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鎮(zhèn)里,盧自寒兩人正坐在院中,聽莫老太講述自己兒子小時候的趣事,三人雖只十余日相處,卻是親如家人,盧自寒自小便未曾見過母親,父親也與三歲時過世,長久獨處對于親情亦是時常向往,莫老太對兩人如親孫子般疼愛,盧自寒無不感動至極,叫著奶奶也就倍感親切了。
就在三人相談甚歡時,院中房門被人推開,接著一道渾厚聲音響起:“娘,我回來了?!?p> 等話音落下,三人才瞧見一中年男子身著白色長袍,胸口印有六棱花標志,盧自寒在齊振威身上見過這種花印,心想:這中年男子怕也是天陽宗的弟子了。再見男子與莫老太有幾分想象,男子又稱莫老太為母親,此人定然就是莫老太常提起的兒子郭昀了。
莫老太聽見兒子叫聲,她顫栗起身,老淚縱橫,就這般凝視自己日夜惦念的孩兒。郭昀急急忙忙跑將過來,雙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日思夜想的老人,他頓時涕淚橫流,就在兩母子正待述說相思之情時,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只聽一道女聲道:“郭昀,還不快些?!比嗣黠@見著郭昀神色一頓,似乎有些尷尬,外面之人或許是沒聽見回音,便走了進來,竟是一位身姿裊裊的紫裙女子,女子臉露不奈之色,進院也不正眼待瞧幾人,斜睨著眼對郭昀道:“這老東西有甚好想的,自生自滅也就罷了。還是快些領了人回宗去,濤濤可得要人照看?!惫滥樇t氣粗,卻是不敢回句狠話,他轉(zhuǎn)頭不看女子,對莫老太道:“這是我夫人,何昭……”何昭打斷郭昀話道:“我說郭昀,我的話你是不聽了么?”
郭昀臉色醬紫,臉有怒氣,過了半晌,怒斥的話卻是被郭昀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對莫老太歉意的苦笑,這才將目光看向陸清婉,上下打量一番,卻是不見有何特殊之處,但即是師父之命,也只得照辦,他對陸清婉道:“你就是陸清婉?隨我們上山去吧!”陸清婉愣道:“去做甚?我哥哥去嗎?”郭昀道:“就你一人,快些吧!別讓我?guī)煾妇玫?。”陸清婉搖頭道:“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何昭道:“不識抬舉,我父親喚你,你竟敢拒絕,顯是活膩了?!闭f著就要出手教訓,莫老太本就在盧自寒兩人身前,眼見何昭兇相畢露,一掌下來,莫老太身子不靈,只得探頭相擋,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莫老太被何昭一掌扇倒,好在何昭并未動用真元,不然莫老太哪還有命在,饒是如此,莫老太也傷得不輕。
盧自寒兩人正欲上前查看,郭昀卻是先一步扶起莫老太,只見此時的莫老太臉色紅腫,嘴角還有絲絲血跡,已經(jīng)昏迷過去,郭昀輕呼了幾聲,莫老太才算清醒過來,他對著郭昀笑了笑,道:“這兩孩子我甚為歡喜,做母親的求你可別傷害了他們,你能答應?”郭昀不敢點頭,正自為難,莫老太氣急之下再次昏了過去。
何昭怎會在意莫老太生死,她一把就要拉起伏在莫老太身上的陸清婉,陸清婉畏懼的往后躲了躲,何昭一抓不中,甚是氣惱,就要再次出手,盧自寒自然不忍陸清婉受到傷害,但形勢強人,他只得起身對何昭道:“這位仙子莫要生氣,待我與她說上兩句,她便會與你同去。”何昭哼了聲,也不搭話,但手卻收了回去。
盧自寒心下稍松,他拉著陸清婉到一旁,低聲對她道:“婉兒,你且先去,我定會去找你的?!标懬逋窦钡溃骸案绺??!北R自寒道:“你難道還想那個女人傷害莫奶奶嗎?”陸清婉看著倒在地上的莫老太,想起連日來莫老太對自己的好,她點頭道:“那哥哥你可一定要早些來找我!”
