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長期以文官治國,守內(nèi)虛外,養(yǎng)兵不戰(zhàn),奉行一職多官的政策從而保證皇權(quán),又大興土木,苛捐雜稅,再加之政治腐敗,土豪鄉(xiāng)紳欺壓百姓,一時間好似繁榮昌盛,實則民不聊生。
此等內(nèi)外憂患、財政困乏之際,奢靡腐爛之氣,直至晟宗登基,才被決定加以大整。
晟宗年輕氣盛,思想超前,向來敢作敢為。
他對王臨川的才干十分欣賞,即位后便邀其進京,任其為相,進行變法。
從此國庫充實不少,百姓生活富足了許多。
這次席卷中原各各方面的革新,史稱“曦寧變法”。
但有人歡喜就總有人眼紅。
變法雖好,但卻使以司馬亮為首的保守派的利益嚴重受損。
于是在晟宗去世之后,曦寧變法受到猛烈打壓,也就草草告終了。
司馬亮為人溫和,心腸不壞,他與臨川先生只是政見不和,倒無太大恩怨。
但整個司馬家有的是像司馬仲明一樣居心叵測的人物。
為防王家勢力卷土重來,司馬家族以萬雪山分支為首,給臨川先生下毒致其病逝,無所不用其極暗中取走王家族人性命。
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平常婦孺,只要是身子里流著與王臨川相同的血,哪怕是那么一點一滴,都在歲歲年年之間消失不見。
而這次滅門的總領(lǐng),就是百年來司馬家唯一練成萬雪寒溟的武學奇才,司馬仲明。
王嚴王珂乃王臨川三弟王臨陽的后人,自然也是無辜地被卷入這場風暴之中。
但二人滿心以為自己闖蕩江湖,父母許久前已是亡故,又早就沒和族里的人聯(lián)系,姓王姓周姓什么都是沒個所謂,已經(jīng)與此逃得遠遠的。
可哪成想,這司馬仲明還是找上了門來。
“那蕭山雨本偷了別人家的貴重物事拿到西蜀倒賣,被強盜打個半死,我當日剛滅了你二叔全家,心頭樂的很,就把他順手救下了,不想那混人非得纏著我拜師,要不是聽聞王家女兒嫁與白水州鄭家,我才懶得搭理他?!彼抉R仲明冷冷道。
“你這混蛋!”王嚴怒罵道。
司馬仲明臉色微變,道:
“你要再敢說一句鬼話,我就去把你妹妹的舌頭給扯出來?!?p> 王嚴聽后也不敢辱罵,只是忍著痛,惡狠狠地看著好似夢魘般的司馬仲明,想不出一點辦法。
試圖運氣與其斗上幾個回合,可是雙臂連把刀握好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進招了。
司馬仲明繼續(xù)道:
“要說那人是個蠢材,又倒是把那座迎海閣打點的穩(wěn)妥,名號響亮的很,不然你們?nèi)齻€也不會在這兒了?!?p> 鄭悠輕笑一聲:
“那白水州城這么多家船夫絕不租船,我想到了是他,難料到是這結(jié)果?!?p> “是他計策的,那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p> “這樣我就全明白了?!?p> 鄭悠道:“為了殺我們,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呢。”
司馬仲明聽后輕哼一聲,臉上寫滿了不屑,說道:
“你小子天資不錯,腦殼子也機靈,不如認我為義父,為我效力,我定傳你神功,保你富貴?!?p> 鄭悠只是微微一笑,應(yīng)道:
“好啊,只不過你得先跳到海里,放我們?nèi)チ鹎?,到時候我天天給你燒香,以盡后人孝道。”
司馬仲明因練神功,寒氣集于體內(nèi),一生都未娶妻生子。
聽到鄭悠說以盡孝道四字,頓時怒火滿腔,雙目一凝,一個箭步?jīng)_去。
捏住了鄭悠的喉將其提起,又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怒罵一聲:“別在這跟老子嘴欠,瓜皮娃子。”
王珂聞此,竟是孩子也不管,從桅桿后沖出,叫到:“悠!”
司馬仲明見王家小妹出來,以掌迎面而去,想將其斃命。
鄭悠即刻甩出飛刀功向司馬仲明兩腿。
感覺到背后有暗器襲來,司馬仲明往左一晃躲過,這時王珂也擺起架勢,朝其攻來。
長劍刺出,即刻就被司馬仲明接住,疑惑道:
“你也配跟我過招?”
隨即將劍甩出,一掌朝王珂小腹打去。
王珂被這掌打飛很遠,倒在桅桿上,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無法起身。
“小妹!”王嚴叫到,“司馬仲明你這該死的臭賊,女人也要打!”
