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楊有福拿到了想要的開刃劍。雖然只開了一側(cè),但總算比沒開刃要強(qiáng),有了一點劍的樣子。
老銀根還是那樣倔強(qiáng),執(zhí)意只開一側(cè)刃。
他原話是這樣說的:“福娃子啊,叔給你開一側(cè),遇到不順心的,你就拿這一側(cè)砍。那一側(cè)叔就不給你開了,叔也不懂得劍客的道理,只是想讓你記得,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拿劍解決的?!?p> 這是楊有福第一次見長輩鄭重自若的講這么長的話,雖然啰嗦,但卻暖心。
因為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成了大人,而銀根叔嘴里的話似乎就是成為大俠的真諦。
……
從鐵匠鋪出來,楊有福決定回那個家一趟。
這三年來再也沒進(jìn)去過,可要離開了,還是有些留戀。
推開那扇門,屋子里冷冷清清,撲了厚厚一層灰,蛛網(wǎng)到處都有。
剛走進(jìn)那個小房間,楊有福就愣住了,因為墻壁上貼滿了俠客的畫像。
拿刀的,舞劍的,弄槍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如同穿越前自己房間貼的那些偶像、明星。
這些全出自一個女人之手,正是楊有福的母親,可惜她不在了。
再看看案前,筆墨紙硯無一不缺。多出的是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木偶,全是武人妝扮,少了一絲沉穩(wěn),多了一些活潑。
不用看,那是父親的功勞!
楊楊有福突然覺得眶內(nèi)酸的厲害。
有這么一對雙親真好,他突然決定,不管以前叫個啥,今后的名字就叫楊有福了。
他端端正正跪在堂前,對著一塊木頭牌位拜了又拜。
林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拉上門的一瞬,楊有福淚目了。
……
再次上路的楊有福背著那把半刃劍,由鎮(zhèn)西頭出來,沿著官道,向西邊走去。
這會兒他滿腦子疑惑。
這疑惑,全是因為銀根叔臨行前所贈之物。叫什么美人醉,還神秘兮兮的說。
“福娃子,這可是好東西,好用的很!”
“好用得很,嘿嘿?!?p> 楊有福小聲嘟囔。
可一想到這么多年銀根叔連個小崽子都沒有,他就想笑。
……
楊有福剛走不久,小鎮(zhèn)就沸騰起來,似乎在為這個害人精離開而歡呼,可仔細(xì)看卻又不是。
家家都忙著搬東西,套馬車,銀根叔來來回回的吆號著。
“都把東西帶好啊,福娃子走了,咱們也得走??!”
有漢子跑過來問,“福娃子一個人出門不會出啥事吧?”
鐵匠老銀根瞪了那漢子一眼。
“你還福娃子當(dāng)成瓜娃子么,那家伙賊著呢?瞎擔(dān)心啥,快收拾東西?!?p> 教書先生笑道,“就是啊,這福娃子,不是個東西??!說不定,咱們這一伙人早都被他瞅得一清二楚。”
“不過啊,這樣也好,也好!”
農(nóng)人打扮的長安叔抗著一袋糧,正往車上裝,順嘴一笑。
“福娃子一走,還怪想念的。你說咱都是九宮的老人了,讓他一個小娃兒去浪,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沒嗆過幾口水,哪來的浪里白條?不染一身血,哪來的锃锃鐵骨?
長安??!你們太慣著他了。你能指望一只家養(yǎng)的老虎進(jìn)山稱王嗎?”
“可他還是個孩子啊!而且,他那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
“孩子?咱九宮只有男人,沒得孩子。至于身體,那就得靠運氣了?!?p> 說話的正是李富貴,他轉(zhuǎn)頭四面望了望,壓低聲音。
“還有夜梟死的這件事,今后誰也不許提,要是讓我聽到了,別怪我不給面子。”
“既然福娃子走了,那就得把掃尾的事做好,莫要留下馬腳,壞了規(guī)矩。”他一臉鄭色,望了望眾人。
轉(zhuǎn)眼間,一伙人四散開來。老銀根叼著煙鍋走了過來,吐出一口煙霧,長嘆一口氣。
“老金,你說,咱這么做對嗎?”
李富貴看了看遠(yuǎn)方,一臉平靜。
“老銀啊,有啥對不對的,福娃子生下來就由不得他了,誰讓他父親是那個人呢?這就是命啊?!?p> 老銀根點點頭,“嗯,雛鷹總需展翅,幼虎也得撲食。這就是命數(shù),誰都擋不住?!?p> “是??!他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誰也幫不了?!?p> “嗯,也是。不過我今日咋看這有福娃子有些不對呢?”
“嗯,我也覺得,要不他拿我地契做啥?”
“難不成,福娃子突然變靈性了?這是好事!”
“哈哈,也是,省了我一大筆銀子?!?p> “你也太摳了吧?”