盧自寒點點頭,拉著陸清婉來到何昭面前,道:“仙子,我已和她說好了,她這便與你們同去?!焙握押叩溃骸八隳阕R相!”她看向陸清婉冷淡道:“走吧!”陸清婉不舍的看向盧自寒,盧自寒對她點點頭,陸清婉這才走向了何昭,何昭看向還守在莫老太身邊的郭昀,道:“還磨蹭甚么,那老太婆又死不了。”郭昀緊緊拳頭,最后也只能嘆氣的放下莫老太,一步三回頭的跟著何昭走了。
等幾人離開后,盧自寒這才扶起莫老太,莫老太其實早已醒來,只是心寒之下,不想再見郭昀,此時郭昀走了,他又極為不舍,盧自寒看著莫老太眼角的淚水,也只得默然嘆氣。沒過多久,又有一位天陽宗的弟子前來,來人不過二十來歲,身著灰色長袍,胸口同樣印著六棱花印,他一進屋便大聲叫道:“誰是盧自寒?”盧自寒疑惑問道:“我就是,怎么了?”那人傲慢道:“走吧!”說著便轉(zhuǎn)身先行了。
盧自寒猜測可能也是接自己進天陽宗的,雖然不明白為甚么不是和婉兒一起,但只要進了天陽宗,便總有見面的機會。盧自寒匆匆安慰莫老太幾聲,見莫老太神色哀傷,眼中無神,盧自寒心中又是幾聲哀嘆,他見來接他的天陽宗弟子已經(jīng)走的遠了,跟莫老太告別一聲,緊跟而去。
自從樊天行答應將盧自寒兩人接入宗門后,樊菁柔就在焦急的等候父親的消息,直到過去兩個時辰,樊菁柔才總算得到父親傳來的消息說,陸清婉已經(jīng)入了宗門,此時正在納新殿。樊菁柔早是等得不耐煩,一得到消息就著急匆匆趕到了納新殿里,因為外門晉升大會還有月余就要舉行,是以納新殿除了殿內(nèi)弟子倒是少有其他人影,樊菁柔在殿中轉(zhuǎn)上一圈,也未發(fā)現(xiàn)陸清婉的蹤影,她便猜想,陸清婉可能在六長老何廣元的院子里,何廣元性格古板,時常都是一副冷冰冰模樣,是以樊菁柔甚少來何廣元的院中玩耍,今次念友心切,倒是未想多少。
她來到院前,便見院門打開,她探頭一瞧,果見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的陸清婉,在陸清婉對面的何廣元早已發(fā)現(xiàn)樊菁柔的蹤跡,只是未有點破,他對郭昀吩咐道:“小昀,你去內(nèi)務殿請秦長老過來?!惫李I命道:“是,師父?!?p> 等郭昀離開后,何昭不滿的對何廣元道:“父親,你老是糾纏那秦子萌做甚?你這樣可對得起我母親?”何廣元道:“昭兒,你母親去世快十年了,你總得為父親著想著想吧!”何昭扭頭道:“我不管,我不同意。”何廣元喝道:“你不同意也不行,下去吧!”何昭哼了聲,氣匆匆的跑開了。
何廣元無奈的笑笑,隨即對門外道:“菁柔丫頭,偷偷摸摸做甚?還不快進來?!狈既嵝χ苓M院子,對何廣元瑩瑩一禮,叫了聲“何叔!”何廣元嗯了聲,道:“你跑來我這兒做甚?”樊菁柔弱弱道:“我是來找婉兒妹妹的?!?p> 何廣元看了眼正低著頭坐在一旁石凳上的陸清婉,對樊菁柔道:“等她的正事辦完了來?!狈既峒辈豢赡偷溃骸澳?,何叔,我能和她說會兒話嗎?”何廣元笑道:“去吧!”得到何廣元應允,樊菁柔這才高高興興的蹦跳著來到陸清婉身邊,對她道:“婉兒妹妹我來了,咦,自寒哥哥?怎么沒在這里?”
