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后進,一個個娃兒們洗地很是清爽,不過在院落里歡鬧一會兒就又成了泥人。
到底是娃兒,開始是拘束,過了會適應(yīng)后,發(fā)現(xiàn)他們沒什么可怕的,所謂的老爺秦臻石根本沒有管束的意思,就開始胡天胡帝起來。
‘爺,這些娃兒胡鬧的很,’
鄭三娘慚愧道。
‘沒事,倒是有些生氣,呵呵,’
秦臻石笑笑。
他是有些頭大,畢竟沒經(jīng)歷過,不過自己惹得事,含淚也的平了。
“爺,奴想回去碼頭,去給爺打探一番西夷人的下落,再者,奴的兩個兄弟還不曉得我等去處,奴總得通曉他們一聲,”
鄭三娘偷瞥了秦臻石一眼。
“嗯,此是應(yīng)當(dāng),”
秦臻石想了想,
“此番將你兩個兄弟喚來一同到秦府吧,就當(dāng)是某的伴當(dāng),”
“只是如此怕是驚擾了夫人,”
鄭三娘羞慚道,她略略感到了秦母稍許不快,心里總是不安。
想來也是他們只算得到此惜身,可是沒有和秦家簽下契約,算不得秦府家仆,作為秦母來說怎么管教,不能當(dāng)奴仆使喚,還多了這般多的嘴,有些不快也是真的。
但是鄭三娘真的不想幾個娃兒這般小的年紀(jì)就成為秦家的小廝丫鬟,內(nèi)心里她拿不準(zhǔn)秦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雖然秦臻石確是好人。
‘倒也不用放在心上,某身邊倒是需要人手,’
秦臻石說的很平常,鄭三娘確是清楚,這等親信伴當(dāng)不是體己人用的不放心,如果不是秦臻石看顧,哪里能輪到他們,
“還是多謝秦爺,”
鄭三娘再次拜謝,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感覺秦臻石是高高在上的老爺,倒是平易的緊。
“何必多禮,走吧,某同你一同走一遭,”
秦臻石道。
“這怎么使得,奴自去就可,”
鄭三娘急忙擺手。
“只怕海鷹幫的人不肯善罷甘休,為了日后有人照料幾個娃兒,讓某不甚煩擾,某還得親自走一遭吧,”
秦臻石調(diào)侃道。
鄭三娘臉上微紅小聲嗯了一聲。
秦臻石、鄭三娘、曲三河、孟慶一同出了府門向北。
鄭三娘換了一身秋菊的衣服,這是一年來她穿過的最好的衣物了,昔日她的家里算不得富貴,只是軍戶之家,但還算溫飽,這一年來形同乞丐,今日打理一新,想想這一年的遭遇恍如隔世了。
鄭三娘跟從秦臻石的身后,秦臻石異于常人的高大身影在前面大步走著,高大的身影手扶刀把昂然而行,給鄭三娘沉穩(wěn)如山的感覺,這一年來第一次不用她當(dāng)家作主,身上都輕松了幾分。
待得走到碼頭,曲三河一眼看到昨日欺辱他們的幾個遼民,此時幾個遼民目瞪口呆的看著佩刀而行的曲三河和孟慶。
曲三河齜牙向著他們走了兩步,幾個遼民慌亂不堪的向四處遁去。
要曉得,在登萊持刀而行,必須是有些依仗。
按照大明律,百姓是不得持刀出行的,家中也不得私藏弓弩和甲胄,否則必被嚴(yán)懲。
但是邊地則是另一回事了,允許百姓帶著兵器保護自己。
登萊也是如今的邊鎮(zhèn)了,雖然還隔著海,但邊鎮(zhèn)無疑。
而遼民引發(fā)的混亂,使得官府對兵器放松了官職,如今一些富貴人家的親衛(wèi)佩刀實屬平常。
曲三河如今也是佩刀而行,眼見是攀上富貴,怎的不讓這些有恩怨的遼民驚嚇退避。
曲三河心中大爽,這些日子被他們這些殺才欺辱的鳥氣一掃而空。
待得來到碼頭東邊的山崗下,秦臻石也被嚇了一跳,他聽聞過此處,還真沒親眼看過。
但見山腳下方圓數(shù)里密密麻麻的到處是窩棚,都是半埋地下的那種,為了挨過冬日的酷寒。
地上較為低矮,用稻草,麥稈等堆砌而成,極為矮小破敗。
這般窩棚密密麻麻的堆砌在這個方圓數(shù)里的地方,怕沒有數(shù)千上萬座。
