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熱切的看著盧自寒,雙眼通紅的對盧自寒道:“快,快把天九玄功告訴我,快?!鼻逍穆曇羲粏?,面容扭曲,哪里還有往日在村民眼中的慈和面貌,直將兩個孩子嚇得身子抖若篩糠,一時怎還能說出話來。
眼見二人畏縮不語,清心神情卻是越來越焦急,他站起身,朝盧自寒走了過去,盧自寒緊緊的護在陸清婉身前,肝膽俱顫,腿腳發(fā)軟,陸清婉更是放聲大哭,幼小的她雖不明白發(fā)生何事,卻只覺心中壓抑非常,猶如惡魔臨身。
盧自寒見著清心越走越近,最終他再也承受不住心中壓力,轉(zhuǎn)身拉著陸清婉倉皇跑去,心中只欲早些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護得陸清婉周全。清心為了天九玄功十余年忍辱負重,如今好不容易得其蹤跡,又怎么可能,會讓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左腳一踏,右手成爪,便朝著兩個小孩背心抓去,以他的修為擒拿兩個凡人孩子,自是手到擒來,可就在他的手就要接觸到盧自寒的后頸時,一道冷冽的血色刀光由遠及近,清心若是執(zhí)意抓俘盧自寒,那他定然會被這一刀一斬兩截,飲恨當場,清心趕緊撤手而回,怒目望向偷襲之人,只見羅嚴提刀飛身撲來,羅嚴來此卻是被剛才金光驚動,特意趕來查看。
剛才一擊擊退清心,隨即又是一刀斜斬清心肩頭,此時清心早有防備,見刀勢已到,猛的抽出身后長劍,直驅(qū)入羅嚴心腹,這手以攻代守頗有兩敗俱傷的意思,但羅嚴卻只是眉頭微皺,長刀不回,手腕用力,刀勢盡是快了幾分,清心大驚,如此一來,自己這以攻代守也就沒了意義,若是再不變招自救,只怕只能用自己一條命換羅嚴重傷,那可是大大的劃之不來,他手中長劍一轉(zhuǎn),反手背在肩頭,擋住羅嚴的刀鋒,長刀加身,清心只覺肩頭受力千鈞,身子被這記刀勁壓下三尺,羅嚴手腕一翻,長刀橫削,清心一個翻身,竟是到了長刀之上,腳尖立于刀身,仿若平地,手中長劍從上至下,凌厲劍氣籠罩羅嚴的上半身,羅嚴抬足猛踢在刀身上,清心頓時受勁飛起,手中攻勢也立時被破,清心身處空中還未控住身形,羅嚴右拳轟出,帶起呲呲的破空聲,清心身在空中,想要躲避又如何能行,他只得將渾身真元聚于右手掌心,拳掌相交,沉悶之聲卻是猶如炸雷,頃刻間塵土飛揚,氣浪翻滾,清心也未曾料到羅嚴這招威勢竟是如此恐怖,立時間清心和盧自寒兩人被這股猛烈的氣浪掀飛一丈有余,清心鮮血狂灑,一擊之下內(nèi)腑招受重創(chuàng),他勉力站立起身,偷眼望了望盧自寒兩人,兩人雖也受傷,但好在之前兩人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又落身草叢,倒是沒有多重傷勢,也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
“羅嚴,你阻我干甚么?”清心怒然問道,他怎么也沒想到羅嚴竟然還未離開,這時插手,顯然也是為了天九玄功而來。