樊菁柔這才想起自己自始至終都未見著盧自寒的影子。陸清婉道:“我也不知道,他沒有跟我一起。”樊菁柔看著陸清婉傷心模樣,哼道:“爹爹居然敷衍我,我等下就帶你去找他算賬?!?p> 樊菁柔又和陸清婉聊了幾句,可陸清婉興致卻是不高,想來應該是和盧自寒分開的關系。好在不久,郭昀便帶著秦子萌來到何廣元的院子,秦子萌三十歲出頭,正是青春大好的年紀,身形婀娜,步履款款間,發(fā)絲飛舞,嬌艷中透著一股英氣,加之絕美臉蛋,一入院門就將何廣元迷得神魂顛倒。
郭昀見著何廣元這幅失禮形態(tài),忙上前道:“師父,秦長老到了?!焙螐V元這才回過神來,他輕咳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后柔情默默的看著秦子萌道:“子萌,你來了?!鼻刈用劝櫫税櫺忝?,道:“何長老,找我來有甚么事嗎?”
何廣元揮手讓郭昀退下,這才請秦子萌坐下,秦子萌道:“我殿中事務繁忙,還請何長老有話直說,我不便多待?!焙螐V元臉露失落,隨即看向一旁的正在與樊菁柔交談的陸清婉道:“今日宗主傳來消息,讓我破格招收一位內(nèi)門弟子?!鼻刈用鹊坏溃骸岸ㄊ怯匈Y質(zhì)絕佳之人,不過這是你納新殿之事,與我好像無甚關系?!焙螐V元道:“若她是天陰之體呢?”
秦子萌眉頭一皺,轉(zhuǎn)頭看向陸清婉,臉露驚色,隨即又快速隱沒,訝異對何廣元道:“何長老不會說的就是這個小姑娘吧!”何廣元道:“正是?!鼻刈用赛c頭道:“既是如此,那我這便帶她回殿門去。”
說著秦子萌走向陸清婉,上下打量一番,暗暗點頭,何廣元追上來道:“子萌,且慢!”秦子萌回頭道:“何長老還有甚么事嗎?”何廣元見著秦子萌冷漠的態(tài)度,頓時腹中言語盡數(shù)噎在喉嚨中,吞吐不出。秦子萌對陸清婉道:“你叫清婉吧!以后我就是你師父,跟我走吧!”陸清婉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心知那日到陸家村的便是她了,不過,陸清婉對秦子萌并無甚惡感,但即見過,陸清婉也就不自覺的點頭應下了。
秦子萌拉上陸清婉的手就打算回內(nèi)務殿去,樊菁柔卻是不依了,她上前拉住秦子萌衣袖,撒嬌道:“秦姐姐,讓我和婉兒妹妹再玩兒會,等晚點再帶她過去好不好?”秦子萌蹲下身,笑道:“小公主有求,我怎會不答應呢?去吧!”樊菁柔高興的叫了幾聲姐姐,拉著陸清婉就往院子外奔去,秦子萌笑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眼中滿是寵愛之色,直到兩人身影消失,秦子萌才向何廣元告辭一聲,款款而去,只剩何廣元失落的站在原地,他本想接著陸清婉與秦子萌多親近親近,哪想秦子萌卻仍是對他愛搭不理,這讓他頗為失望。
樊菁柔帶著陸清婉正要去找樊天行理論,卻不想恰巧在半路遇見了齊振威,樊菁柔不滿的哼了一聲,就不打算搭理齊振威,齊振威笑著道:“菁柔,怎么還在生你齊爺爺?shù)臍獍。俊狈既岬溃骸皼]?。 敝皇悄菤夤墓男∧樔握l都能看出她很生氣。齊振威道:“那你怎么不理我呢?”樊菁柔道:“我要去找自寒哥哥玩,沒空理你?!饼R振威道:“可只有我才知道他在哪里呢?”樊菁柔欣喜道:“齊爺爺,真的嗎?那你帶我去?!饼R振威裝作很傷心道:“可剛剛菁柔不理我讓我很傷心呢?”齊振威雖是佯裝傷心,但樊菁柔又如何能看破,只當自己剛剛真是傷了齊振威的心,她立即歉意道:“齊爺爺,對不起,是菁柔錯了?!饼R振威呵呵笑道:“嗯,既然菁柔知道錯了,那我就帶你去找他去?!狈既岣吲d叫道:“好誒!”陸清婉也覺心中欣喜。
