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裂痕
姐姐下了戒嚴(yán)令,說是“如果不想死的話,最近不要出門”。但是他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踏出過家門,最近家里的氣氛也過于壓抑。如果只是出來透透氣的話應(yīng)該沒問題吧?
但是外面那滿溢著破敗氣息的慘白“陽光”令他感覺格外壓抑,路上也見過用奇怪眼神盯著他的人——謝利有些后悔出門了。
然而這里并沒有時間的概念,謝利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不出意外自己一定會挨罵。
大門沒有關(guān)上,藍色的蝴蝶毫無目的地在空中轉(zhuǎn)圈。這里出奇地安靜,隱約透露出的氣息令他感覺有些不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畢竟這里出于自衛(wèi),是從來不會這樣開著門的。
碎掉的門鎖安靜地躺在地上,干涸的大地上能看到血和戰(zhàn)斗的痕跡。宅子的墻被打穿了一個洞,血痕彎彎曲曲地蔓延著直到室內(nèi)。
咦。
“你回來了?”
深褐色頭發(fā)的少女渾身是血,手里握著匕首,刺眼的紅緩緩向下滴落。她站在母親的尸體旁邊,冷冷地看著他。
“姐……?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女王’死了。你可以離開這里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能在這種地方立足的人物。還有“離開這里”又是什么意思?難道說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至少要搞清楚事態(tài)——
謝利上前一步,但卻被刀刃抵住了喉嚨,只要再近一點,刀鋒就能劃開他那因很少出門而蒼白又脆弱的皮膚:
謝利都不知道她在什么時候和自己拉近了距離。她警告他: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立刻離開這里。不然你就和她一樣一起去死吧?!?p> “啊、啊……?”
謝利還沒搞清楚情況,努力組織自己的語言試圖與自己的姐姐溝通,可惜對方?jīng)]有給他交涉的機會;他冷汗直流,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刀刃折射著慘淡的蒼白的陽光——準(zhǔn)確來說是是那些天使的魔力散發(fā)出的令人不安的光芒。一如既往地令人感覺壓抑又惡心。謝利能在那之上隱約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自己從沒見過自己露出過那樣驚恐又絕望的表情。
“至少、要告訴我理由——”
不過很快他就閉上了嘴巴。生存的欲望把理智壓了過去——脖頸傳來的刺痛感告訴他: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謝利逃命似地以如此狼狽的方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與故鄉(xiāng)道別。
……
什么,是夢啊。
雖然是如此恐怖的經(jīng)歷,但是他現(xiàn)在卻并不覺得害怕,這對他來說不算噩夢的范疇,畢竟赫麥爾的突然襲擊比這可怕多了:準(zhǔn)確來說,他對母親和姐姐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感情,甚至對自己的姐姐有些許恨意,他隱約記得是她殺死了母親,然而經(jīng)過時間推移謝利已經(jīng)記不清事件的全貌,甚至就連兩位親人的樣貌都忘記了。
他不知道怎樣形容這種感覺??傊图胰酥g的情感不是因時間磨損,而是他打心底覺得無所謂。
畢竟,真的有必要擔(dān)心一位已經(jīng)生死不明的人嗎?沒有“女王”蕾吉涅存在的帕皮里奧,真的還有在那種地方繼續(xù)立足的可能嗎?那之后又怎么樣了呢?……
想到這里謝利愣了一下,自己姐姐的名字叫什么來著?
俄奈特的話確實令人在意。不過,謝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一直只是在依憑喜好行事。
說不定,按照她所說的——“借用”扎爾宛的“尸塊”獲得操縱時間的神格后,回到過去親眼見證即可。
“謝利。”
謝利已經(jīng)努力讓自己習(xí)慣了,但是赫麥爾這樣突然出現(xiàn)果然還是會讓他心臟停跳半拍。
“……你就不會好好敲門進來嗎?”
謝利卷起被子,閉上眼睛背過身去,避免與赫麥爾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數(shù)秒。正午的陽光打在謝利的臉上,格外刺眼。不知是因為人造景象所致、還是赫麥爾的闖入而給人感覺頗為燥熱的空氣,令他心情煩躁。
終于,赫麥爾開口了,一字一頓、依舊是以那副冷漠態(tài)度質(zhì)問他:
“是你做的?”
“哈?”
謝利轉(zhuǎn)過身掀開被子坐起來,莫名其妙地看著赫麥爾:“什么是我做的?我好像除了昨天晚歸還被你抓到以外什么都沒做吧?”
——很不爽。眼前這個人每時每刻都在“關(guān)心”自己的一舉一動,又時不時拋給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真的已經(jīng)在這種關(guān)系中逐漸失去耐心,甚至剛才萌生了拋下赫麥爾冒險逃走的想法:可是在如此監(jiān)視之下,自己又能去哪?
“要是沒什么事就請回吧?昨天太累我還想再睡一會?!?p> “諾輪·奧奈爾受了重傷,現(xiàn)在正在接受治療,生死不明。我總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p> “你好煩吶?!?p> “?”
赫麥爾這番話以及這般態(tài)度直接把謝利一直以來積攢的怨氣引爆。雖然“他向來如此”但是一直這樣就是對的嗎?
眼前這位還是沒能理解自己那四個字埋藏的暴怒情感,那事已至此就只能撕破臉皮了:
“我說了你、好、煩、啊!難道我就不能有私人時間嗎?就這樣24小時都要被你盯著看?不管是我吃飯洗澡睡覺還是逛街都要提心吊膽的,你是哪里來的跟蹤狂嗎?”
“等、等一下?”
第一次面對如此大發(fā)脾氣的謝利,赫麥爾居然亂了陣腳,試圖解釋什么但是被謝利打斷:
“你覺得我像是能動手殺人的那種人嗎?我可是一點戰(zhàn)斗能力都沒有,能走到這一步還不全是靠運氣和我這可憐的才能?退一萬步講,我和你說的那些人的人際關(guān)系僅限于見過幾次面,就算是死了對我有什么好處、又對我有什么壞處?就算你們?nèi)懒艘埠臀也话l(fā)生關(guān)系,反正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是你莫名其妙貼上來的吧?”
“謝利……?”
“畢竟我就是個注定要被拋棄的垃圾,就算世界毀滅又能怎樣?哦,就算世界毀滅對你又有什么壞處?大家一起死了算啦!”
說到這里,謝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回到了剛才的狀態(tài):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當(dāng)然我知道你是不會走的,所以我自己走!”
言罷,他就飛快地穿好衣服迅速離開了房間,砰地摔門而去。木門發(fā)出吱呀的悲鳴聲,和謝利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交錯在一起。
赫麥爾愣在原地,試圖整理剛才謝利的話,但是他沒辦法理解這種純粹又強烈的感情——他只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過分了。今日只能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