“洛江,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你要是不想死就趕緊滾吧!不然可別怪我不念往日兄弟之情。”羅嚴哈哈大笑,本來羅嚴聽聞馬清洋說洛江被縹緲收為弟子,就知他是為了天九玄功,只是沒想到自己運氣這般好,竟是碰巧遇見玄功顯世,有這等好事他又怎會錯過。
“哼,你莫不以為,你就已經(jīng)吃定我了,我這十年也不是白過的?!鼻逍哪樎逗萆?,天九玄功他志在必得。羅嚴看著臉色慘白,嘴角帶血的清心,不由輕蔑道:“洛江,你現(xiàn)在已是重傷之軀,逞能也不過是白白丟了性命,何苦為之?!绷_嚴雖嘴上說著輕松,但心下卻是萬分警惕,他對洛江相識數(shù)十年之久,對對方的脾氣性格都是萬分熟悉,以清心現(xiàn)在這般神態(tài),必然還有后手,如若不然,清心早已逃走,另謀詭計去了。
果不其然,只見清心從懷中摸出幾張符印,真元注入,立刻符印自焚,清心立時感覺到一股股柔和之氣涌入體內(nèi),快速的恢復著內(nèi)腑的傷勢。
符印只持續(xù)了幾個呼吸便化作灰燼,即便如此,清心的傷勢也已恢復了七七八八,他見羅嚴已經(jīng)撲到自己身前,面不改色,手中一翻,一張符印再次出現(xiàn),真元灌入,道:“讓你試試符印的厲害?!彪S著符印的燃燒,空中頓時出現(xiàn)數(shù)道寒冰箭矢,速度奇快,每一箭都指向羅嚴要害。
羅嚴在清心拿出符印前就早有防備,卻是未料到,符印攻擊如此凌厲,他立時放棄攻勢,手中長刀于身前舞作一團,仿佛血紅色的盾牌般,將冰箭盡數(shù)擋住,這也是清心技藝未精,符印之術本就要求甚高,清心雖有不俗資質(zhì),但畢竟修習時年歲已高,十數(shù)年修習也不過初入門道,用以擾敵固是不錯,但攻敵卻是威力欠缺,好在清心也有自知之明,也未指望這一擊便能傷了羅嚴。
清心右手握劍,左手掐著劍訣,身形一動,隨箭而上,距離羅嚴不足七尺時,身形一晃,已是繞到羅嚴身后,長劍直取羅嚴后心,這時羅嚴剛擋住冰箭,根本無力及時回身抵擋,他雙腳滑動,憑空前移一尺,拖刀回身,執(zhí)刀上挑,清心自然得回劍護身,但清心早有計算,他右手張開,長劍失了人力,自然下落,而清心則乘機后退,羅嚴未曾想清心居然會棄劍后撤,稍有驚異,隨即便是欣喜,他腳尖一點,繞過長劍,縱身追上,長刀距離清心已不足半尺,羅嚴本以為會從清心眼中見著驚惶,可他卻是見著清心眼中劃過一絲狡詐,立時心下警覺,突覺身后劍鋒襲身,危急之中,羅嚴心下一狠,全身真元爆開,自身而出一股氣浪,阻緩了長劍攻勢,他乘此機會,向一側(cè)避開,長劍從他左臂上帶起一條血線,飛回清心手中。
羅嚴只覺內(nèi)腑劇痛不已,喉嚨一甜,鮮血從嘴角緩緩溢出,顯是剛才真元在體內(nèi)爆開使內(nèi)腑受了震蕩,受了不輕的傷勢,但卻保住了一條性命,此時他已對清心有了忌憚。而清心見自己這記奇招讓羅嚴躲了過去,暗道了聲可惜,然后再不停留,回身朝著盧自寒追去。
清心也知符印的力量只是暫時,等符印效用消失,他的傷勢必然更加嚴重,是以與其和羅嚴糾纏,還不如先帶走盧自寒,然后再慢慢詢問天九玄功原委。羅嚴自然也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待體內(nèi)真元平復之后,也立刻追了上去。
盧自寒兩人被氣浪掀飛,甫一爬起,先是看了自身傷勢,見并無大礙,立刻便奪路而逃,因此等清心兩人追來時,兩人早已沒了蹤跡。