齊振威將兩人帶到外門,此時盧自寒已經(jīng)被帶到了雜役房去,盧自寒也已知道自己被天陽宗招為了雜役,而前去接他那個天陽宗弟子,其實也就是個外門弟子,叫做蘇馥卿,是雜役殿管事,二十出頭的年紀,修為卻已超過外門弟子許多,早已有了晉升內(nèi)門的修為,但他生性嫉妒,在外門還可管理一班雜役,到了內(nèi)門就是個平凡弟子,也就受不了別人的冷言冷語,是以久久未想去晉升,今日三長老召見,本還以為是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可怎知三長老竟是讓他去接這樣一個半大孩子到他手下做個雜役,雖不明原委,但也得領命去了,自是心中自燃起一股嫉妒之意,一小小雜役也能入了長老的眼睛,而自己只能被呼來喝去,想想不平心頓起,莫說一路不給盧自寒好臉色,等到了雜役房,扔給盧自寒一把斧頭,便安排盧自寒到后廚去做了劈柴的活計。
三人來到雜役房里,叫了個路過的天陽宗弟子過來,詢問道:“今日被招入雜役房的那個小男孩兒今在何處?”那人見齊振威和樊菁柔身上的華麗服飾,猜想定是天陽宗位高權(quán)重的大人物,忙不迭的將實情盡數(shù)抖露,恭敬回道:“今日蘇管事的確實領了個小雜役回來,現(xiàn)正在廚房后院劈柴呢?”齊振威皺眉不悅,他交代讓蘇馥卿帶回盧自寒,他卻只這般對待,多少有些敷衍自己的意味,這讓齊振威頗為不滿,但他卻是未多表露,只是讓這名弟子帶自己前去。
弟子領著三人來了后廚院子尋盧自寒,盧自寒自小便吃苦慣了,此時雖被安排做些苦活兒,心里也并不覺得有何不妥,只是心中憂念著婉兒去做了甚么,有未被欺負,漸漸地也就走了神去,卻是恰好被路過的蘇馥卿給瞧見,蘇馥卿本就不待見盧自寒,此時見盧自寒有偷懶樣兒,立即過去就是一巴掌,直將盧自寒扇得暈頭轉(zhuǎn)向,盧自寒正要道歉,這時門外傳來了樊菁柔的聲音:“自寒哥哥,自寒哥哥,我們來看你了?!?p> 聲音響落,人影顯現(xiàn),當先一人正是樊菁柔,接著陸清婉,最后才是齊振威。蘇馥卿不認識樊菁柔卻是認識齊振威的,瞧見三人來尋盧自寒,心下一顫,拿眼暗瞪盧自寒,接著快步迎上齊振威三人,躬身行禮道:“三長老!”齊振威嗯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這時那邊又響起了樊菁柔的聲音:“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受傷了?”齊振威看去,只見樊菁柔關切的望著盧自寒,而陸清婉則輕輕的嘟著小嘴,給盧自寒紅腫的臉哈著氣。齊振威走過去,樊菁柔看著跟在齊振威身后的蘇馥卿道:“是不是你打的我哥哥?”蘇馥卿不認識樊菁柔,但她既然是和三長老一起來的,也只得瞪了眼樊菁柔,對齊振威解釋道:“三長老,不是小人打的。”樊菁柔哼道:“就是?!饼R振威含著笑臉道:“菁柔不要胡亂指責人?!甭犚婟R振威的稱呼,蘇馥卿心下一驚,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女孩兒居然是天陽宗的小公主,樊菁柔,他心中更是怯怯,盧自寒對齊振威道:“自寒見過齊爺爺?!饼R振威點點頭道:“你們在這玩兒吧!我還有事先走了?!闭f完帶著蘇馥卿出了后廚,蘇馥卿縮身在齊振威身后,心中惴惴不安。突然一道巴掌襲來,正中蘇馥卿的面龐,直將蘇馥卿扇倒在地,齊振威冷哼道:“你這雜役管事還是讓給別人吧!”說著也不等蘇馥卿辯解,便轉(zhuǎn)身離去,獨留蘇馥卿茫然不知所措。
樊菁柔等齊振威走后,挽著盧自寒的手,數(shù)落著自己父親和那可惡的管事,說他們欺負了盧自寒,盧自寒也只是含笑聽著,這里受的這些苦楚在盧自寒看來還抵不得當初在陸家村時的日子,要說若有不同,那便是在陸家村里沒人冷眼對他而已。
數(shù)落完父親又說起陸清婉的事情,盧自寒聽得特別仔細,尤其是知道陸清婉居然被破格收為天陽宗內(nèi)門弟子,甚是為其感到高興,漸漸天色將晚,齊振威來接樊菁柔回去,樊菁柔和陸清婉這才依依不舍的和盧自寒分別,并告訴盧自寒,等她回去后,定要讓父親也收他入內(nèi)門,盧自寒自知自己沒那福分,也就沒放在心上。
