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南有條河流,名為初月河,河水如一泓清水清??设b,這條河由峚山奔下,穿過萬獸林繞過永安城蜿蜒向西,因受仙山浸潤,河流的水比起平常城內(nèi)的飲水更加清甜,對有傷在身的人也有些許的功效。永安城把初月河敬為當?shù)氐氖ズ樱埠闷凡璧娜撕歪t(yī)者常常從這里挑水回城,路途雖不近,但每天來來往往倒有不少人前來取水。
顧老頭帶著墨流塵和顧凡星一路行來,沿途有諸多賣貨小販,這百年來,墨流塵曾不止一次行走于凡間,但卻沒有今日這般應(yīng)接不暇。每聽到一個貨郎吆喝,顧凡星都要駐足看看熱鬧,墨流塵就擔(dān)著桶跟著一老一小走走停停。
顧凡星似是一個極愛熱鬧之人,見有群人圍在一起,便向里擠去,而顧老頭似乎也見慣不怪,笑著搖搖頭坐在附近的茶灘上飲著涼茶等待凡星。
墨流塵見此便也放下?lián)哟蛩愫皖櫪项^一起休息片刻,不想顧凡星往人群中擠時瞧見墨流塵沒有跟上,又沖了出來抓住墨流塵的手腕便又沖進了人群。
墨流塵本就懼怕人多,此時身體虛弱被顧凡星硬生生拉進人群,只覺得烏壓壓一片,凡星也不知哪里來的蠻勁,不肖片刻,兩人就已經(jīng)站在了人群前排。
墨流塵再一次被顧凡星握住手腕,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他盯著站在自己身側(cè)矮了自己大半頭的顧凡星,只見她此時雖粗布素衣,但是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粉嫩的唇瓣下勾勒出向前微翹的下巴,睫毛忽閃對著前方探頭探腦。
墨流塵怔怔的瞅著顧凡星,不想顧凡星無意中看過來對上了墨流塵的眼睛,墨流塵急忙轉(zhuǎn)頭眼神亂瞟,想掩蓋自己方才愣神的樣子。
顧凡星狠狠的朝著墨流塵胳膊擰了一把道:“你找什么呢?看前面啊!”
墨流塵被擰的生疼皺了皺眉把臉轉(zhuǎn)向前方,順從的盯著人群中雜耍的賣藝之人。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顧老頭不耐煩的喊了聲凡星的名字站起身放下茶錢便慢吞吞的繼續(xù)向前走,顧凡星聽聞爺爺叫喊,拉著墨流塵悻悻的跟上老人步伐。
一路上一老兩小東看看西瞅瞅,順便買了些吃食,正在走著,忽然墨流塵看到路邊有個攤主在捏面人,面人栩栩如生,墨流塵未曾見過此物,當下便放慢腳步多看了兩眼。
顧凡星見顧老頭一人走在前面,便想交代墨流塵不可說萬獸林之事,正要開口,卻側(cè)頭看到墨流塵傻傻的看著捏面人的攤主,凡星上前問道:“怎么?墨公子出自皇城連這物什子都沒見過?”
墨流塵默默的點了點頭道:“未曾見過!”
凡星訝于墨流塵這么誠實,見他對面人饒有興致便上前拿出銅板遞給攤主道:“如果你能捏出我和這位公子的樣貌,這幾個銅板便都給你!”
攤主聞言立即喜上眉梢,不由分說拿起糖面對著二人捏了起來,墨流塵瞪著清亮的雙目像是看見了什么稀罕物,緊盯著攤主,連眼睛都舍不得眨。
在攤主純熟的手法下,兩個面人瞬間就成了形,雖然是刻木為鵠,但也并非完全不像,墨流塵拿過兩個面人,像是個孩童般觀賞了許久,凡星覺得好笑,這皇城貴公子可真真不像是個常人,難不成自小被囚禁于家中么?