村中的人,早已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三五結(jié)群的朝這邊趕來,盧自寒兩人慌亂中未走大道,因此并沒有與村中趕來的人相遇。村中趕來的人遠遠看到了清心,趕緊上前詢問生了何事。清心被羅嚴破壞了好事,心中大是不快,現(xiàn)在眾人七嘴八舌的,清心頓覺惱怒萬分,他早已瞧見人群中沒有兩個小孩的身影,哪有與眾人糾纏的心思,冷著臉分開人群,繼續(xù)追尋盧自寒兩人去了。
村民從未見過清心這般模樣,愣愣的看著清心的背影,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卻是全然未發(fā)現(xiàn)清心身后的羅嚴,羅嚴可沒清心那般好脾氣,他見眾人立身路中,大刀一起,劍氣四溢,當先一人立時化為兩段,鮮血碎肉灑了周圍人一身,接著又有四五人慘叫倒地,直到這時眾人才驚覺有危險襲身,眾人哪敢停留,驚聲乍起,四處奔逃。羅嚴見眾人讓了路,也不追趕,只是緊隨清心身后,朝著村子奔去。
清心到了村里,四處搜尋盧自寒下落,可盧自寒兩人并未回村,他又如何尋得,久尋無果,清心怒急,奔向陸承寬家中。
啞女正在院中收拾農(nóng)獲,突見清心破門而入,先是微愣,隨即恭敬行禮,然后招呼清心入座,可清心一心只有天九玄功,進院便是四處觀望,可院子就只這般大小,也無甚么藏人之所,他不理啞女的招呼,徑直入了內(nèi)室,一番噼里啪啦的聲響后,清心又氣匆匆的走了出來,在他身后跟著個滿臉驚惶步履蹣跚的老嫗,卻是陸承寬的老母。
清心來到啞女身旁,啞女臉帶恭敬笑意,以為是自家人招惹了清心,忙比劃著手勢詢問清心緣由,哪想清心突然出手抓住啞女長發(fā),惡狠狠道:“你家孩兒回來沒有?”
突如其來的變故,啞女根本來不及反應,感受頭皮間的疼痛,口中哇哇大叫,老嫗這時也失了對清心的敬畏,慌忙上前,意圖拉開清心拉著啞女頭發(fā)的手,可一老嫗如何能夠撼動清心,清心連問數(shù)聲,不得回答,心中已失耐心,左手一掌,直將老嫗打得腦漿迸裂,啞女見婆婆慘死,尖叫一聲,用力掙扎,而清心雖是染了滿身腦漿鮮血,卻是面色不變,又是一掌,震碎了啞女的心肺,他隨手丟下啞女的尸體,大步出了院子。
陸承寬剛從山上歸來,入村之時就聽村中慘叫四起,他慌忙往家中奔跑,遠遠見一提刀男子見人就殺,心中懼怕的同時又是憂念家中妻兒老小,離家漸近,已能看清院門,這時羅嚴也追了上來,眼見就要命隕刀下,陸承寬突見清心從自家院中出來,頓時仿佛見到救星般,高聲叫道:“清心道長救我!”清心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毫不理會,腳步一踏躍上房頂,翻過房頂,繼續(xù)尋找兩個小孩去了,而陸承寬卻被羅嚴一刀斬斷頭顱,臨死臉上也帶著不可置信。
盧自寒帶著陸清婉,慌不擇路,更不知道跑向了何方,最后實在是陸清婉堅持不住,盧自寒這才停下身來,兩人此時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四周只剩蟲鳴鳥叫,幽靜陰深,陸清婉立時覺得害怕非常,她抹了抹額間香汗,弱弱對盧自寒道:“自寒哥哥,我們回去吧!”
