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善后
項羽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英布從那上面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沉穩(wěn),一顆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跟過去那位揮斥方遒的英雄豪杰,這種能收起自身鋒芒的霸王,才是最可怕的!
英布喘著氣跪倒,一臉悲憤地問道:“為什么要逼我?莫非王上不知道我起兵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您是大楚的英雄豪杰,難道這就是西楚霸王的心胸?!”
項羽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種求饒方式挺對自己胃口,英布一看有戲,立時起身,大步朝著項羽走去。
“若王上非要臣死,現(xiàn)在就給個痛快吧!”
言罷,英布一把抓住戟刃,作勢往自己懷里送,項羽一驚,本能地抽回長戟。英布卻借著這股力,猛地撲上來,腕上伸出匕首,直刺項羽!
刷的一道白虹閃過,卻是項羽出手快于英布,劍光掠影,握著匕首的右手飛出丈外,鮮紅四濺,染得周圍地上血跡斑斑,使本就一身腥污的英布更添狼狽!
英布呆呆地站著,神色間不相信似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斷手,好半晌才按著胳膊緩緩倒下,整個臉上盡是慘笑。
“直娘賊,王上手段更勝以往,恁的厲害!”
“同樣的伎倆,以后別在同一個人面前用第二次……算了,你也不會有以后了。”
項羽瞥了一眼英布,臉上浮出鄙夷的神色,看著面前這人,像看一個笑話,不對,自己要是就這么死了,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話!
英布何人?亂世起兵,縱橫天下,未依附項梁時便屢破秦軍,為人桀驁不馴,膽大妄為,垂死掙扎之際都能一箭重創(chuàng)劉邦*,害得這位漢高祖連半年都撐不下去,跟這種人打交道豈能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不多時,黒夫領(lǐng)著護衛(wèi)騎士們趕到,項羽吩咐幾個人拾掇一下英布的傷處,便策馬向城南奔去,也不再理會萬念俱灰的老部下。
……
壽春南郊。
當周殷趕到漢軍大營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高估了英布的帶兵能力——不但戰(zhàn)事已然結(jié)束,所有俘虜在肥寺人的指揮下勞碌著,季心、蕭公角那些人連管都懶得管,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聊得不亦樂乎。
“這幫雜兵真他么滑溜,本來已經(jīng)束手就擒了,可還有那么幾個不長眼的趁機脫逃,要逃就好好逃吧,可偏偏往茅廁里鉆,一個不小心就跌坑里了,要不是我的人來得快,險些淹死在那里頭?!?p> “你們說英布封在九江這些年是不是遇見什么邪祟了?我怎么記得自離開楚營,好像一場勝仗都沒打過,他以前不一直是先鋒么?”
“可不是么,以前他帶前鋒營的時候,個個牛氣沖天??墒墙裉炫鲆姷哪切﹤€,都是什么鳥樣?營門一破就地躺尸的有,捂著頭裝病的有,屎尿橫流真嚇出病的也有,還有一些赤身裸體到處亂竄的,拿下一問才知道是衣甲被偷了!一腔子本事使不出來,氣煞我也,劉三老兒帶兵都比他強!”
“瞧那丟人模樣,真不如一劍宰了干凈,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挖坑埋了算了?就這么留下來,那得浪費多少糧食?”
“行了,別抱怨,忘了王上說過的話了?何止他們,但凡無罪之人,日后都不能隨意刑治,即便有罪,也要先稟大司馬,不然小心拿你立威。”
幾個人說著,不禁嘆了口氣,這王上現(xiàn)在變得愈發(fā)捉摸不透也就算了,連周殷也跟著脫胎換骨了!以前老好人一個,從不和誰起沖突,與鄰為善,處事穩(wěn)重。
這次一見也不知怎么了,開口就要和英布正面交鋒,那可是黥面賊??!是敢?guī)е鴰浊藦膸资f秦軍中間截斷甬道(類似軍用通道)的狠人,你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結(jié)果還真就去了,嚇得王上不得不去保駕護航……
直到方才,得了些空閑的眾人終于從季心口中得知壽春城中發(fā)生的一切,于是開始對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周大司馬另眼相看——連王上的逆鱗都敢碰,他英布還算個屁??!
人還真不經(jīng)念叨,正說著,周殷帶著人巡視過來,對著開小差的諸將道:“你等帶上本部人馬,押送回營地,仔細看管,餓了喂飯,病了喂藥,王上就要過來了?!?p> “諾!”
楚國大司馬監(jiān)督建造的新營地,自然比漢軍破破爛爛的窩棚強太多。兩人合用的小帳篷圍繞著中軍大帳林立起來,周圍開挖了簡易工事和排水溝,營地依著一處丘陵,之前一戰(zhàn)受損的柵欄正在整修,盡管此處并不適合駐扎,只是暫作落腳而已。
不過最先竣工的還是灶營,木板搭建的大棚上疊放著厚實的茅草,別說雨水,冰雹落下都安全的很。忙碌了半天的士兵們正亟不可待地圍在棚下的幾十灶臺邊,貪婪地聞著飯香味。
一些游騎散布在營地四周,皆手持勁弩,時隱時現(xiàn),將香味撲鼻的灶營地守得密不通風。俘虜們被安置在灶營的中心地帶,全身上下還是以前穿的那些破爛,和外層就餐的楚軍稍一比較,便再也生不出什么歪心思了。話又說回來,聞著灶臺傳來的香氣,早就食不果腹的漢兵巴不得在這里關(guān)到死。
就是在這一片和光同塵的氣氛中,仍是親兵打扮的項羽悄無聲息地來到灶營,巡視了一圈,才滿意地找到周殷等人,示意不要聲張之后,坐下與眾人一起用膳。
“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吧?”
“稟王上,靠著您的妙計,漢軍沒怎么打就全降了?!奔拘男χ溃骸安贿^要說意外,倒還真有一個?!?p> “噢,是什么?”項羽眉頭一皺,沉聲道。
“王上,您是不知道,”蕭公角搶答道:“那姓肥的太特么能說了,把整個營的漢卒全說降了,害得我等剛拿下大門就沒得打了,您說氣人不氣人?”
“怎么,莫非你還要打個尸積如山不成?”項羽哭笑不得地道。
“不不不,王上,臣的意思是……”
“行了,仗馬上就有你打了?!?p> “哦,王上下一個要收拾誰,劉季?還是韓胯夫?”
看著身邊臣子們驚喜不已的模樣,項羽卻再不作答,只顧埋頭用膳。
走馬牛
高祖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史記·高祖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