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革命
“吵架了？”
路西法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想問更詳細(xì)一點，不過視線被薩繆爾擋住了：
“什么？”薩繆爾把椅子搬到二人中間坐下，把臉湊到赫麥爾面前，完全是一副看戲的架勢：“該不會是你監(jiān)視活動太明顯，被當(dāng)成跟蹤狂了吧？”
呃。
赫麥爾難得露出難堪的神情，把身子側(cè)到一邊，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哈哈哈哈——這不就是說中了嗎?！彼_繆爾大笑，猛地拍了一下赫麥爾的肩，她能感到他因為這一動作猛地震了一下。
“喂，薩繆爾……”
路西法從她背后探出頭，為薩繆爾的突然插入行為表示抗議。不過犯人無視了她：
“不過你那樣是個人都會討厭的啦。照我說不如順其自然～順其自然！雖然感覺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是謝利他也做不成什么事吧？”
——但愿如此。謝利確實幾乎沒有戰(zhàn)斗能力，能走到這一天全憑運氣。
“但是……”
“你想說的是他那怪異的魔力吧？照我說那種事情無所謂啦。雖然我們也感覺有不自然的地方，但是只是直覺而已。就算他確實認(rèn)識那位魔王（阿帕莎）又能怎么樣？說的好像謝利有能力能在這里搞破壞一樣?！?p> 作戰(zhàn)會議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赫麥爾與二人的觀點完全分歧，但是他還是決定獨自繼續(xù)監(jiān)視謝利——都走到這一步了，被討厭也無所謂。
空氣中彌漫著祭典的快活氣氛。赫麥爾立于鐘樓頂，俯視著這熱鬧的場面。但是他無心享受、或者說他并沒有這方面的欲望和需求。
一切正常。那么接下來該去下一個地方了，比如去議會大樓看看。
諾輪遭遇襲擊后，貴族們很快有了反應(yīng)，并強烈要求國王緊急召集議員召開會議，而國王居然也直接批準(zhǔn)了此事。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甚至他現(xiàn)在就能聽到街頭有人在談?wù)摯耸隆?p> 現(xiàn)在議會大概率在討論騎士團的事情?，F(xiàn)在有些貴族早就和有因尼貝利姆家有過節(jié)，想借此做文章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雖然騎士團是獨立出來的軍事集團，但是主要贊助人是因尼貝利姆家。之前諾蒂羅森特也說過，家人被調(diào)去了其他的地方，被迫遠(yuǎn)離政治中心。最壞的情況，這次騎士團直接被其他組織取締也不是不可能。
首先是把現(xiàn)團長諾蒂羅森特架空，再借機會將成員大換血，直接將這一重要軍事集團換一個名字收于囊中，從而達成手握重權(quán)的目的。而諾蒂羅森特身為政治迫害的受害者，未來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這次的事件想必又是政治斗爭吧，赫麥爾如此想到。
真龍王國的情況應(yīng)該比自己目前為止所了解的還復(fù)雜得多。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觀望，自己無權(quán)插手王國的內(nèi)部事務(wù)，畢竟，自己只能處理魔王相關(guān)的事情。
他一躍而下，融入人流，朝著議會的方向走去。
“——同胞們！”
在上方傳來了高呼聲，赫麥爾和人群一起停下腳步，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紅色的旗幟上銹著黑色的玫瑰。他在不久之前就見過這個圖案：那是“野薔薇”的旗幟；而高舉旗幟、在高臺上演講的人，他也見過：那是“野薔薇”的成員埃爾：
“我們有多少人每天都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這種日子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
“那些貴族過著奢侈的生活，而我們卻在饑餓和寒冷中掙扎！他們那些宮殿和財寶都是我們的血汗，今天就是我們把那些東西奪回來的時候！
“大家還記得，四年前的這個時候，那些貴族許下的承諾嗎？他們說要提供體面的工作，而不是做傭人和奴隸；幫我們建房子、給我們土地……而四年后的今天，這些承諾全部沒有履行，相信了這些話的同胞們，有很多已經(jīng)在那之后的第一個冬天凍死了！
“還在相信那些人為了拖延而撒的謊嗎，醒醒吧，大家！我們需要的不是施舍！”
……四年前？
不過這是這個國家的內(nèi)部事務(wù)，赫麥爾無權(quán)過問。而且，他也無法理解身邊這些人逐步高漲的熱情——
“我們應(yīng)該自己動手，把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然而就算是用設(shè)備擴音過的演講，也并沒有騎士團的人前來驅(qū)散人群，把埃爾逮捕。那些頑固不化的騎士居然沒來為貴族講話實屬意外，赫麥爾有那么一瞬間以為埃爾是用了催眠術(shù)之類的魔法，但是感知告訴他那并不是魔法，也和虛無魔王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這和魔王無關(guān)，那是一種從心底爆發(fā)出的、純粹的情感：