盧自寒心知兩人此時或許尚未脫離危險,雖不知自己得到了甚么惹來覬覦,但只清心那副模樣,就讓盧自寒異常害怕,此時若是回去,定不會有甚么好結(jié)果,他拍拍陸清婉嫩白小手,道:“婉兒,我們現(xiàn)在回去只怕會連累陸叔他們,我們還是等會兒再回去吧!”陸清婉看看四周,道:“可我怕?!北R自寒道:“沒事,有哥哥保護你?!标懬逋褫p嗯了一聲,乖乖的躲在盧自寒身后。
盧自寒心知自己兩人這般逃跑也不是辦法,體力定然比不上清心,他帶著婉兒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竟是在一隱蔽的地方發(fā)現(xiàn)一處山洞,山洞口滿是荊棘,需要俯身爬過方能入洞。盧自寒帶著陸清婉進入洞內(nèi),洞并不是太大,但容納兩人卻是已經(jīng)足夠,洞內(nèi)較為干燥,地上有不少干枯樹葉,想來是日久被風吹入洞內(nèi)沉積起來的,兩人坐在地上,倒也覺得舒適。
天色漸沉,仿有大雨傾盆的跡象,林中嗚嗚風聲大作,雖是夏暑,但盧自寒兩人卻覺寒冷刺骨,緊緊依偎,盧自寒能明顯感受到陸清婉身上的顫抖。
兩人惶急奔了幾個時辰,從早到現(xiàn)在又是水米未進,早已是饑乏交困,但因害怕清心與那大刀男子追趕,又不敢出去,在這種絕望,害怕,饑餓的環(huán)境下,陸清婉漸漸支持不住,靠在盧自寒身上,雙目微沉,昏睡了過去。
洞外雷鳴電閃,大雨如珠,盧自寒猛從睡夢中驚醒,他夢著自己,被清心死死掐住脖子,只剩無助掙扎和恐懼,緊緊逼問他關于天九玄功的事情,剛想及天九玄功,盧自寒又覺得腦中出現(xiàn)無數(shù)字符,冥冥之中他卻懂得這乃是一篇修煉體魄的功法,名字就叫天九玄功。
正待他要細看時,突被胸口的冰涼驚醒,等他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陸清婉趴在他的胸口,雙眼緊閉,但眼淚卻是顆顆掉落,已將他的胸前衣衫濕透。盧自寒愛憐的看著她,輕輕的撫摸著陸清婉的腦袋,喉間盡有些哽咽,他強忍著要涌出的淚,在心中告訴自己,定要好好照顧婉兒,可他回想清心那可怕的面容,心里又沒了多少底氣。
陸清婉睜開眼,在黑暗中聽著盧自寒粗重的呼吸,心里亦是安定許多,只覺有他在身邊,世界就沒了那多危險。
突然腹中咕咕聲起,在寂靜的洞中尤為清晰,陸清婉臉紅的捂著小腹,盧自寒自責的罵了自己一聲,對陸清婉關切道:“婉兒,你醒了。”陸清婉輕嗯一聲,想起家中父母奶奶,甚是想念,她抬頭問道:“哥哥,我們可不可以回去了?我想爹爹!”
盧自寒雖不知兩人離開村子有了多久,但想來也有半日了。此時外面天色沉沉,雖是沒再下雨,但恐怕不時又要下起,又想起陸承寬焦急模樣,也覺兩人出外時辰太長,幾番思量后,道:“等放晴了我們就回去。”如此做了決定,兩人便以閑聊打發(fā)時辰,沒等到一個時辰,大雨再臨,好在山洞地勢稍高,只有少許雨水進了洞口。
雨一直下了一夜,直到二日清晨,紅日破云,這才放晴,餓了一日一夜的兩人,小心翼翼的爬出山洞,盡管地上濕潤,但本是鄉(xiāng)土之人,又屬夏季,也就不覺冰涼。
洞外林木繁盛,雨后露珠晶瑩,沒走幾步,兩人就已渾身濕透,但兩人此時只求尋個山間野果,以緩腹中饑餓。林間野果雖多,但有些乃是有毒之物,盧自寒兩人從小便已知曉,因此饒是兩人餓極也不敢輕易嘗試。
兩人延來時方向走了許久,才總算見著不遠處有一棵野果樹,是他兩認識且可以食用的。盧自寒帶著婉兒匆忙跑過去,果子還未完全成熟,但此時卻是只顧填了肚子,他如猿猴般幾下攀上樹去,摘了幾顆送進嘴里,有些酸澀,但對于餓了一天的人來說,只覺美味無比,他摘了些放進懷里,這才下了樹。
兩人吃了些野果,稍緩饑餓,婉兒又是念起家來,盧自寒寬慰幾句,帶著陸清婉再次摸索著朝村子的方向行去,可兩人越行越覺不對,只因當初慌亂中不分方向,又因大雨掩了足跡,這次再去尋時,又如何能夠辨明。