樊天行與姜素英難得有時間單獨相處,半月不見,心中話語萬千,怕是一日一夜也說不完的。紅色夕陽映照在姜素英嬌媚的臉上,樊天行心里早如貓爪亂撓,急不可耐,可姜素英卻似不懂丈夫急躁,悠閑的喝著茶,和他訴說相思情話。卿卿我我下,樊天行呼吸越發(fā)粗重,這時姜素英也發(fā)現(xiàn)了丈夫異常,她不由臉若桃紅,暗啐一聲,但身子卻已是軟軟的倒向樊天行。可世上卻是不缺煞風景之人,就在讓人情意漸濃,打算共赴云雨時,樊菁柔氣勢洶洶的沖進院子,絲毫未發(fā)現(xiàn)自己擾了父母的好事。
被驚嚇到的姜素英慌忙從樊天行懷中掙脫,坐直身子,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臉色通紅不敢看跑進來的樊菁柔。
樊天行也是清咳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看著樊菁柔,略帶不滿的呵斥道:“菁柔,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一天風風火火的,成甚么樣子?!狈既岵桓吲d的道:“爹爹,你怎么能讓自寒哥哥去當雜役呢?”樊天行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你那甚么哥哥的,根本沒有修煉的天資,就算是留在宗門都已是破例,你也就不要為難爹爹了?”樊菁柔卻是不懂,但聽樊天行的話,此事怕是難有更改,她賭氣似的出了院子,回屋去了。
聽了兩父女談話的姜素英看著女兒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對樊天行道:“柔柔大了,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狈煨械溃骸笆前?!只是他的想法有些偏了?!苯赜⒌溃骸拔铱刹幌M愀蓴_柔柔的婚事?!狈煨行Φ溃骸笆牵÷犇愕?,現(xiàn)在柔柔還小,我們也不要操心太早了,來,夫人我們該要入寢了?!苯赜⒛樇t道:“滿腦子都是些壞心思?!眱扇讼鄵砣肓伺P室。
日子一日一夜過去,蘇馥卿自從和齊振威走后,盧自寒就再也未見過,新來的管事受到齊振威囑咐,對盧自寒關照非常,因此盧自寒整日里倒是最為清閑的一個。
眼見晉升大會就要到了,這可是天陽宗的大日子,整個外門都開始忙碌起來,只有盧自寒一人清閑得難有事做。
這些日子因為出入內(nèi)外宗不太方便,所以樊菁柔也就極少來找他,盧自寒雖是極想念婉兒,但他卻又進不了內(nèi)門,是以也只有在心中盼念。
閑著無事,他又想起了腦中的天九玄功來,天九玄功自入腦內(nèi),盧自寒早已翻看多次,只是未實其字也就不明其意,這些日子,盧自寒常去請教管事求教習字,十余天下來也頗有成效,雖還是認不完整,但也能通其意思,連管事都??渌敾圻^人。
盧自寒盤膝坐于床上,按照天九玄功所載吸納靈氣,初時并無反應,過了一個時辰,盧自寒便感靈臺清明,天地萬物化為晶瑩點點,正緩緩融入體內(nèi),隨著體內(nèi)靈氣漸多,盧自寒只覺全身充盈舒暢,好不快活,可就在盧自寒要繼續(xù)吸納靈氣時,猛覺心臟仿若要炸裂般,迅速膨脹,接著一股寒氣自心臟蔓延全身,立時之間,盧自寒身上便覆上一層白霜,盧自寒趕緊停功,寒氣這才消失,但繞是如此,盧自寒的內(nèi)腑也被凍傷不輕,他心有余悸的想要站起身,卻是覺得身軟體輕,腹中疼痛非常,他只得放棄起身打算,倒于床上,以被覆體,足過良久,體表寒氣才漸消。
就在盧自寒稍感身體好轉(zhuǎn)時,房門被推開,卻是雜役管事差人前來通傳說是管事有事找他,盧自寒趕緊收拾妥當,強忍內(nèi)腑疼痛前往管事處,輕叩房門,內(nèi)里響起一道蒼老聲音來,盧自寒聽出乃是齊振威的聲音,他心中暗自疑惑,但也不及細想,推門而入,只見齊振威笑臉立于廳中,盧自寒趕緊上前施禮,齊振威托手扶起,入手處微感冰寒之意,頓時心中有了計較,齊振威繞到盧自寒身后,扣上房門,這才對盧自寒道:“自寒,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安好?”
