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石入了方府的內院,來到了方大同的內院,但見院門處除了方大同的一眾親衛(wèi)外,還有七八個護衛(wèi)候著。
秦臻石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出了這是方驄的護衛(wèi)。
方大同這位侄子既然內定為方大同的繼承人,也就一直在方大同的平海營行走,如今也是身為平海營的鎮(zhèn)撫之職,前些時日出海巡視平海營的轄地大小黑山島去了,看樣子現(xiàn)下是返回府中。
秦臻石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方大同。
雖然他不太想在方驄面前言及此事,但是方驄畢竟是方家人,即使他過后單獨見過方大同,方大同還是會告知方驄,所以還不如坦坦蕩蕩的談及此事。
方大同在正廳見了秦臻石,下首坐著的是方驄和鄭彌,還有另一位幕僚李騫。
秦臻石見禮已畢,方大同帶著笑意道,
‘三郎今日有何事啊,’
鄭彌,李騫倒也罷了,方驄則是聞之側目,他這位叔父何時對這個木訥的秦臻石如此親近。
方驄的眼睛在方大同和秦臻石之間來回逡巡著。
“稟大人,屬下此來有一事回稟,”
秦臻石拱手道,
“三郎盡管說就是了,坐,坐,”
方大同此時此刻絕對是華夏好叔父的范。
秦臻石卻沒當真,實在是方大同歷史上的烙印太深,秦臻石本能的疏離一二。
‘大人,屬下以為昨日里來的佛朗機人似乎不應推脫出去,而應留在大人麾下為大人所用,定是大人一支麒麟臂,’
秦臻石此言一出,方大同眼神一縮,面色的笑意一收,他看了看下首的鄭彌和李騫。
‘秦護衛(wèi),你有所不知,這伙佛朗機人先后拜謁了袁大人,王大人等,幾位大人要么避而不見,要么推脫出去,佛朗機人的事很麻煩,尤其是傳教之事,讓中樞的很多大人極為忌憚,因此此事我家不可參與其中才是,’
胖佛陀模樣的李騫搖著折扇道,這也是秦臻石今時不同往日,李騫解說一番,否則的話一個護衛(wèi)還不值當他這個幕僚說這些,他是什么地位,豈是一個丘八能比得的。
方大同點了點頭,他直接說不,對如今的秦臻石來說好像有些簡單粗暴了,李騫說來就沒什么問題了。
方驄則是瞇著眼聽著,心里嘀咕著,好像他錯過來什么,心里略有不適。
“屬下曉得大人這是再權衡,”
秦臻石拱手沉穩(wěn)道,
“大人覺得這是一個弊大于利的事兒,因此作出了如此決斷,只是屬下以為大人可能有些疏漏,”
方大同瞇著眼瞄著秦臻石,鄭彌臉色未變,好像秦臻石這句頗為唐突之言沒有讓他驚詫,方驄和李騫則是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秦臻石,這廝怎敢直言方大同的錯漏。
“放肆,”
方驄用手一指秦臻石就要發(fā)作。
‘方驄,’
方大同抬手阻止了他,
“三郎你說說我的權衡疏漏在何處,說出道理有賞,否則拖出去重責,”
方大同沉聲道,他看重秦臻石的才能,但是不能容忍秦臻石的跋扈,過于傲氣要不得,適當?shù)拇驂菏潜仨毜?,這是他御下的心得之一。
秦臻石看出了方大同的不悅,不過相比留下克里斯蒂娜和費那多,這點就不算什么,誰讓目前只有方大同有資格留下這兩人呢。
“大人,聽聞建奴正在籌謀水師,希翼圖謀廟島一線,已經(jīng)收攏了不少的昔日遼人奸佞,”
秦臻石的話只是讓三人笑了笑,
“建奴不善舟船,那些降了的遼人戰(zhàn)船不多,不足為慮,多慮了,哈哈,多慮了,”
方驄笑瞇瞇道,頗有提點之意,其實是譏諷秦臻石見識粗鄙。
秦臻石看向方驄笑道,
“聽聞石島水師這一年來帆檣如云,威勢大作,方把總此事當真,”
方驄笑容有些凝滯,此事當然為真。
這一年來,朝廷為了支撐毛文龍,在騎步軍水師方面多加雍容。