“菁柔,我們就要到青陽山脈了,那里山賊猖獗,你切莫亂跑了?!币惠v馬車自南向北馳來,一位紫青色長袍老者坐在車沿,側(cè)頭對車內(nèi)之人道。車內(nèi)人聞言,說道:“齊爺爺您乃是天陽宗第二高手,修為如同仙神,又哪里需要懼怕這些小小山賊。”聽聲音,竟是空靈稚嫩的女聲,想必說話之人也是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兒了。
姓齊的老者名叫齊振威,乃是錫城外涂陽山上天陽宗的外事殿長老,實力乃是天陽宗僅次于宗主樊天行的絕世高手,如今聽得樊菁柔這般回話,齊振威臉上雖是苦笑,心中倒是有些自傲。
此次齊振威奉宗主樊天行之命從洛城護送其女樊菁柔回宗,路過此地,方有此言,這青陽山山險路陡,又是錫城通往洛城的必經(jīng)之路,是以有大膽賊人常駐,從路人身上尋些錢財。
馬車內(nèi)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身穿霓裳羅裙,杏眼微瞇,殷紅小嘴稍稍翹起,俯身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滿臉不悅,心中暗責父親大驚小怪,原來此次她是苦求父親數(shù)日方才得以隨行前往洛城,可誰知剛到洛城,樊天行便覺洛城高手眾多,想來是因為那兩枚神奇丹藥風聲走漏,才引來這般多的高手,因此,樊天行憂及女兒安危,這才命了齊振威護送回宗。
眼見自己此行還未盡興就要終止,樊菁柔老大不愿,但她素知父親嚴厲,這才不敢違命,但齊振威卻對她甚為寵愛,尤勝自己親女,因此途中倒是讓她跑脫幾次,惹下不少禍事,好在有齊振威及時化解,倒是沒甚大礙。
突然樊菁柔見路旁草叢中跳過一只白兔,甚為可愛,樊菁柔對其一見傾心,就要開口讓齊振威停下車,但想及他剛才的叮囑,怕是不會應允,樊菁柔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心中已有定計,她裝作一副難受模樣,探出頭對車外的齊振威道:“齊爺爺,能否停一下?我覺得有些不太舒服?!?p> 齊振威數(shù)次領教過樊菁柔的精靈古怪,心中早有提防,但聽樊菁柔語音有異,心中亦生關切,忙勒馬停車,道:“菁柔,怎的了?”樊菁柔掀簾出來,只見她臉色微紅,手捂小腹,可憐兮兮的望著齊振威,齊振威見其模樣,也就不再好詢問,只是叮囑道:“莫走遠了?!彪S即回過頭去。樊菁柔臉現(xiàn)喜色,緩步進了路旁樹叢,回身見已看不著齊振威身影,這才運轉(zhuǎn)身法朝著林中竄去,尋起兔子身影來。
“小兔兔哪里跑?”樊菁柔欣喜飛奔,全然未注意身周環(huán)境,兔子見有人追趕,倉惶逃竄,但樊菁柔一直緊緊的跟隨,只是始終相距丈余,不能獲得。樊菁柔自小修習宗門心法,倒也有不錯的修為,只是此處林木茂盛,能夠跟上已屬勉強。
齊振威等在車旁,久等不見樊菁柔歸來,心中生疑,叫喊了幾聲,可并未得到回應,他立時心中咯噔一聲,頓覺不好,他忙跑過去,扒開草叢打量,但草叢里并沒有樊菁柔的蹤影。他暗自苦笑,居然又上了樊菁柔這小丫頭的當,以前樊菁柔也用此法逃脫過,但自己確實難以提防,又不忍心重聲責備,只能期愿她只是貪玩,而不是遇上了賊人。齊振威順著地上林中印記一路尋去,心中只求平安無事。
樊菁柔到底功力尚淺,追了不久便氣力不濟,漸漸地就失了兔子蹤跡,樊菁柔有些賭氣似的坐到草地上,心中暗怪兔子怎生跑的這般快,也不讓她抱抱,真是可惡,不僅如此,還刮壞了娘親親手為她做的裙子,怎不讓她氣惱。
休息了一會兒,樊菁柔才想起自己離開已久,怕是齊振威已經(jīng)心急找來,是以倒也沒急著回去,只是在腦中思索著等下怎么與齊振威說,才能免去苛責,不過這個念頭也只閃過一瞬間,她就被周遭美景給吸引住,不再關心其他事了。