盧自寒正想答謝齊振威照拂之恩,忙行禮道:“多謝齊爺爺?shù)挠洅炝耍娙藢ξ艺樟嫌屑?,每日清閑自在得頗有愧色?!饼R振威笑道:“那不是好么!”但隨即齊振威臉色一變,面露嚴肅道:“但不日你便有惡事降臨,怕是性命難逃了?!北R自寒驚道:“不知是何事?還請齊爺爺告知?!饼R振威道:“你身懷重寶的消息已被人抖露,天九玄功人人覬覦,我也不甚例外,但我們有近月相處,頗有感情,是以今日冒險相告,望你自己也有個準備?!北R自寒疑惑道:“我何來重寶?”剛修煉天九玄功險些喪命,盧自寒恨之不及,但畢竟是重寶,又如何能輕易予之他人。
齊振威嚴肅道:“自寒,你身無修為,又怎能逃的脫這番劫難,你難道就不想想清婉?”盧自寒略作沉思,隨后道:“齊爺爺能否帶我去見見婉兒?容我交代些事情。”齊振威一喜,佯裝為難道:“這怕是不能,內(nèi)門森嚴,即使有我作保,你也不能進入。”盧自寒又道:“那您能否帶婉兒出來一趟?”齊振威道:“來之前我曾也這般想,只是我去了秦長老處,聽她說,陸清婉初學修煉,正于關鍵時刻,不能分神?!北R自寒點點頭道:“即是如此,那便勞煩齊爺爺代為轉(zhuǎn)達吧!”齊振威暗露喜色,但表面卻是只做關心狀,道:“嗯!我定會轉(zhuǎn)達到?!北R自寒道:“我想……”
就在這時房門被急促敲響,齊振威臉有不悅之色,暗恨此時有人打擾,盧自寒卻未做他想,轉(zhuǎn)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名內(nèi)門弟子,他見門開,快步進屋,對齊振威道:“長老?!饼R振威皺眉道:“何事?”弟子道:“宗主派人來尋齊長老,說是泰長老回來了?!饼R振威眉頭緊皺,側(cè)眼看了看盧自寒,點頭道:“嗯,我這就去?!彪S后便有急色看向盧自寒,盧自寒笑道:“齊爺爺有事先去,等下我自備書信一封,交由管事大人代為轉(zhuǎn)交就是。”齊振威聞言知盧自寒一時也不會說,只得無奈離開了盧自寒的房間。
盧自寒不知齊振威所言是真是假,但若真如齊振威所說,那恐怕自己時日無多。
正好,管事屋中放有書案,近日習字便是在此,想著,他來到案前,研墨以思寄留之語。
就在盧自寒提筆待書之時,管事回到屋內(nèi),卻是特意來尋盧自寒,說是晉升大會還有十余天便舉行了,后廚那兒缺少人手,希望盧自寒能去搭把手,盧自寒心想管事老爺平日里這般照顧,去幫幫忙又有何難的,左右耽擱不了多少時辰。
盧自寒隨著管事來到后廚,管事讓其負責幫忙去溪邊打水,盧自寒知曉這是個清閑活計,也就領命去了。
天陽宗用水乃是從涂陽山頂?shù)娜刍鞯南?,因山勢陡峭,所以流水湍急,氣勢如洪,而外門取水處,就自山崖瀑布下的水潭,傳言,內(nèi)門取水,乃是借助修為取瀑布之水,盧自寒卻是無緣眼見。
盧自寒來到水潭時已有四名雜役等在這里,盧自寒接過水桶,不一會兒便將八只桶灌滿,兩名雜役挑著就走,為了提高速度,早便多備了八只水桶,等雜役挑走后,盧自寒又繼續(xù)裝另八只桶,剛裝滿,雜役又到,如此循環(huán),倒也快捷。卻不知后廚水缸有多般大小,四人挑水也足是跑了五六次才總算歇了下來,盧自寒雖是最為輕松,但也累了夠嗆,他放下水勺,蹲在水邊洗了把臉,卻是突然一股巨力從身后傳來,盧自寒自覺內(nèi)腑與后背疼痛不已,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飛起,噗咚一聲便落入冰涼的潭水中,大量溪水入喉,只一息間,盧自寒便沒了知覺。
