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時不同往日,”
陸億急忙辯解,
“前些時日,這個秦臻石在水師大營擊殺了偷營的十來個細作,頗得水師同知方大同的賞識,擊殺了這廝怕觸怒了方大同就不美了,”
‘哦,’
張彧一怔,
‘原來壞了北面好事的就是這個秦臻石,’
‘正是,北面的魯青幫十余個好手就是栽在這個人手上,聽聞勇武非常,’
陸億忙道。
‘呵呵,不過是一個丘八而已,’
張彧輕蔑道,
‘只是這個方大同麻煩些,’
‘大哥說的是,方大同雖然不是登州府,沒法整飭地方,不過在碼頭一些動手腳,我海鷹幫收益也少不少,因此小弟這才隱忍,’
陸億訴苦道。
張彧扇著蒲扇想了想,
“不過是一個破落戶,方大同一個四品大員怎的如此看重,只怕這里另有說辭,”
張彧用蒲扇一指陸億,
‘此事還得處置,此番秦臻石折了我等的面子,必要懲處,這般,老三你當面點醒他一下,讓他曉得與我?guī)徒粣?,他吃罪不起?!?p> 張彧臉上橫肉抽動著,他心里不爽,這數(shù)年來登萊還沒有人敢向海鷹幫伸手,這個破落戶是第一個,必須要嚴懲,否則海鷹幫的顏面何在。
陸億看著指向他的蒲扇,心中厭惡,即使他是幫中的老三,在張彧面前也如同一個仆從一般,嘴上卻說,
“大哥說的極是,某一定教訓(xùn)一番這個丘八,”
張彧的臉上緩和一些。
‘老三,這些時日來登萊的收益不錯,你也是出力不淺,辛苦了,’
‘大哥過獎了,如果沒有大哥提攜,小弟也沒有今時今日,’
陸億媚笑道。
看到陸億很上道,張彧開懷一笑,
‘老三,既然來了,一會兒留下飲宴,昨日某打了一個山豬,幾只山雞,你嘗嘗鮮,’
‘小弟我可有口福了,哈哈,’
陸億逢迎道。
臨近黃昏,陸億一臉酒紅,在幾個伴當隨扈下出莊返回水城。
幾個伴當警惕的看著四周,此處隱秘,是個伏殺的好地點,他們可不敢大意,他們的仇家可是遍地,不知道多少人要尋仇的。
中間陸億和陳須在一處。
“爺,大爺麾下那些人對爺毫無敬意,當真可恨,”
陳須神色不善道。
陸億嘆口氣,
‘二爺在登州人手眾多,大爺也是有恃無恐,’
陸億無奈道,再不心甘能怎樣,這兩個實力在他之上。
‘小弟就是不甘,如今水城的收益不比登州少,卻是交出大半,大爺如此就是怕三爺做大,’
陳須恨道。
陸億沒有言聲,眼神里卻是露出不甘。
“每日里操練,風雨無阻,”
“通曉音律,笛聲美妙,”
“待人和善,為人慷慨,廣為布施,收養(yǎng)遼民孤兒,”
方綺閨房內(nèi),春燕將秦府之行一一說來,也許是有感而發(fā)也許是內(nèi)里多有傾向,她的話語里全是贊譽之詞。
方綺聽的有些茫然,從此事中看出秦臻石在家中所為不凡,絕非外間言稱的破落戶,倒像是有些志向的,雖然不類士大夫治天下,倒也有修身治家的作為。
可以這么說,此時此刻哪怕有如此作為的武人胸中也是自有操守,絕非粗鄙之丘八。
只是越發(fā)的證實了方綺昔日對秦臻石的看法全都錯了,這讓方綺心里頗為的郁悶。
“秋菊如何,受沒受委屈,”
方綺問得另有深意。
‘沒有,這丫頭在那里舒坦的很,她說啊,秦千戶從來不讓他侍候,穿衣吃飯沐浴都是秦千戶自己打理,而且,’
春燕瞄了眼方綺,
“而且每番秋菊都是睡在外間的,秦千戶也從來沒有喚秋菊進內(nèi)間,”
這話說著,春燕自己心里不知道為什么甜絲絲的。
方綺一怔,
‘這個秦千戶倒也清奇,’
春燕沒有言聲,心里卻是點頭贊同,說的正是,
“秋菊倒是很有福氣,”
方綺笑笑,忽然感到自己說話很有歧義。