突然,她的身后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甚東西在向著她靠近,她雖身負修為,但畢竟是一年幼孩子,在這荒山野嶺間,陡聞怪異聲響,自然心中發(fā)怵。有心以為是齊振威到了,可細想下,又覺不對,若是齊振威,幾個起落便能到了她身邊,又何須摸索前行。
她大喊一聲“誰!”聲音尖利,妄圖嚇跑靠近的東西,卻是不想真有效果,悉悉索索的聲音立刻便停了下來,好似真的被她嚇住了一般,樊菁柔心底稍寬,以為只是甚小動物??墒俏催^多久,聲音再次響起,竟是比初時更加來得急了,樊菁柔吊著嗓子,手中隨手拿起一節(jié)枯枝,盡管不具備太大威脅,卻也讓她心中有個依藉。
聲音越顯響亮,仿若已到身前,樊菁柔雙手發(fā)白,雙眼緊盯前方,突然兩個幼小的身影從草叢中竄出,樊菁柔驚叫一聲,閉眼揮手打去,只聽哎呦一聲,樊菁柔睜眼望去,卻見一小男孩捂著自己胳膊,顯然剛才那一下,樊菁柔打到了小男孩的胳膊上。在小男孩的身旁還有一名小女孩,正憤怒的看著樊菁柔,想來是責怪樊菁柔無故傷了小男孩。
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與自己一般高矮的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她提著的心總算落下,有些歉意的看向小男孩,轉(zhuǎn)而又是對兩人充滿好奇。她仔細的打量著面前兩人,只見兩人衣衫破爛猶如布條,一道道血痕遍布在露出的肌膚上,一手拿了小棍,滿臉的泥塵,卻是在見了樊菁柔之后露出滿臉歡喜,仿佛遇著了久違的親人。
盧自寒兩人在山中轉(zhuǎn)了數(shù)日,一路摸索中,經(jīng)歷了絕望與無助,但盧自寒心中始終堅信他能夠帶著陸清婉回到村子。陸清婉時常會抱著盧自寒哭泣,她一遍遍的詢問他們當初為甚么要跑?念叨著自己的爹娘。盧自寒不知道怎么安慰陸清婉,當初之事,他也是因為害怕,本能的選擇帶著陸清婉逃走,慌不擇路下,才來到這片陌生的地方。盧自寒也不過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生活的磨煉,雖讓他沒了其他孩子該有的稚嫩,但面臨如今這樣的情況,他也會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因為陸清婉還在他的身旁,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么走下去,甚至每當陸清婉靠著他睡著,嘴里念叨著爹娘的時候,盧自寒也會偷偷的流著眼淚,在心里叫著他那死去爹爹以及從未謀面的娘親。
兩人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餓了就吃些山果,渴了就喝些山間的泉水。如此數(shù)日,對于兩個孩子來說卻如世紀般長久,心神交悴,感受著死亡瀕臨的恐懼。直到數(shù)日后的今天,兩人漫無目的的走在林間,總算聽到了其他人類所發(fā)出的聲音,這對于兩人來說簡直如聞天籟,胸中喜悅就要滿溢出來,等他們尋聲而來,果然見到了一個少女,少女亭亭玉立,奶白色皮膚配上綠色的霓裳羅裙,更顯靚麗可人。
樊菁柔好奇打量著兩人的問道:“你們是山賊嗎?”盧自寒搖搖頭,他知道女孩兒所說的山賊是那盤踞在青陽山上的惡人,他曾聽陸承寬說過,還在縹緲沒到陸家村時,陸家村的村民也時常遭受那些惡人的欺辱,但自從縹緲在陸家村建立了縹緲觀,就再也沒有賊人敢來陸家村搗亂,只是他沒有想到樊菁柔竟然會認為他與陸清婉是山賊,如今的他們現(xiàn)在只想快些回到陸家村去。
盧自寒見樊菁柔衣著裝扮皆顯富貴,雖不知怎會在這荒山野嶺,但她卻是自己二人被困深林后,遇到的第一個同類。盧自寒語氣恭敬問道:“不知這位大小姐可知陸家村怎么走?”樊菁柔聽了盧自寒的問話,心道:竟是和我一般迷路了。她又在心中遍思自己所知地名,卻是從未聽過陸家村這個名字,她眼望兩人,只見兩人眼中滿是期待,樊菁柔頓時善心大起,對盧自寒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是齊爺爺或許會知道,齊爺爺?shù)认戮瓦^來了,到時你們問問他吧!”盧自寒兩人雖是心中急切,卻也只得等待了。