天陽宗議事殿,齊振威到的時候,宗主樊天行以及其他諸位長老早已到齊,齊振威先是朝樊天行行了一禮,這才到自己位上坐下,樊天行見人已齊到,對泰康丞道:“泰長老,人齊了,你將事情詳細說了吧!”泰康丞道:“前些日子,我奉宗主之命打探天九玄功的消息,據(jù)查天九玄功確是出現(xiàn)在陸家村,只是陸家村的村民已盡數(shù)被誅,兇手乃是一散人,名叫羅嚴,原是淮江四惡之一,排行老二,人送惡號嗜血書生,我去查過陸家村村民尸體,確是被羅嚴常用兵器血刀所殺,我一路追查羅嚴下落,卻是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正效力于伏浹所領的義軍中,地位頗高,而天九玄功顯世的消息也是他所散發(fā),我本欲俘其訊問,可羅嚴似有意透露消息,當察覺到我的時候,他便故意現(xiàn)身說出原委,據(jù)他所說,天九玄功此時正在一位從陸家村逃離的男孩兒身上,只是現(xiàn)在不知蹤跡何處?!遍L老洪剛懷疑道:“羅嚴弒殺成性,怎會讓一小孩兒帶走玄功?”泰康丞道:“我也有此疑問,他說乃是有勢均力敵的高手相阻才讓其逃脫?!焙閯偟溃骸凹热凰捞炀判υ诤翁?,又為甚么不自己悄然去取呢?又何必昭告天下,引世人爭斗。”泰康丞道:“據(jù)我猜測,可能他是打了渾水摸魚的主意,又或許是借著此事使大陸亂象更甚,好借機壯大義軍也說不得。這幾日在青陽山一帶我屢次遇見寒冰城,歸云殿兩宗高手,想必他們也是從羅嚴那里得知的消息。”樊天行道:“你可探知那男孩兒身份?”泰康丞道:“羅嚴道那孩子約摸八九歲的樣子,卻是不知姓名。”洪剛道:“這不等于大海撈針么?”樊天行和其他幾位長老也緊皺眉頭。泰康丞道:“我會加緊派人追查的?!狈煨械溃骸耙仓缓萌绱肆??!?p> 一眾人又在殿內(nèi)商討了下關于晉升大會的細節(jié)和準備,殿外卻是突然響起了樊菁柔的聲音:“爹爹,哥哥不見了,哥哥不見了?!狈既峥夼芟蚍煨校煅手鴵溥M樊天行懷中,仰著小臉,水汽彌漫的大眼無助的看著樊天行。
原來近些日子陸清婉沉于修煉,樊菁柔頓覺沒了樂趣,想及還在外門的盧自寒,便有心去找他玩耍,可內(nèi)門處于絕險之地,姜素英又怎會讓她一人前去,而最近因為晉升大會,外門忙亂,因此姜素英始終不許。
樊菁柔軟磨硬泡,才終是讓姜素英派了人同行,心愿得償?shù)姆既幔允菤g快無比,一路直奔盧自寒所在的雜役房,可這里卻是早已亂作一團,盧自寒的消失讓管事著急不已,要知盧自寒可是三長老囑咐要好生照顧的人,如今這般沒了蹤跡,到時可怎生交代才是。管事正著急火燎,不知所措,但越怕甚么他就來得越急,樊菁柔在房間找不到盧自寒,便跑來找管事,自上次蘇馥卿之事后,管事哪能不認識樊菁柔,他一見樊菁柔,頓覺心中凄苦,樊菁柔笑嘻嘻問道:“這位大叔,你知道我自寒哥哥去哪兒了嗎?”管事不知怎生回答得好,反復斟酌才說出一句“不知他去哪兒了”的話來。樊菁柔不疑有他,只當管事真是不知道,又去問了別人,可眾人認識樊菁柔,怕受如蘇馥卿一般的牽連,便不肯言,只有挑水的雜役,含糊說是最后在溪邊見過,樊菁柔這才匆匆來到溪邊。