倒不是說從登萊劃撥了多少騎步軍和水師,那不可能,從登州這些軍頭手中搶奪這些,這些軍頭還不得鬧將起來。
但是朝廷默認縱容了毛文龍收容從遼南南逃的騎步軍和水師。
這讓毛文龍部吹氣球般的膨脹起來。
只是不足一年,現(xiàn)下毛文龍部足有數(shù)千水步軍,還有兩百多艘的戰(zhàn)船。
以往廟島一線直達金州都是登萊水師的掌控,如今則是東北一線全在皮島水師的掌控之下。
按說都是大明部屬,皮島水師名義上也是登萊水師的屬下,其實內里卻是極為微妙。
以往登萊水師可以從建奴諸部走私戰(zhàn)馬,東珠,裘皮等物件,發(fā)賣中原牟利,油水豐厚。
當然有些軍將更是偷偷向建奴方面輸入鐵料,糧草,從中謀取暴利。
只是這一塊就讓登萊水師一些軍將賺的是盆滿缽滿。
但是如今這一塊大部分卻是被石島水師搶奪,入了毛文龍和其麾下軍將的口袋。
這讓登萊水師諸將極為惱怒,但是面對朝廷方面的默許也是無可奈何。
當然,雙方因此也爭斗不斷,小規(guī)模的沖突時有發(fā)生。
秦臻石此時這一句話戳到了痛處,這片海域可不是只有建奴那個不太成器的水師,還有毛文龍這個殺才在。
‘毛文龍幸進之輩,不足為慮,他還敢招惹我登萊水師不成,’
方驄硬拗道,不過任誰都聽出了他的心虛,不過是場面話罷了。
方大同瞄了他這個侄子一眼沒有言聲。
“方把總,這海上還是實力稱雄的,何況毛文龍之跋扈只怕登萊無人能及,”
秦臻石淡淡一笑,點到為止就好,其他三人聽明白就行,至于方驄嘛,說服他有必要嗎,沒有。
方驄雖然年紀大了秦臻石六七歲,官職歷練也在秦臻石之上,但是方大同三人眼里,秦臻石氣定神閑,方驄則是有些受制于人,已然有了高下。
方大同看了眼鄭彌,鄭彌會意道,
‘三郎所言極是,石島跋扈那是世人皆知的,只是嘛,三艘船無有大用吧,’
鄭彌笑道。
他承認秦臻石的說辭,還是能看出一些大勢的,只是這些佛朗機人區(qū)區(qū)三艘海船不堪大用。
“大人須知,佛朗機戰(zhàn)船干舷極高,擁有重炮,船速極快,對上我大明福船足以以一當十,我平海營如有這三艘海船,在登萊水師中戰(zhàn)力最強,”
秦臻石可是一點沒小看這三艘海船的戰(zhàn)力。
‘秦護衛(wèi)言過其實了吧,我平海營水師戰(zhàn)力絕非如此不堪,再者為三艘海船收容西夷人得不償失,后患無窮,’
方驄立即反駁。
方驄感到了言語間他受制于秦臻石,這讓他在方大同面前極為的窘迫,心里頗為惱火,此時他自認為抓住了秦臻石的錯漏,不過三艘海船能有什么大用,
“大人推脫了此事才是正道,”
為了幾艘海船卷入夷人的破事不值當,這個秦三郎太沒見識,他也是隱隱的拍了方大同一記。
“區(qū)區(qū)三艘海船,只怕問問沈大人的親衛(wèi),當年沈大人統(tǒng)領百多艘福建水師戰(zhàn)船,不過是堪堪擊退了數(shù)艘紅夷人的戰(zhàn)船,未曾全部剿滅,何也,其戰(zhàn)力強橫,足以以一當十,強如沈總兵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放任紅夷離去,”
秦臻石嘿然一笑。
說起這個戰(zhàn)力來,沒有直接面對只憑數(shù)量的話,真的輕視風帆戰(zhàn)船,沒法,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和區(qū)區(qū)數(shù)艘戰(zhàn)艦比起來氣場就不一樣,一個是蔽海而來,一個是孤單影只,根本沒法比較。
所以任憑秦臻石說的天花亂墜也不能改變眾人的看法,好在沈有容前年和紅毛夷大戰(zhàn)一場,對紅毛夷船堅炮利總是知曉一些的。
“只怕是沈軍門手下虛報而已,當不得真,”
方驄算是和秦臻石懟上了,方驄直覺感到秦臻石對他有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