出入期間的很多大人娃兒都是衣不蔽體,身體瘦弱不堪,眼神更是麻木,毫無生氣。
離著兩百步就是一股酸臭之其撲面而來,讓人聞之欲嘔。
秦臻石面色凝重的看著眼前確鑿無疑的人間地獄,可以想見這里的數(shù)萬難民就在生死邊緣掙扎。
這是遼東百萬百姓悲慘世界的縮影。
這個歷史在后世沒有大肆宣講,因此秦臻石也只是隱隱聽聞。
今時今日,這個悲慘世界血淋淋的展現(xiàn)在秦臻石面前,憋悶、憤怒的無以復(fù)加。
后世影視上難民的場面看的多了,非洲、中東的難民,還有很多被轟炸后血淋淋的視頻。
但都沒有這次給秦臻石的沖擊大,秦臻石不是一個胸懷寬曠的世界居民,沒有所謂的國界束縛,那些場面只是難受一時也就過去了。
但是現(xiàn)在是血肉相連的同胞在人間煉獄里煎熬,這讓秦臻石血氣翻涌,兩耳鳴響。
曲三河、孟慶倒是沒有絲毫反應(yīng),他們曾經(jīng)就在這里煎熬的,時間長了再大的痛楚也會麻木。
鄭三娘則是注意到了秦臻石臉色發(fā)白,氣色不虞,
“爺,里面太過污穢,您在這里留步,奴家去去就來,”
“無妨,一同前往就是了,”
秦臻石絕不是因為此處污穢卻步,只是國殤的場面讓他怒火高熾?yún)s是無處發(fā)泄。
幾人進入了這個難民營,在這個雜亂無章的地方穿行著。
只是走了數(shù)百步,此間經(jīng)歷了無數(shù)。
男子打老婆的,大人打娃兒,孤兒寡母困頓一旁絕望的呆滯。
數(shù)個娃兒的尸體就被扔在垃圾堆那里,膚色已經(jīng)發(fā)黑,卻是無人顧及,路過的人熟視無睹。
秦臻石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內(nèi)心里卻是知道這般人間地獄不過是開端而已。
只是煉獄開啟了一個縫隙,建奴入關(guān)嗜殺成性,揚州等處屠盡百姓,殺得的華夏人頭滾滾,那才是煉獄真正的到來,結(jié)果就是中原陸沉人間至暗。
秦臻石收拾自己的心情,他只能選擇自我封閉,也是人類自保的手段,否則只是這般場面足以讓正常人重度抑郁。
鄭三娘帶著幾人來到了自己的窩棚處,這里是兩處窩棚,都是鄭三娘等人的。
但見兩個歲數(shù)不大的男子站在一個窩棚前面,正在東張西望。
一個身高體壯,膚色黝黑,一個臉色泛黃的車軸漢子。
高大的那個看到鄭三娘臉露喜色,搶前幾步,
“姐,怎么只有你回來,”
說完這話,他發(fā)覺了一旁靠近的秦臻石等人,尤其是秦臻石的一身鴛鴦戰(zhàn)襖,還有曲三河、劉慶兩人佩戴的雁翎刀。
這人大手一揮將三娘攬在身后,然后彎腰從一旁撿起一把柴刀。
而另一個車軸漢子則是從地上撿起一段木棒。
兩人緊張的看著秦臻石等人,一副提防的模樣。
“怎么,看到某的戰(zhàn)袍如此對待,就不怕某抓你等充軍,”
秦臻石調(diào)侃道,這兩人看到他如看到鬼祟一般,讓他心里頗有不爽,他自咐比閻羅小鬼帥多了吧。
“登萊的丘八都不是好人,”
黑大個恨恨道。
三娘大急,
“鄭淮休要胡言亂語,這位是我等恩公,如果不是秦爺,我等都被海鷹幫害了,”
三娘氣惱的扯著鄭淮的衣袖。
鄭淮一怔,
“姐姐所說的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李泉那廝還被秦爺打傷逃走,大街上多少人都看到了,這里也有人看到了,”
三娘正色道。
鄭淮這才信了,他梗了梗脖子拱手道,
“秦爺,俺信你就是了,鄭淮賠禮了,”
三娘此番扯了扯他的耳朵,
“怎的這般扭捏,好生施禮,”
“姐姐,這人有沒有俺大呢,”
鄭淮原來是糾結(jié)這個,看秦臻石的面相好像沒他歲數(shù)大呢,給秦臻石大禮拜謝他有些掛不住臉面,于是只是簡單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