可溪邊只有濕漉漉的痕跡,卻是沒有人影,如此東問西尋,一個時辰過去,也沒找到絲毫線索,這才急慌慌的回到內(nèi)門,找樊天行來了。
樊天行自從安排了盧自寒兩人的事后就早已將兩人遺忘,此時聽樊菁柔提起,他還稍稍愣神才算想起,樊菁柔卻是急不可耐,見父親久不回應,以為父親也是急得不知所措,忙提醒道:“爹爹,你快派人去找好不好?”樊天行寵愛一笑,道:“好,好,我這就派人去尋他?!狈煨休p拍樊菁柔后背,面朝門外喚道:“紫陽!”聲音宏厚有勁,透石穿瓦,但即使是離他最近的樊菁柔都未有甚么不適之感,足見樊天行對真元的控制已達細微之境。
門外一淡青色長袍年輕人疾步入殿,正是樊天行的大弟子紫陽,紫陽恭敬對身周眾長老依次行禮,這才看向師父樊天行,樊天行吩咐道:“菁柔的朋友在外門失蹤了,你陪菁柔去找找?!?p> 紫陽詫異抬頭看了看樊天行,隨即點頭應下,樊菁柔跑到紫陽身邊對他道:“快些,紫陽師兄?!弊详柣匾詼\笑,朝各位長老行禮后,才緩緩的陪同樊菁柔退了出去。樊菁柔悄聲對紫陽道:“紫陽師兄,我們?nèi)ツ膬赫野??”紫陽對盧自寒根本一無所知,自然也不知能去哪里尋找,但見樊菁柔期待的看著自己,他只好輕輕的笑了笑,安慰樊菁柔道:“菁柔,你也別太擔心,咱們肯定能找到的,他還能離開了宗門不成?!?p> 其實紫陽的意思是宗門內(nèi)的人是不能私自出入的,但樊菁柔卻是想起盧自寒和陸清婉曾要齊振威打聽陸家村的消息,此時盧自寒不辭而別會不會是回陸家村了呢?想到這兒,他對紫陽道:“叔叔,你說哥哥是不是回陸家村去了?”紫陽笑笑,他自然知道不可能,但見樊菁柔擔憂的小臉,卻又不知怎么回答了。
“菁柔,慢著!”突聽身后響起一道聲音,卻是泰康丞叫住了兩人,其他眾位長老和樊天行皆是好奇的望著他,只見泰康丞一個跨步便出現(xiàn)在樊菁柔面前,樊菁柔被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一張老臉嚇得小臉微變,泰康丞渾不知此番動作有失儀態(tài),他半蹲身子,緊張對樊菁柔道:“你剛剛是不是提到了陸家村?”泰康丞的話一出口,大家都反應過來,竟都臉露焦急之色,樊菁柔拍拍小胸脯,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模樣,嗔怪的看著泰康丞道:“泰爺爺,你嚇著我了?!碧┛地┟η嘎暤溃骸笆菭敔敳缓?,待會兒爺爺再給你補償,剛剛爺爺問你的問題,能不能告訴我?這對爺爺很重要?!狈既崧犅動醒a償,心情頓好,對泰康丞道:“嗯??!哥哥以前就住在陸家村嘛!這有甚么?”泰康丞急道:“那他人呢?”樊菁柔道:“我剛不是說了嗎?哥哥不見了,我正要去找呢?”泰康丞一愣,樊菁柔本就被泰康丞嚇得不輕,現(xiàn)在見泰康丞走神,忙拉著紫陽離開了議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