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南飛,秋意漸濃。
去往京直隸的歸途中,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徐徐前行在鋪滿枯黃落葉的官道上。
車廂外,“黑無常”華遙和“白無?!卑厍嚯S車騎行護衛(wèi)于兩側;車廂內,如煙依偎在劉承祐身旁。
稍頃,只見一直閉目凝思的劉承祐緩緩睜開雙眸,朝如煙說道:“煙兒,待進入山西境內,我會在太原府逗留一些日子。你先行一步去往金陵城,找到細雨,而后......”
但見如煙聽完后,蹙眉凝聲道:“公子,對朝廷正六品京官下手,此事會否影響太大?”
“若是朝廷追查下來,最終查到公子身上,屆時只怕劉都督也保不住公子!”
劉承祐聞言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此事我自有主意,你只管去安排便是?!?p> “是?!比鐭熞姶艘膊桓以俣鄦枺瑧暤?。
......
鄭洛猜測的沒錯,這一次,劉承祐確實是打算在回到京城之前,挑出一名彈劾過自己的朝臣,對其暗下殺手。
暗殺朝廷命官,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事前必須確保的要緊之處有三點:其一是這個人必須是皇帝也一直想殺卻又不能殺的人;其二則是不能動用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人;其三是不能在京直隸境內、天子腳下動手,必須把人先逼出京城。
禮部祠祭司主事盧春洪,此人曾在日食一事中上折子彈劾過劉承祐,最為關鍵的是,這家伙當時罵了劉承祐之后,順帶著還將皇帝朱翊鈞和鄭妃也暗諷了進去。
日食發(fā)生的那幾天,恰巧朱翊鈞身體抱恙,而盧春洪的奏疏中便有這么幾句勸誡之言:“陛下春秋鼎盛,精神強固,頭暈眼黑之疾,皆非今日所宜有......醫(yī)家曰‘氣血虛弱,乃五勞七傷所致,肝虛則頭暈目眩,腎虛則腰痛氣泄’,以目前壬席之娛,而忘保身之術,其為患也深。”
這意思說白了,就是皇帝你之所以會腎虛、會頭暈目眩,就是平常太過迷戀和鄭妃的房中之事了......
一向好面子的朱翊鈞見了這樣的折子哪能不急眼?當時便當著張鯨的面脫口而出罵了一句:“盧春洪這廝!肆言惑眾,沽名訕上,好生狂妄!著錦衣衛(wèi)拿在午門前,著實打六十廷杖!革職為民當差,永不敘用!”
盧春洪身子本就體弱多病,而朱翊鈞命錦衣衛(wèi)將其“著實打六十廷杖”,這就是存心想要他的命了!當時幸得申時行、楊巍等人一力苦苦求情,朱翊鈞一時不敢犯了眾怒,這才悻悻然罷手。
如今,這盧春洪又領著都察院的御史在平定西北戰(zhàn)亂一事上做文章,而劉承祐已然被天下士林定性為奸佞之臣了,所以他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想著拿盧春洪來殺雞儆猴,震懾天下御史言官!
這一次,劉承祐要讓天底下所有想攻訐自己的御史言官們都知道:往后若欲彈劾他劉承祐,可以,但是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這一次,劉承祐不僅僅是要殺盧春洪一個人,而是要滅其滿門!
大明朝堂例制:在任官員家中父母辭世,則官員必須辭官丁憂回鄉(xiāng)守孝三年。盧春洪是南直隸鳳陽府人,家中尚有雙親健在,如此一來,想讓盧春洪離京,就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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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東郊,紫金山麓,楓林滿目,落葉蕭蕭。
細雨持劍靜立,任由楓葉荻花瑟瑟從其身旁飄過。
稍頃,輕足踏碎枯葉聲微響,一襲雪白道衣著身的葉秋水緩緩現身于山林內:“你找我來,何事?”
“試劍?!?p> 但見細雨回了一聲后,手中秋水劍已錚然出鞘,銀芒閃動之際,便朝葉秋水所立之處直刺了過去。
葉秋水見狀微微皺眉,右手二指并起覷中劍鋒,“鐺”地一聲將秋水劍彈開三寸,緊跟著左手一掌擊往細雨腹部。
卻見細雨不躲不閃,任由掌勁侵體,手腕處微微用力下,秋水劍嗡嗡作響,蕩起一陣弧度,劍尖直刺葉秋水咽喉要害......
“你瘋了!”
葉秋水的本意是想出掌逼退細雨,一時卻未想此女似存心搏命,對掌勁不躲不閃,只一味以秋水劍攻自己咽喉要害。
情急之下,葉秋水強收掌勁,顧不得氣息不暢,足下輕點,使一記鐵板橋,身子平行于地面后滑,險險避開秋水劍的劍鋒......
三縷青絲伴著秋風緩緩飄落在地,方才一個回合下來,細雨毫發(fā)無損,葉秋水卻被劍鋒削落了長發(fā)。
“你有弱點。”
細雨沒有趁勢追擊,淡聲說道:“你不敢殺人。準確點說,應該是你從未殺過人,也不敢殺人?!?p> “既已知你弱點,我便能勝你?!?p> “勝我,對你來說很重要?”緩過氣來的葉秋水凝聲問道。
細雨搖了搖頭,沒有回話,只是一邊持劍向葉秋水行去,一邊自顧自言地說道:“祐公子派了差事,若無法敗你,這次的差事,我做不成?!?p> 聲落之際,便已再度欺身而上。
葉秋水見狀,不經怒聲質問道:“他又讓你去殺人?!”
回答葉秋水的,只有嗡鳴的劍聲和漫天的寒芒......
一時間,林內盡是細雨和葉秋水二人纏斗的身影。無奈饒是細雨出手之際只攻不守,一時卻仍只能和葉秋水斗個平分秋色。
“呼~”
就在二人纏斗著不分上下之際,但見一道紅綢覷中一絲空隙,從林中直穿而出,徑直擊中葉秋水后背處。而出手之人,正是事先藏身于林內的如煙。
“嘭~”
葉秋水驟然被如煙偷襲擊中,一陣氣血翻涌下身子橫飛而出。
細雨見狀絲毫不見手軟,緊追其上朝其腹部連續(xù)刺出四劍......
“砰!咳~”
只見葉秋水身體重重砸落在地,咳出一口鮮血,腹部傷口處亦是血流入注。
如煙行至其身旁,看了眼癱倒在地的葉秋水,輕笑道:“若非公子早便下令留你性命,這會兒你卻已經死了?!?p> “細雨的這四劍算是手下留了情,沒有直接刺破你的丹田廢你武道,不過卻也足夠讓你老老實實躺上半年了?!?p> “記著,往后可別再來壞我家公子的事了,不然下一次,我們姐妹二人就不會這么好說話咯~”
如煙說話之際,細雨卻已然收劍入鞘,徑直下了山去。
葉秋水無力再喊住細雨,見此只能勉力朝如煙問道:“你們,你們這次要殺何人?”
“你猜?”卻見如煙俏皮地朝其眨了眨眼,隨即輕笑一聲,紅影一閃間已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