他使出渾身內(nèi)力封住右肩穴道止了血,撿起黑面閻羅使出猛虎嗜心式,將大開大合的刀法使得像專攻弱點的劍招一般。
知道王嚴內(nèi)力不俗,且此招絕不只是花架子,司馬仲明也當即運氣。
其掌未到,王嚴已覺寒氣逼人。
鄭悠見此,飛身使出青煙撫穴指點中了司馬仲明后背。
后者只覺渾身酥麻,一時運不上氣來,只好停下腳步收起攻勢。
此刻刀尖已至,司馬仲明身子一斜得以躲過。
王嚴又將刀斜揮,這下司馬仲明如何也閃躲不開,被黑面閻羅在臉上劃出一條刀痕,而身后的鄭悠也已踢中其尾骨。
司馬仲明倒吸一口涼氣,道:
“還是有點門道?!?p> 兩人合擊得手后,見司馬仲明落了下風,感覺有戲,繼續(xù)進招。
面對如此凌厲攻勢,自身內(nèi)息還沒從那一指點穴中緩過來,司馬仲明也是毫不慌張。
他從腰間掏出一根短粗的鐵鏈,兩端各連有一個小鐵球。
此物一出,鄭王兩人只覺古怪。
司馬仲明緩緩說道:
“裝什么?”
他甩出鏈球一端,一下絞住王嚴手中黑面閻羅,猛地一拉,王嚴突然身體失重,不自覺地往前傾去,在甲板上摔出個狗吃屎的體態(tài)。
鏈球收回手中,司馬仲明身子一低,一個轉(zhuǎn)身,把鏈球砸向鄭悠雙腿。
這一切發(fā)生的如此之迅速,鄭悠沒能來得及收招。
好在雙腿沒被砸中,否則當即就會成為廢人,但他還是被飛來的鐵球擊中胸腹,口中鮮血立即噴涌而出。
隨著哇的一聲,鄭悠噴出大量鮮血,他此時已再無之前風雅,只是狼狽不堪,丹田破損,僅存一絲力氣,連站起身來都是如越天塹。
見鄭悠重傷,王珂眼淚止不住地流出,想要叫喊但又難以發(fā)聲,只能不住哽咽。
司馬仲明此時已經(jīng)運的上氣來,惡狠狠地看著鄭悠道:
“既然你這么想死,先送你一程!”
說罷一掌朝其劈去。
鄭悠知道這下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是一死了,朝著王嚴大喊一聲:
“大哥,攜我妻兒,逃!”
語罷,起身甩出腰間系帶纏住了司馬仲明手掌,拼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使出龍行身法,躍向船檐。
司馬仲明力道集于掌前,難以收回,身子不受控制地被鄭悠引了過去,看鄭悠站上了船檐才突然明白他是要拉著自己共同墜入海中。
王家兄妹與鄭悠同生共死十幾年,自然知曉得他心中所想。
但王珂此刻癱軟在桅桿之上,王嚴強逼出的勁力也竭,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鄭悠看向王珂,臉上已是平日里那副溫柔醉人的表情,緩緩道:
“王家千金玉桂仙,引人登高,望嬋娟?!?p> 遂縱身一躍跳入海中,叫到:
“來生再赴琉球!”
司馬仲明被那玉帶拉住,隨著他跳下了船去。
王嚴吼道:“兄弟!”
臉上血淚模糊,對著鄭悠跳海方向一陣陣悲號。
而王珂此時早已泣不成聲,鄭悠一生瀟灑,但文采確實不及王嚴。
那“王家千金玉桂仙,引人登高望嬋娟”一句是鄭悠與王珂第二次月下相遇時脫口而出的一句對子。
是他一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為人作對。
當時鄭悠還是個剛年滿十七的青蔥少年,未經(jīng)世事。
看著月光灑落在王珂的笑顏之上只覺春風拂面,癡癡念出此對,逗得王珂萬分歡喜。
而王珂自從奉天寺初見后就是對鄭悠傾心無比,從此兩人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伴著彼此歷經(jīng)了艱難險阻,立誓永不分離。
到了如今,鄭悠卻獨自跳下海去,獨留王珂一人而活。
海霧已經(jīng)不再,就好像是看完了一出好戲草草離場,又好像是追著墜入海中的人兒奔赴去。
正當兩人以為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悲痛欲絕時,一個灰色的身影從船下躍起,、。
嘭地一聲,司馬仲明又站在了甲板之上,抖落沾上身的水,道:
“我是個惜才的人,他,是你們害死的,殺你們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看見司馬仲明又出現(xiàn)在眼前,王嚴兩人像是見了鬼一樣。
聽了司馬仲明這話,又想到鄭悠之前所作的一切全都付諸東流,怒火,憤懣沖往腦海,均是沖冠眥裂狠狠盯著司馬仲明。
司馬仲明冷冷道:
“強生弱死,天道如此,本來他是要比你們兩個好得太多,他沒了,你們要怪就怪自己這輩子認識了他,終是害死了他罷。”
聽到這話,王珂再也抑不住自己,將理智完全拋于腦后,全然不顧忌身上的傷.
