地說道:“要你們何用!”
滿頭銀發(fā)的莫虛拄著拐杖走上前,沉著聲說道:“王上,臣有法子救公主。”
說著,身側(cè)的侍衛(wèi)將一本書呈上,白靈溪看過書,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莫長老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隨后,黑壓壓的人群迅速退出了晨霜閣。
“依長老所言,此方法是否可行?”
白靈溪半信半疑,卿兒的病自打出生便落下來,五年來多少醫(yī)者都無能無力,只得用藥吊著一口氣,眼下當(dāng)真有法子能救卿兒了?
莫虛沉吟道:“唯今之計(jì),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p> 白靈溪轉(zhuǎn)過身,看向床榻之上的女娃,那張精雕玉鐲的小臉已出落得美麗大方,眉眼間也越發(fā)像她母親了……
他長嘆一口,無奈道:“這也許……都是命吧!”
莫虛輕咳一聲,慢悠悠地說道。
“我們的計(jì)劃,要提前了?!?p> “是要開始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五年了?!?p> 人族睿王府
殘?jiān)轮?,清風(fēng)徐徐,清漪園內(nèi),白色的身影佇立在院落之中,北冥離望著那輪殘?jiān)?,漆黑的眼眸深邃望不盡底。
“幻靈族那邊,近日將有行動?!?p> 黑夜之中,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忽然響起。
“哦……他終于要動手了嗎?”
儒雅的臉上揚(yáng)起一抹邪魅的笑,冰冷的聲音宛若來自寒冬臘月。
“你很期待嗎?”
那聲音低沉磁性,充滿了無限的魅力。
可院落之中除了那抹北冥離的身影,哪還有他人。
“我們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嗎?”
“你是你,我是我,我可從未期待……事成之后,別忘記,你的承諾?!?p> “哈哈哈…………”
尖銳刺耳的笑聲劃破夜空,良久清漪園內(nèi)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只是那抹白色的身影仍佇立在院落之中,他的左手中緊緊攥著一枚在普通不過的玉簪。
翌日,我睡到自然醒,推開未央宮的大門,一個紅色的錦盒放在正門口,打開一看,竟都是些吃食,看了眼空蕩蕩宮道,四下無人,也不知是何人在暗中幫我,思來想去,會是阿離哥哥嗎?
為防萬一,我還是將吃食一一用銀針試過,確認(rèn)無毒之后才安心吃起來。
未央宮外,一襲青色玄袍的北冥殤躲在一處偏僻的角落看著,直到女子欣喜地收下錦盒,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夭夭,等一切都結(jié)束后。
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入夜,我正在寢宮內(nèi)發(fā)著呆,忽然大門一響,北冥離竟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倒吸一口涼氣,倒退一步。
“阿離哥哥,你這忽然出現(xiàn),委實(shí)嚇人。”
我摸著脆弱的小心臟,北冥離一身白衣的忽然出現(xiàn),太嚇人了。
“近日無論發(fā)生何事,切勿出未央宮去?!?p> “這顆藥丸你拿著,有任何不適服下它?!?p> 說罷,摸了摸我的秀發(fā),而后身影一閃,北冥離便離開了未央宮。
手中那顆泛著紅光的藥丸,散發(fā)著陣陣甜膩鐵銹的腥味,這味道……是血?我低頭嗅了嗅,血腥滿布,令人作嘔。
我拿著那顆紅色藥丸,只覺得腦袋一陣疼痛。
昏昏沉沉之中,我仿佛看到白靈溪的身影,他與莫虛長老似乎在商量著什么,忽然畫面一閃,一個玉瓷般的女娃沖著我笑,那女娃的眉眼竟與我有幾分相似,她沖著我甜甜地喊著:“母后,母后……”
腦中的疼痛一閃而過,那些畫面也轉(zhuǎn)瞬即逝。
這種感覺,好久都未曾出現(xiàn)了。
我隱隱感覺到,將有大事要發(fā)生。
望著手中那枚紅色的藥丸,我心有諸多疑問,卻仍將它服下。
北冥離,我信你!
我也希望,你值得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