秦臻石返回府中,吃過晚飯,剛剛沐浴更衣,秦升來報,平海營鄧百戶前來拜見。
鄧百戶,鄧榮,其實就是船頭,大號福船的船頭,統(tǒng)領(lǐng)著七十余人的水卒。
昔日就是秦秩的麾下,如今來拜見,當然是聞聽舊主復(fù)起有望前來拜碼頭的。
這幾年來沒有前來走動,看到秦臻石得到方大同的寵信,這才來拜見,當然是個投機之人。
但是秦臻石還是出面好生款待一番。
他很清楚,他對待鄧榮的態(tài)度可會影響很多人,他如果和舊部鬧出矛盾來,有人會在一旁暗爽不已,比如方驄。
秦臻石在正廳見了鄧榮,鄧榮恭敬的獻上了禮單,足有五十兩之多,作為一個船頭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了,可見鄧榮倒也心誠。
‘公子,您如今聲名在外,小的聽聞后為老爺高興,秦爺后繼有人了,’
胖胖的鄧榮滿臉堆笑,姿態(tài)相當?shù)?,刻意顯示自己的舊部身份。
秦臻石讓茶,
“鄧百戶客氣了,只怕是兇名在外吧?!?p> “少爺怎能如此說,您勇武可比老爺當年,我等屬下有福了,隨著少爺必能建功立業(yè),”
鄧榮急忙逢迎道。
秦臻石淡淡笑笑,將話題轉(zhuǎn)開。
鄧榮則是越發(fā)的恭敬,他看不清這位年紀只有十八的舊主之子,如同行走官場多年一般沉穩(wěn)大氣。
秦臻石則是從鄧榮這里打探到了舊部的消息,可說沒什么好消息。
他們既然是秦秩的舊部,在餉銀等方面都是最差的,方大同當然不會大肆修繕他們的戰(zhàn)船,只是修修補補湊合能用。
而這次出動的二十艘大部分都是秦家舊部的戰(zhàn)船,結(jié)果就是讓葡人戰(zhàn)船好生肆虐,如今都在水師營修補呢,沒有半月時間整補不好,就是整補好了,也是破破爛爛。
“少爺,將主不在,我等的日子難熬啊,”
說起這個,鄧榮流了一把老淚。
倒也是有感而發(fā),不是什么做戲了。
他們的地位太尷尬,沒有秦秩擔待,而方家一派并沒有將他們完全當自家人。
結(jié)果當然是被疏離的外人,因為他們有可能重新歸屬秦家的,天生和方家有疏遠之處。
“鄧百戶確實不易,難得今日前來見過我這個小兒,”
秦臻石自嘲道,
‘某心中有數(shù),日后當不會忘記今日雪中送炭之事,’
秦臻石點到為止,鄧榮立即喜出望外,此來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看到秦臻石復(fù)起有望,重新歸為秦家嫡系部下嘛。
‘少爺,陳業(yè),趙峪等人最近和方鎮(zhèn)撫走的很近,一直求著歸于方家門下呢,’
鄧榮低聲道,秦臻石既然擺明車馬歡迎他回歸,鄧榮當然也有些投名狀才是,他也知道最近幾年沒來,秦臻石不可能心中沒有些許芥蒂。
“呵呵,他們想多了,沒有我的首肯,他們一輩子沒有那個機會了,”
秦臻石譏諷一笑,這話講的似乎有些霸道。
但秦臻石很清楚,方大同既然想要收取他這個部下人心,絕不會辱沒他的顏面,只要他不點頭,昔日秦家的舊部誰也別想歸入方驄麾下。
方驄昔日對秦家舊部予取予求的時候過去了。
能到了今日這個位置,鄧榮也不是易于之輩,秦臻石只是點了點,鄧榮立即曉得自家的將主在方同知那里地位很高,就連方驄也是無懼,鄧榮心中大定。
敘話一會兒,鄧榮起身告辭,他也曉得秦臻石明日還得當值。
還沒等鄧榮走人,外間秦升再次來報,平海營王桐王百戶求見。
秦臻石微微一笑,鄧榮則是暗嘆,聰明人不只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