見顧老頭走的有些遠了,凡星便拽著墨流塵重新?lián)纤按蟛搅餍堑淖汾s,邊走著凡星邊對墨流塵道:“我今日回來是想囑托你一件事。”
“何事?”墨流塵把面人小心翼翼塞進胸襟當中。
“你切不可告訴我爺爺這次你我二人在萬獸林相遇之事!”
“為何?”果不其然墨流塵定會問緣由,顧凡星實話道:“這次去萬獸林是因為我身中劇毒,如若被他知道我在萬獸林中毒又到萬獸林解毒,他的身體定承受不住這種驚嚇,他本就有傷在身......”
“他所受何傷?”墨流塵忽然想起顧老頭跟他說他早已久病成醫(yī),是何病卻未告知與他,他側(cè)頭看著顧凡星又問了一遍:“你爺爺?shù)牟『退砩系膫嘘P(guān)系?”
顧凡星點點頭:“所以你萬萬不可說出去!”
墨流塵良久未作聲,過了一陣道:“我自不會說,但萬獸林并不是太平之地,以后不可再去!”
聽聞此言顧凡星眼睛一亮問道:“你既然知曉這萬獸林不太平,你可是與那些綠衣人一伙的?”
“我......”
“快到了,你們倆快點跟上!”墨流塵正要回答,但不知不覺中二人已跟上了顧老頭,顧老頭正等待著他們。
顧凡星見爺爺不停催促便想之后再找機會詢問此事,她銀錢沒多少時間倒多的是。
三人跨過初月橋,來到了初月河邊,這里是上游,人煙稀少,對岸山嶺迤邐,因為已經(jīng)入秋,漫山的草色均已見黃,偶爾見幾只野兔蹦跳覓食。
顧凡星放下水桶伸展雙臂,瞇著眼睛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一屁股坐在河岸邊的樹下啃著樹葉悠哉游哉的小憩了起來,顧老頭從懷里翻出個布口袋,沿著河岸找起了野菜。
墨流塵立在草坡上看見河對岸樹上有一只金雀對著自己嘰喳叫個不停,于是立馬轉(zhuǎn)過身生怕被這金雀看清樣貌,這金雀他認得,是小錦在山下的朋友,這定是小錦派來找尋他的......
正躲避著,不想此時卻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是什么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墨流塵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方才還在小憩的顧凡星捏著一把泥丸,狠狠丟向?qū)γ鏄渖系慕鹑?,金雀躲閃不及被打下樹干......
見金雀被打中,顧凡星不耐煩道:“吵什么吵,沒看見本姑娘正在休息!”
墨流塵扯了扯嘴角,慢慢把頭轉(zhuǎn)了回來。
這顧凡星倒是個不好惹的......但是......峚山上的那只紅雀......現(xiàn)下自己沒了法力,如果丹瑜恢復(fù)了小錦的法力,以小錦的脾氣,他如何護得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凡星......忽然間墨流塵覺得頭有些吃痛。
“墨流塵!愣著干什么?去挑水?。 鳖櫡残侵匦伦跇湎轮甘之嬆_的讓墨流塵到河邊挑水,墨流塵聞言拎起水桶便向河邊走去,看到對岸被砸暈的金雀,他默默地嘆了口氣。
初月河水清可見底,偶有一兩條魚兒嬉戲游過,墨流塵此時內(nèi)心安逸,忽然覺得這日子比起在峚山似是更讓自己歡喜。
看見水中五彩的石子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他忍不住彎下腰伸手去摸這些躺在水中的光點,正在此時忽然他感覺后背被人推了一把,瞬間腳跟不穩(wěn)一個趔趄栽到了初月河中!
這河水雖不說湍急,看似清淺,實則已經(jīng)沒過了墨流塵的肩頭,而水下石子起伏不平,墨流塵腳下又無處著力失了重心,仰躺在河里,河水從鼻中口中灌了進來,他大為驚恐,過去因為尚有法力,在水中他會行些御水之術(shù),而現(xiàn)下他肉體凡胎不僅法力全無,身體尚還虛弱,更重要的是自己并不會水......!