左右閑著無事,樊菁柔見陸清婉總是躲在盧自寒身后打量自己,于是好奇道:“妹妹,你在看甚么?”陸清婉眼中帶著羨慕,又有些懼怕道:“姐姐你真漂亮!”其實三人年歲相仿,只是盧自寒與陸清婉兩人從小衣食簡陋,又如何比得上樊菁柔在天陽宗整日山珍海味。樊菁柔聽見陸清婉夸獎自己,欣喜不已,笑逐顏開道:“妹妹也不錯??!還不知道妹妹叫甚名字呢?”或許是樊菁柔沒有其他富貴人家那般傲慢,親和的性格讓陸清婉感覺到了親切,她小聲答道:“我叫陸清婉,這是我哥哥盧自寒?!狈既岬故菦]在兩人的姓氏上糾結(jié),反而拉著陸清婉談笑起來。
沒過多久,林中又響到一道語氣滄桑,卻聽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菁柔,你在哪兒?”聽聲音盡是離三人非常近了。樊菁柔喜色流露,大聲回應道:“齊爺爺,我在這兒!”聲音嬌柔輕快,竟是比林間鳥兒的歌曲還更加動聽。三人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是不見人影,突然齊振威的身影仿若憑空出現(xiàn),陡然間就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將沒見過這等奇異場景的盧自寒兩人嚇了一跳。
齊振威皺眉打量了一眼盧自寒和陸清婉兩人,這才轉(zhuǎn)而面色嚴肅的對樊菁柔責備道:“菁柔,你也太胡來了,要是你遇到甚么危險,我可怎么跟宗主交代?”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樊菁柔低頭小聲嘟囔,盡顯委屈模樣,齊振威見樊菁柔如此,滿腔的責備話語,頓時沒了蹤跡,齊振威對自己的心軟報之無奈一笑,道:“好了,菁柔我們快些趕路吧!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錫城了?!狈既釕寺?,看著一旁期待的盧自寒兩人,忙又對齊振威道:“齊爺爺,你知道陸家村么?”齊振威皺眉打量兩人,突然齊振威輕咦了一聲,似乎想起了甚么,對盧自寒問道:“你們要到陸家村?”盧自寒點頭道:“回大人,我們就是陸家村的,前些日子我們偷偷跑出來,結(jié)果在這林間迷了路,還請大人為我們賜下方向?!饼R振威道:“你們村是不是有位叫縹緲的道人?”盧自寒忙不迭點頭道:“是?。〔贿^縹緲仙人幾年前就去世了。”齊振威道:“那便是沒有錯了,不過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回去?!北R自寒急道:“大人,這話怎么講?”齊振威道:“昨天在前面鎮(zhèn)上我倒是聽人說起過,說陸家村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你倆回去也只剩些殘痕斷壁?!?p> “自寒哥哥,我爹娘會不會?”陸清婉擔心的看著盧自寒,盧自寒也被這個消息給震得不輕,他拍拍陸清婉的手安慰道:“沒事的!”隨即又轉(zhuǎn)頭問齊振威:“那您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嗎?”齊振威道:“這個,其實我也只是聽人說起過一兩句,具體在哪里我卻是不知?!北R自寒盡管心中失望,但仍是行禮答謝道:“多謝大人?!?p> 沒有知道具體路線,兩人頗感失落,樊菁柔與兩人雖只相識不足一炷香的時間,但對兩人卻是好感漸升,見兩人失落無助的模樣,眼望齊振威哀求道:“齊爺爺要不我們幫幫他們吧!”齊振威心念一動,道:“小兄弟,不如你們先跟我們到錫城,反正錫城距離這里也不太遠了,到了錫城我再為你打聽陸家村的消息,等打聽到,再送你們回去怎樣?”盧自寒臉露感激道:“那有勞大人了?!饼R振威道:“那我們快走吧!天色不早了?!?p> 三人跟著齊振威走向馬車,路上樊菁柔跟齊振威簡單的介紹了下自己認識的兩個小伙伴,同時也像兩人炫耀齊振威是多么多么的厲害,但兩人從小住在鄉(xiāng)間,雖然有聽村中長輩提過修煉之道,但都是一知半解,此時聽著樊菁柔講述,自是云里霧里。
