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微白,潔白的云像是棉花糖,與秋風偶遇后,成了獨角獸的模樣,帶著風的俏皮映入眼簾。
一輪朝陽疏散著流金般的光芒,連迎面吹來的河風都染上了絲絲暖意,安曉英端坐在六角石亭里,身前放著便攜式折疊手搖畫架,用得連棱角都磨得光滑的黃松木板上夾著一張素描。
眼前的畫是滿目的碧濤河浪,遠處的山氤氳著霧氣,山尖的寶塔輪廓用線條稍稍幾筆就勾勒得活靈活現(xiàn),近處的摩天輪映入眼簾,花圃的菊花簇擁著花團錦簇,畫中榕木蔥蔥,芳草郁郁。
“這張畫挺漂亮的,賣嗎?”,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一個有著微黃卷發(fā)的,身材稍胖的婦女開口問道,涂著亮紅色指甲油的手拿起了安曉英放在身側(cè)的素描畫,認真的打量起來,不時還跟邊上站著的藍色運動服男子說些什么。
安曉英心間一樂,想不到這一大早的就有生意了,心間樂開了花,臉上神色卻還是一片平靜,笑著回答道:“八十元一張畫,要是買兩張就一百五十元”。
八十元一張畫確實是貴了一些,但是前來旅游怎么可能不買一些紀念品回去,所以安曉英將價錢開得貴一些,還是會做成生意的。
“八十元一張貴了一些,又沒有裱起來,又沒有顏色的”,微胖的婦女甩了甩自己微黃的卷發(fā),開始討價還價。
安曉英在這里賣畫賺錢五年多了,對于旅客的心態(tài)把握得還算是準確,那些扭頭就走的顧客,就是根本沒有買畫的心思,只是心血來潮問一嘴,至于那些很認真在討價還價,而且還滿嘴挑毛病,多數(shù)能做成。
安曉英嘴角微微勾起,笑著勸說道:
這畫是素描,當然沒有顏色,如果是想要活靈活現(xiàn)的油畫,那還不如照兩張照片
素描具有很厚重的古樸感,而我們這里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你們一家人這么開心的來旅游,當然要買一些具有特色的紀念品回去。
這畫是用炭筆畫的,古代名家畫作流傳下來的有不少就是炭墨畫,只要花些心思,保存幾百年都不會褪色
至于沒有裱畫,我建議你們買副“學海無涯苦作舟”,到時候壓在書桌下加一塊透明的玻璃,小孩讀書順順利利,到時候就該考慮去清華,還是去北大了。
像這種一家三口來旅游的,媽媽喜歡一般都能做成生意,要說怎么打動媽媽,那當然是將話題繞到孩子身上。
微黃卷發(fā)的媽媽果然笑逐顏開,手上拿起安曉英剛剛說的素描畫“學海無涯苦作舟”,嘴上說道:“讀書還是要靠努力,哪里能買副畫就能讀上書的?”。
“不過我的大女兒快要考大學了,買一副畫回去給她當禮物也不錯”,微黃卷發(fā)的媽媽摸著自己的下巴,手上拿著畫作,眼睛還不停的瞄準粉色小胖豬豬的布箱子里的那一疊,似乎還有意要多挑選兩張,顯然是被安曉英剛剛的一番話打動了。
安曉英一聽有戲,趕緊又從畫堆里抽出一張“直掛云帆濟滄?!保χf道:
那好啊,建議您買三張
大女兒高考旗開得勝,小兒子念書聰明伶俐,再來一張掛在墻上,當做旅游紀念
三張畫原本要二百四十元,我收您兩百,這是我今天的第一筆生意,大家都滿意。
微黃卷發(fā)的婦女還想要說些什么,只見邊上她的丈夫已經(jīng)掏出黑色短款真皮錢包,從里面抽出了兩張嶄新的一百元,說道:“那就要三張畫”。
安曉英趕緊將畫遞了過去,還眉開眼笑的說道:“要是喜歡下次還可以再來哦!”。
安曉英送走了第一批客人,手緊緊拽著藍色校褲袋中的兩百元錢,心中樂開了花,就連接下來一整天畫畫的時候,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秋風習習,氣候舒爽,正是旅游的好季節(jié),安曉英在六角石亭處從早晨坐到了夕陽西下,又送走了兩批旅游客,將手里的八副畫全部賣了出去,因為有些打折了,只賣了六百元錢。
安曉英將錢緊緊的壓在褲袋里,將空蕩蕩的畫架細心的折疊起來,手中的淺紫色自動鉛筆細心的收進了破爛的藍色帆布格子的筆袋里,雙手捧著粉色小胖豬豬布箱子快步往回走。
安曉英今天格外高興,在公園的生意特別好,有了這筆錢足夠安曉英支持到下個月,而且還可以添置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
街頭臟亂的雜貨店在夕陽的光線下略顯昏暗,八毛錢一個的面塊,安曉英一下子要了三十個,給了二十四元錢,讓雜貨店阿姨送了一包鹽和一顆皺巴巴的生菜。
雜貨店靠近右邊的倒數(shù)第二個貨架上是各式各樣的文具,安曉英想了想從口袋摸出一枚一元錢的硬幣,要了一盒0.5HB的晨光黑色活動鉛筆芯,順手取下了一塊白色的美術(shù)橡皮擦,正好是一元錢。
安曉英往外走,不經(jīng)意間又瞧見了一排排擺放在貨架上的彩鉛,二十四色的彩鉛要十三元,三十六色的彩鉛要十七元,四十八色的要三十七元,在貨架上最打眼的地方,還有唯一的100色油性彩鉛套裝,價錢沒有標注出來,安曉英也沒有勇氣去問。
安曉英的腳步又走得快一些,每次從雜貨店出來都是一種無言的煎熬,貨架上的彩鉛仿佛總是在挽留的安曉英的腳步,無奈囊中羞澀,只能夠強迫著自己離開。
從賣畫的景區(qū)到安曉英落腳的雜亂無章的爛尾樓足足有四十分鐘的路程,安曉英一般都是晚上七點收拾畫具,一路小炮回去,大概要三十分鐘,節(jié)省了兩元錢的公交車費。
掏出銹跡斑斑的鑰匙,綠色的鐵門帶著“嘎嘎”刺耳的聲音艱難的打開了,就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馬車在馬路上碾過的聲音。
手中用塑料透明袋子裝著的面塊跟著鹽和紅色塑料袋子裝著的生菜放到了桌上,而裝著畫具的粉色箱子被安曉英輕輕放到了邊上,剛剛買來的0.5HB鉛筆芯和美術(shù)橡皮擦也在里面。
門慢慢關(guān)上,仿佛要將屋內(nèi)與屋外隔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