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天兒已經齊黑,窗外瑟瑟秋風吹動洗得漿白的校服,看著大片的枯葉滑落在晾曬的校褲上,安曉英趕緊用手柄已經用得褪去桃色的塑料衣叉桿兒將校服收了下來。
幸好沒有弄臟,這天兒怎么說變就變?安曉英自言自語的說道,淡得幾乎瞧不見的眉毛輕輕扭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校褲上粘著的半枚枯黃的榕樹殘葉,有趕緊將渾濁的玻璃窗關得嚴實。
肚子餓得“咕嚕咕?!苯袉?,兩個面塊下鍋,安曉英用筷子輕輕的撩了撩,又將泡在大紅色塑料盆子里的生菜撈上來七八片,隨手丟到了沸騰的面湯里。
一陣風吹過,雨忽然滴滴答答的打在玻璃窗上,安曉英趕緊放下手中的筷子,風揉雜著豆大的雨點從關不嚴實的窗縫邊上溢了進來,窗軌上厚厚的灰塵將溢進來的雨水染成灰黑色。
梨黃色的半人高柜子被移開,又從最上層的抽屜取出幾塊帶著破洞的褐色棉布,脫線的邊角顯得毛毛躁躁,看起來用了不少日子了。
安曉英熟練的將所有的窗縫全部堵上,雨點兒落在玻璃窗上爭先恐后的往里推,盡數被褐色破洞棉布全部給吸干了,偶爾會有水珠溢出,掩著痕跡斑斑的墻壁不住的往下落。
粉色小豬豬的布箱子被安曉英小心的放到了沙發(fā)上,里面有著折疊畫板與幾張素描紙,剛剛在雜貨店買回來的鉛筆芯與白色美術橡皮擦也在里面,要小心放好才是。
“這天兒怎么說下雨就下雨,而且居然還下得那么大”,安曉英自言自語的說道,看著水霧從電磁爐的鍋中溢了出來,小心的用筷子又撩了撩。
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青嫩嫩的幾根生菜輕巧的點綴著,安曉英小心的將油膩斑斑的白瓷勺子取出,往面條上地上幾滴花生油,那雜貨店老板娘送的鹽,被安曉英放在了紅色塑料的調料盒里。
如果在面條里加上幾滴醬油想來會更加的鮮美,但是安曉英的家里沒有,醬油不像是花生油,若是長期不吃會營養(yǎng)不良、心慌疲倦,眼睛視力下降,而醬油只是跟鹽一樣,用來調味而已。
裝著面條的不銹鋼碗被放在了堆滿厚厚卷子的書桌上,安曉英用筷子拌了拌,耳邊聽著雨點兒打在玻璃上的“滴答”聲,已然愉快的在享受自己豐盛的晚餐。
面條“吱溜吱溜”的被吸到嘴里,那幾枚嫩生生的小青菜也進了肚子,飄著些許油腥的面湯也被安曉英盡數喝光,看著空空如也的碗筷,安曉英頗有些意猶未盡的伸出自己粉色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雨忽然大了,打在殘舊的屋檐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脆響,混雜著灰色的泥水不住的往下淌,窗前的爛尾樓偶爾會有零碎的紅磚塊順著地上蜿蜒的雨水流逝,而那棵榕樹,佇立在風雨中。
郁郁蔥蔥的樹葉順著粗壯的枝干在風雨中肆意的搖擺,滴滴雨珠兒順著榕樹的葉兒匯聚成一條條接連不斷的雨線,落在地上蜿蜒的水溪中濺起朵朵雨花兒。
倒塌了一半的爛尾樓,窗前的那棵榕樹,漸漸的被越來越大的雨霧朦朧了,安曉英伸手接著小廳中滴落下來的、混合著灰白色的雨水,微微嘆了一口氣,熟練的跑到了櫥窗下的找到了大大小小的塑料盆兒,準確無誤的放到了屋子的不同地方,恰好接著那些兒滴落下來的玉珠兒。
從梨黃色的半人高柜子中間的小抽屜取出一把傘柄已經斷了的海綠色的縮骨傘,小心的將有些移位的傘骨掰正,打開后撐在了放著無數練習冊與厚厚卷子的書桌上,順手將有些破舊、拉鏈已經壞了的書包也塞在了雨傘下,隨即端起了不銹鋼碗,開始吃面條。
這是安曉英的習慣,無論有多忙,都要記得按時吃飯,面條冷了不好吃是一個原因,更多的原因是經常吃冷的東西對身體十分的不好,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感冒,起碼也要花上幾十元去買感冒藥,這對于安曉英這種數著手里的錢,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里的人來說,生病絕對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沙……沙沙……沙沙……滴滴答答……
雨不斷地落下,安曉英有些擔心的縮了縮脖子,天邊一道道銀龍劃過,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腳下的地兒都開始震動起來,這破舊的老房子,在一聲打雷巨響中,停電了。
四周盡是黑漆漆的一片,安曉英摸黑來到廚房,打開藍漆有些脫落的水龍頭,輕輕擦洗著碗筷,忽然又是一道銀龍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乍現,窗外閃過一絲光亮,卻又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
安曉英打開了自己的折疊臺燈,在漆黑的小廳中發(fā)出輕柔的白光,折疊臺燈里面含有蓄電池,在滿電的狀態(tài)下應該可以支持六個小時,即使是今天一晚上都停電,想來也不至于整間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安曉英小心的坐在梨黃色破木沙發(fā)上,絲絲寒意緩緩縈繞,那邊上堆著的舊了小了的衣服褲子被安曉英取過其中一件,小心的折疊整齊,墊在了屁股的沙發(fā)下,隔絕了木頭帶來的絲絲寒意,而且變得稍微有些軟柔。
早些年買的紫紅色珊瑚絨毯子早已經破破爛爛,邊角已經起了絲絲縷縷的線頭,不經意間總會帶走幾根,秋天還能湊合著用,遇上有風有雨的天兒,就需要用舊衣裳在沙發(fā)上鋪一層,不然晚上會冷醒好幾回。
安曉英坐在沙發(fā)上,縮著腿抱著團兒,拿著鉛筆往卷子上仔細的記錄著什么,偶爾抬起手來揉一揉脹痛的眼睛,墻壁上掛著的老式時鐘已經過了十一點,折疊蓄電臺燈傳來的光芒仿佛比剛才稍微暗了一些。
終于敵不過濃濃的睡意,安曉英困倦的打了一個哈欠,小廳中偶爾響起雨水落下的“滴答”聲,催著安曉英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