她起身奔向司馬仲明,流著淚撕心裂肺地念道:
“混蛋,你還我悠哥,你還我悠哥啊!”
還未到得其跟前,司馬仲明已經(jīng)迎了上來,右手掐住了她的玉頸,道:
“這就送你們?nèi)F聚?!庇种饾u加力,要將王珂的喉嚨捏碎。
王珂此時俏臉已漲的通紅,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王嚴道:
“帶上濤兒,快逃,報仇,報仇!”
說著左手里已握得一把短匕,刺向司馬仲明右上臂。
其勢突發(fā),后者來不及換手即被刺中。
王珂又立即將短匕往下一劃,鮮血立即從其右臂涌出。
司馬仲明臂上凝著寒氣,并未受太重外傷,但還是疼痛難忍,左手揮向王珂,折斷了其頸。
王珂的嬌軀就這樣重重摔在了甲板上。
了結(jié)了王珂,司馬仲明走向王嚴,道:“逃,你拿什么逃?”
又運起萬雪寒溟來,突然麻痹疼痛之感從左臂蔓延至全身,
“這小賤人,居然下毒,王家果真?zhèn)€個小人?!?p> 遂運氣調(diào)息起來。
再一次,沒能保護好身邊之人,僅在一個時辰之內(nèi),王嚴又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者。
此時的他已經(jīng)不再憤怒,反而是心灰意死,痛心入骨。
想到自己在這世界上再無人相伴,只想隨著二人一死了之。
可腦海里,兄弟與妹妹的話語又在不?;厥幹?,
“攜我妻兒,逃!”
“報仇,報仇!”
一下子緩過神來,心道:
“對,還有濤兒,還有濤兒,把濤兒養(yǎng)大,報仇,報仇!”
看見司馬仲明還在調(diào)息,仿佛已經(jīng)把王嚴之命當做囊中之物。
王嚴提起全身最后一絲力氣,使出輕功,一兩個箭步間拾起黑面閻羅,撿起了桅桿下的鄭驚濤,將其綁在背后。
他一個勁的念道:“對對對,還有備用小船,就在下面?!?p> 于是飛快地朝船只底艙奔去。
在奔去備用小船的道,又轉(zhuǎn)念想到:
“陳元他們這么多人遁走了,那豈不是沒船了?”
口中又是罵道:“該死,該死!”
這么用力一罵,他肩上的血又崩了出來。
顧不得這許多,他已推開了底艙的門,看見還有一艘很小的備船擱置在這,欣喜若狂,一躍而上,單手劃著槳駛向海中。
司馬仲明這時才調(diào)息好,但也不緊不慢,走到船邊,看著王嚴吃力地劃著槳。
王嚴以為兩人已相隔了很遠,心中想到今日喪親之痛,噙著淚,轉(zhuǎn)身向司馬仲明吼道:
“司馬老賊,今日血債,我王嚴來日必攜鄭王骨肉親自來報,若有違背,叫我下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被地獄閻羅折磨,不能與他夫妻再見!”
聽了這番話,司馬仲明淡淡道:
“還真以為自己能跑的了?異想天開?!?p> 說完手中三顆石子又現(xiàn),運起氣來,石子夾雜著內(nèi)力被用力彈向王嚴所劃小船,頃刻便到。
只見三顆石子都重重砸在了船上,這小小石子卻好似有著大鐵球一樣的破壞力,小船一下被擊毀,王嚴與背上的鄭驚濤隨即被海浪吞沒。
見到這一幕,司馬仲明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
他吹響哨聲,一瞬間,好幾個仆人模樣的船夫便登上了這艘大船。
司馬仲明望向海面,眼中無神,道:
“回了。”
幾人同時回道:“遵明老之命!”
“明老?”
“屬下罪該萬死!”
......
王嚴在海中翻滾,終于是摸到一塊大木板,探出身來,重傷之臂抱著木板,一手把鄭驚濤的位置托高了許多。
聽見鄭悠仍是在哇哇大哭著,心里驚喜萬分,自言自語道:“濤兒還活著,濤兒還活著?!?p> 說完,手中仍舊死死抱住木板,把頭一埋,昏了過去,托著孩兒的手也一刻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