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準(zhǔn)備開始了宅的生活。前一晚送陳皓離開之后，我就回了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妍開出我有事，但是我不想說，她便也不逼我。再說她忙了一天也累了，哪還有精力來照顧我？
一早，生物鐘便叫醒了我。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用手機向妍告假。
她卻不同意，“起床，工作?！卑胩欤圆灰娢矣袆屿o，她便來敲我的房門，隔著房門她大聲說道，“呂弋弋，你是成年人，拿出成年人該有的樣子。不是心情不好就可以不工作、就可以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你要學(xué)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要學(xué)會與不好的情緒、感受和平相處。我知道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是沒關(guān)系，我會陪著你。”
我開了門。
她伸手撫平我翹起的頭發(fā)，“去洗漱，我等你。”她露出笑容。
她的話、動作、笑容都叫我安心。我看著她，點了點頭。
她說的沒錯，什么感情都不靠譜，說散就散了，只有工作不會背叛我。我仍舊像平時一樣，搬出電腦碼文。
腦子里仍舊是一團漿糊，我只能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心里越發(fā)煩躁，店里的音樂也越聽越煩，我戴上了耳機，把自己的音樂放到很大聲。
什么也聽不見才好，耳機里只重復(fù)播放著一首《L’envie d’écrire（寫作之欲）》。
“當(dāng)我的心入眠，我聽見風(fēng)聲蕭瑟，在零散的落葉中將我呼喚，我在往昔記憶的冰冷中醒來，我輕聲低語，一切安好、不要擔(dān)心。遠(yuǎn)方的紅色不算什么，它只是漆黑深夜里偶然的顏色?！笔?，詩一般的歌詞。
“當(dāng)書寫的渴望降臨，渴望自我傾訴一切時，我卻在城市放空，溜走又躲起……當(dāng)書寫的渴望降臨，渴望全部說出來，但我的心已枯竭，筆墨已流盡?！?p> 似乎，這就是此刻的我自己。想要寫點什么，卻提不起筆，腦袋已放空。
耳機里的音樂聲大到我只能聽到音樂的聲音，歌手的聲音又叫我沉浸其中，我聽不到也注意不到其他的東西。
所以妍直到走近我，使勁拍了我的肩膀，我才意識到她在叫我，我才意識到店里出現(xiàn)的人群；我拿下耳機，店里熙熙攘攘，我竟毫無知覺。
“耳機聲音太大會影響聽力?！卞粊G下這一句話。
我立刻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收起來，搬到休息間。然后快步走到吧臺。
“也就這一天了，明天他們就不來了?！卞稚弦矝]停下來。
“為什么？”
“結(jié)束了唄?！?p> 我沒懂“結(jié)束”了是什么意思。我扭頭看著她。
“他們這一期的活動結(jié)束了，下一期是一個月后。他們一年一共會有八到十期活動，每期持續(xù)五天左右。”妍都已了解清楚，在我昨天離開之后。
只要不是因為不喜歡這間店了就好。“你跟他們負(fù)責(zé)人聊過了？”
“嗯，”她點頭，“不過，合作的話他們暫時還不考慮，因為是最后一天了。”她又撇了撇嘴。
生活即是如此，好好壞壞。我們也沒時間考慮那么多，這杯咖啡做完還有下一杯。
越忙越亂，我身上的圍裙不小心勾到了攪拌棒，連帶著杯子里混合的材料也全倒出來。擦干凈臺面，洗了手，我又重做奶茶，卻又忘了加抹茶，我越發(fā)手忙腳亂。妍輕輕拍了拍我肩膀，“淡定。”我們有一份制作步驟表，她遞過來。
我便又倒了重做?？偹闶遣怀鲥e了，我漸漸冷靜下來。
未完成訂單數(shù)慢慢減少，然后歸零。我們都長長吁出一口氣。
我們坐在吧臺旁邊的空位上?！芭旅τ峙麻e，真是矛盾?！彼嘀约焊觳?。
“更怕閑，”我糾正道。
“等一切穩(wěn)定下來，我就不打算親自上手了，我要招人來做?！彼终f。
“那你自己做什么？”
“那時候，我也可以教法語了。我跟蕭逸商量過，以后我們自己開間工作室，專門教人法語，再請個外教，不招多少學(xué)生，不做得太大?！彼钟行乱?guī)劃。
我仍舊停滯不前，別人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以后店里就由你來照管?！彼粗?，眼神問我意見。
什么意思？她也要同我散伙？“我一個人，你不做了，徹底退出嗎？”
“以后會有這樣打算，暫時還不會，現(xiàn)在店里變數(shù)還太大，甚至還沒有開始掙錢。到時候你一個人也可以做好，我相信你?！?p> 她實在照顧我，幫我打理好一切，然后她才退出?！斑@間店你是特意給我開的？”我哪里配得上她待我這樣的好？
“當(dāng)然不是，我這不是當(dāng)時也沒有工作，是你給了我這個想法，所以才有了這間店，我也不算失業(yè)了。但是一間店不夠養(yǎng)活我們兩個人?！?p> 不夠嗎？
“未來我們打算要兩個孩子?！彼终f，臉上的笑意掩藏不住。
他們都已經(jīng)談到這個問題，我錯過太多。我實在不夠關(guān)心我身邊的這位摯友?，F(xiàn)在我才有空聽她說話。我笑，“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我還沒有見過他家長呢嗎?！彼坪跤行┿皭?，“說實話，我還有點擔(dān)心。我年紀(jì)比他大，而且還結(jié)過婚，不知道他家里人會怎么想。”
他們才認(rèn)識多久？就已經(jīng)這樣規(guī)劃長遠(yuǎn)。
我想到《紅樓夢》里王熙鳳講探春的那段話：“雖然正出庶出是一樣，但只女孩兒卻比不得兒子。將來作親，如今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庶出只要人好，比正出的強百倍呢。將來不知那個沒造化的，為挑正庶誤了事呢，也不知那個有造化的，不挑正庶的得了去?！?p> 現(xiàn)如今當(dāng)然已經(jīng)沒有正出庶出這樣的事，只是妍關(guān)于她已有過婚姻的惆悵叫我覺得有些相似，只希望余家不要因為她離過婚而挑剔她。實則，妍比很多人都強太多。
“我們只是偶然聊到孩子的話題，才說起打算要幾個孩子，也還沒有考慮結(jié)婚的事呢，還早還早?！彼终f，不知道為什么還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真為你們高興。”我說，我心里的確為他們開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臉頰僵硬，有些笑不出來。
“說說你的事吧？”她說。
“別總說我，你都跟我說說你的事。”我要把今天的時間都留給她。
“好吧。你還想聽什么？”
“聽聽你們戀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