“飽受欺凌的同胞們，站起來！那些權(quán)貴們騎在我們身上作威作福的日子結(jié)束了！
“拿起武器，攻占議會和王宮，建立一個新的國家，一個清廉、公正、自由的國家！一個由我們自己當(dāng)家作主的國家，一個沒有特權(quán)和壓迫的國家！”
身邊的議論聲很快形成了無窮無盡的怒火匯成的浪潮。民眾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壓抑已久的怨氣終于戰(zhàn)勝了祭典這一安慰劑帶來的泡沫般的對未來的美好幻覺。
——赫麥爾突然想起諾蒂羅森特說的事情：民眾果然積怨已久。有不少人已經(jīng)去附近的臨時店面中拿來刀劍，分發(fā)給他們，甚至自己也有一份：
那個人看著赫麥爾，愣了一下，但是還是露出了見到同志的喜悅神情，把那把長劍放到了自己手中。
看這個勢頭，這是一場謀劃已久的政變……不，應(yīng)該說是革命嗎。過去了這么久，連一個衛(wèi)兵都沒能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被“野薔薇”的其他成員支走了。
民眾對“野薔薇”并無抵觸，甚至看著那面紅旗大家眼里充滿了向往和期頤。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之前這個組織的成員以極端的方式在王都中心鬧出了那么大的亂子就是了。
值得在意的是，那次的襲擊事件過后，龍族的平民之間也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對“野薔薇”的抵觸，難道是這是“野薔薇”和這些平民早就一起策劃好的事件，實際上是除了騎士團和那些貴族人盡皆知的嗎？
赫麥爾決定再觀察一下情況。本來他是要去議會大樓看看的，此刻他決定混在慢慢地變成游行隊伍的人群中。
剛才分發(fā)武器的那位龍族青年湊到赫麥爾身邊，興奮地問赫麥爾他的事情——為什么會在這里？是哪個國家的人？……
赫麥爾被這些問題問住了，但是還是支支吾吾地給出了他認(rèn)為的能讓這位龍族青年滿意的答案，并試圖把話題的主導(dǎo)權(quán)轉(zhuǎn)移到自己手上，但是失敗了。
“我們一定會成功，畢竟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不止四年！”
“四年前……”
“是啊，最一開始我們組織還只是一些國外學(xué)習(xí)的人回來，一時興起組建的。起初想成為正式的黨派，但是因為和貴族、王室的人意見完全相悖，所以完全被打壓，很多最一開始的成員死于迫害。再后來就是現(xiàn)在的團長接手……不過她前段時間受了重傷，所以沒能參加，沒能看到這一幕真是太可惜了?！?p> ——他說的“團長”毫無疑問是諾輪·奧奈爾。但是……
“四年前因為魔法運行出錯導(dǎo)致了欠收和之后的饑荒。這里如果沒有那種結(jié)界，是難以生存的。那一年很多同胞都因此而死。起初是有領(lǐng)主許諾派發(fā)食物，組織魔法師修復(fù)結(jié)界……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事不了了之?！?p> 說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流出幾滴眼淚，但是此刻他并沒有沉浸在過往悲傷情緒中的時間，也并無那樣的興致；這是他絕對不想提起但不得不提起，甚至是需要讓全世界人都知道的往事。他擦干眼淚，重新打起精神，把那些人的罪行如嘔血搬盡數(shù)托出：
“我的父母就是那時候去世的。為了生存甚至要把身上的肉割下來給我和妹妹吃，那時候還有很多人失蹤，大多是被想活下去的人吃掉了。有剛出生的孩子，也是直接被遺棄……那一年是最黑暗的一年……從那之后我們就再也不相信貴族了?！?p> “當(dāng)時是因為有平民襲擊了貴族的沙龍事情才有了轉(zhuǎn)機。有人布置了簡單的魔法，和當(dāng)時在場的所有人同歸于盡了——”
就像前不久的事件一樣。
所有人都還記得那一年，那次的事件，只是因為祭典在閉口不談。但是，只要有一點機會的話，這些人就會舉起反旗。不過……
還是和剛才一樣，赫麥爾覺得有不自然的地方。
“當(dāng)然那次的是大家打著‘野薔薇’的旗號主動去襲擊的。實際上并沒有組織里的成員切實地參與進去。不過在那之后我們就遭到了清算，現(xiàn)今的‘野薔薇’是重組過的?！?p> ——盲目的民眾。
——無法戰(zhàn)勝的敵人。
諾輪已經(jīng)決定暫時放棄了行動，那這次的領(lǐng)導(dǎo)者又是誰？
而且真龍王國的人，也太容易被煽動了。
這是赫麥爾所不能理解的。為什么在已經(jīng)清楚敵人是無可撼動的龐然大物的情況下，還要選擇反抗，而不是暫時妥協(xié)繼續(xù)觀望？這只會帶來不必要的犧牲。
“——就是現(xiàn)在，大家和我一起上??！”
應(yīng)和的怒吼聲一浪接著一浪，很快就蓋過了埃爾發(fā)出的信號。
“我們把一切都賭在這次的……咦？”
赫麥爾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他眼前消失了。好像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還以為自己剛剛做了個夢；不過他的情緒很快就被革命的氣氛帶動燃燒起來，很快就把這位神秘人的事情拋到腦后。
沒錯，自己現(xiàn)在還有更需要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