他撲騰了幾下被嗆的喘不過氣來,就在快失去意識時,忽然一雙手從自己身后將自己推起,站立了起來,他下意識抓住身后人的臂腕,等到站穩(wěn)后這才劇烈的邊喘著氣邊咳嗽不止。
此時身后傳來了顧凡星疑惑的聲音:“你......你竟然不會水?這水才到你肩頭......”
墨流塵這才回了神轉(zhuǎn)頭看到顧凡星嘲笑的看著自己,而此時自己狼狽不堪,頭發(fā)衣物全被浸濕,墨流塵有些不快......看來自己一味隱忍這個蠢女人反而助長了她的氣焰。
“凡星,你在做什么?”岸上顧老頭豎起眉毛拿著一個樹枝指著顧凡星大喊。
“我......我沒做什么!墨公子不小心栽進河里,我是為了救他!”
“你當我老眼昏花看不見嗎?趕緊給我滾上來!”
見爺爺發(fā)了火,顧凡星急忙往岸邊游去,邊游邊回頭道:“這水不深,墨公子,你慢慢走過來吧!”說著邊淘氣的眨巴了下眼睛游向岸去。
墨流塵見顧老頭轉(zhuǎn)頭往草坡走去,于是一個大跨步重心向前走了過去,顧凡星剛剛半個身子爬到岸上,不想身后的墨流塵竟快速掌握了在水中的平衡,走起來比她游起來還快,趁著顧凡星快要上岸,墨流塵伸長手臂一把將顧凡星拽回了水中,顧凡星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自己就被一只手仰面托在水里。
墨流塵把顧凡星拖到自己面前,被水泡的發(fā)白的雋秀臉龐對上了顧凡星的臉,墨流塵挑釁的俯視著顧凡星的眼睛道:“如若你還想來試探本公子究竟是兔鼠還是豺狼,我定會讓你后悔招惹了一個不該招惹之人?!?p> 顧凡星心跳似乎是漏了一拍,任憑墨流塵馨香的氣息打在臉上,往日的三寸鳥七寸嘴此時此刻卻像是含了塊石頭般說不出話來。
說完話墨流塵挑了下眉,對著顧凡星邪魅一笑,率先上了岸。
顧凡星在水中抹了把臉怔怔的看著離開的墨流塵,這人究竟有幾張面孔......?
林中時日似是比城里過得更快些,顧凡星的肚子也餓的更早一些,顧老頭一行人挑完水,顧凡星就哼著要獵只野兔來吃,墨流塵從未殺過生,對于吃兔子他更希望此時能吃些野果來飽腹。
顧老頭見二人意見不合便開口道:“現(xiàn)已入秋,野兔越來越少,野果倒還有不少,就索性在附近采些果子吧?!闭f著起身到附近去采果子。
顧凡星立刻撇起了嘴,狠狠的白了墨流塵一眼,自從墨流塵來到顧家,似乎他才是顧老頭的親孫子,而自己立刻成了不被重視的外人。
顧凡星不高興的自言自語:“往日來都是吃兔子......”,墨流塵見顧凡星像個孩童似的爭嘴,倒和往日里見到的那個詭計多端的女子大為不同,他更是覺得顧凡星有些意思,忍不住逗弄道:“如果你早還了我的玉佩,興許你現(xiàn)在早已吃上野兔了!”
顧凡星不屑道:“吃不上就吃不上,吃你的果子吧!”說著起身要去找顧老頭。
“你究竟拿走我的玉佩要做什么?”忽然墨流塵慢慢抬起頭看著顧凡星道。
“......我......自是有用,只是現(xiàn)下還沒到時機!”說罷顧凡星踱著有些凌亂的步伐朝前面走去。
“時機?”墨流塵重復(fù)著,看向顧凡星的背影,隨即用樹枝在地上寫了兩個字“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