天色將晚,一行人總算到達錫城,入了城門,城內(nèi)人來車往,盡顯繁鬧景象,盧自寒兩人從未見過這等場景,突然之間只覺好奇非常,趴在車窗上不住打量四周,每是遇見新鮮物什,都會詢問樊菁柔,樊菁柔總會興趣高昂的為兩人解答。錫城距離天陽宗所在的涂陽山還有半日路程,今日天色已晚,況且還答應要為盧自寒兩人打聽陸家村消息,是以齊振威帶著幾人來到一家客棧。
此間客棧名為天陽客棧,乃是天陽宗在凡俗的產(chǎn)業(yè),客棧掌柜本就是天陽宗弟子,自然認得齊振威和樊菁柔兩人,見兩人入了客棧,慌忙上前行禮,齊振威冷面點頭算作是回應,至于樊菁柔,自然是只顧著盧自寒兩人說說笑笑,全然沒有理會掌柜的。
掌柜叫來小二,吩咐小二為齊振威四人開了幾間上房,又命做些吃食送到房間內(nèi),這才親自領著幾人去了房間。入了房間,齊振威命掌柜派人去打探陸家村的消息,掌柜雖有不解,但也只有領命去了。
不多時,小二將飯菜一一送入房內(nèi),久日未見飯食的盧自寒兩人,乍見桌上諸多美味,哪里忍受得住,喉間唾沫早已吞咽無數(shù)次,齊振威推辭有事先行回了自己房間,樊菁柔雖不覺餓,但卻是想和新認識的小伙伴多說說話兒,也就陪著兩人,可有樊菁柔在此,兩人不敢輕易動筷,只是不停的望向樊菁柔,直到樊菁柔讓兩人隨意,兩人這次大口吞咽起來??粗鴥扇顺燥垥r的狼狽模樣,樊菁柔一個勁的捂著嘴咯咯直笑,盧自寒與陸清婉盡管也覺得頗為不好意思,但實在是餓極,又是美味當前,如何管得了那般多了。
三人吃過飯,已是半個時辰之后,樊菁柔吩咐小二收拾了桌碗,盧自寒兩人急切的想要知道陸家村的消息,因此盡管樊菁柔說得興起,兩人也總心不在焉,還時不時的望向房門,樊菁柔看出了兩人心思,以手托腮,看著兩人勸道:“你們別著急了,會沒事的。”盧自寒兩人淡淡輕嗯。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盧自寒早已急不可耐,躍身而起,幾個跨步來到房門前,期待的伸手打開,果然露出齊振威那張有些皺巴的臉來。齊振威看著盧自寒,神色間有些猶豫,似是在斟酌著言語。
盧自寒焦急問道:“齊爺爺,怎么樣?有陸家村的消息嗎?”齊振威驀然嘆氣,對盧自寒道:“你們先休息一晚,明日或許就有消息了,我這過來是讓菁柔早些去休息的,你倆也累了,早些睡吧!”盧自寒明明見齊振威神色有異,說話之時也極不自然,可最后齊振威居然只是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身后腳步聲響起,卻是樊菁柔聽及齊振威讓自己回房睡覺,嘟嘟囔囔一副不滿的樣子走了出來,也正是因為此,盧自寒回頭恰好發(fā)現(xiàn)陸清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身旁,陸清婉眉目低垂,哀默之情甚濃。
樊菁柔對兩人依依不舍的道別,那番模樣好似以后見不著似得,有些好笑,但三人此時各懷心事,具都沒怎么在意。
看了眼盧自寒與陸清婉兩人,齊振威帶著樊菁柔走了,盧自寒心中尤有疑思,他讓陸清婉在房間稍坐,陸清婉害怕一人獨處在這陌生環(huán)境,不肯盧自寒離開,盧自寒好言勸慰,又說只離半晌,很快回來,又囑托如不是自己回來,絕不給任何人開門之類的話,陸清婉這才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