“那是他命該如此。”
“好你個老金,你這一句要是被福娃子聽到,他一定拆了你的算盤子?!?p> “哈哈哈,拆就拆吧,只要娃高興?!?p> “你這個家伙??!雞賊的很,知道福娃子再想找到你很難。”老銀根抽了口煙,把白霧噴的老遠(yuǎn)。
“哪能怪誰呢?你不讓說,誰敢?”李富貴皺了皺,也不躲。
……
沒多久,一伙人就把鎮(zhèn)子打掃的干干凈凈,就連麥地里的那一隊人也沒落下,似乎這個鎮(zhèn)子并不曾來過一隊敵軍。
可這一切,楊有福并不知道。就如同這么多年,他弄不明白,為何殺了那么多只雞,那殺雞劍法卻一點也沒變化一樣。
楊有福更弄不清,這江湖人為啥都喜歡去京城?難不成,京城真有大銀嗎?
管他呢?反著自己要去,到時候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不管如今要去的越地,還是東面是的吳國,北面的大秦,他都要闖一闖。
他暗下決心,這一世就要做一位名震八方的大俠。
就如同戲文里的那樣,仗劍江湖,快意恩仇。
要么如同故事里的大俠那樣,一個眼神就能讓人低頭,皺一下眉頭就有人頭落地。
或者像學(xué)堂木板上寫的兩個大字,楊梟,做一位救民于水火的英雄。
楊有福一路想著,一路笑著。唯一的遺憾,是再也不能偷聽先生的課了,因為這世間的一切都讓人好奇,就連語言和文字總覺得陌生。
……
向西的官道據(jù)說能到城里,楊有福從沒去過,可城里的事卻沒少聽。
往來鎮(zhèn)上的那些富豪商賈總是架著馬車在這條路來來往往,一個個鮮衣怒馬,器宇不凡。
就連站在人群里也像雞群里的白鶴那樣,高昂著頭,叫喚個不停。
似乎這才是功成名就的樣子,可楊有??傆X得少了點啥。
具體少的是啥,他也說不清。
‘不管了,既然沒能讀萬卷書,那就行萬里路吧!說不定就有了答案?!?p> 這么一想,楊有福就覺得一身輕松,走起路也輕快了好多。
……
離鎮(zhèn)三十里地,有一片亂墳崗,整日陰風(fēng)陣陣,烏鴉成群。
楊有福聽著呱呱的叫聲,不由得心里發(fā)慌,順手就拔出半刃劍,拿在手里。
這把劍真有些用處,一拿出來,心就不慌了。楊有福仔細(xì)端詳著手里的半刃劍,長三尺七寸,一側(cè)開刃后閃著寒光,一側(cè)烏青色,露著鍛打后的花紋。
他禁不住伸指輕彈,長劍發(fā)出噌、噌、噌的清響。他側(cè)耳細(xì)聽,有些陶醉,這就是大俠的劍啊。
聲音可真脆!
突然,這清響聲里夾雜了一些奇怪的叫聲,讓楊有福一下子清醒過來。一手撫劍,劍鳴聲消失了,可那奇怪的聲音卻依然還在響。
楊有福覺得心跳的厲害,強(qiáng)忍著轉(zhuǎn)頭四顧,那聲音似乎從亂墳崗深處傳來。
他抓緊半刃劍,細(xì)聽那奇怪的聲音。這次終于聽清楚了,是一個女子的呼救聲。
“不知是誰家女子?”
楊有福自語道,拿起劍,貓著腰,躡手躡腳的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他并非去救人,而是響練練膽子,畢竟墳冢遇美女,那是戲文里的事情。
亂墳崗到處是墳頭和土堆,長滿了半人高的荒草。一棵棵側(cè)柏直挺挺的立著,有好幾棵已經(jīng)枯死,枝頭黑乎乎的,應(yīng)該是被雷擊過。
沒走幾步,地上的土洞里鉆出一只老鼠,猛地從他腳背上竄過去,驚得他跳起腳。
越走林子越密,天空陰暗起來,周圍的風(fēng)冷嗖嗖的,直朝衣縫里鉆。
這又讓楊有福起了一聲的雞皮疙瘩。
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近,隱約可見遠(yuǎn)處有一襲白色的身影。他不由得停下腳步,俯在草叢里,大氣也不敢出。
透過枝葉間隙,他看見一位白衣姑娘,爬在三十余步外的一棵大樹上。
樹下立著兩人,一高一矮。穿著皂色短裝,手持長刀,賤賤的笑個不停。
不遠(yuǎn)處的地上匍匐著三個人,身上沾著血,一動也不動,想必已經(jīng)死掉了。
楊有福差點笑出聲來,演戲都不專業(yè)。
深山老林,美女歹人,還爬樹,屬貓的,咋不上天呢?可自己只是看戲,管那么多干嘛?
于是乎,老神在在。忽而想起先生的教導(dǎo),干什么,就得務(wù)什么。作為觀眾,就得有觀眾的樣子。
心念至此,楊有福內(nèi)心狂跳,連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手里的劍也捏出了汗。
那女子轉(zhuǎn)過身,一臉慌張,似乎發(fā)現(xiàn)呼喊沒什么用,只好苦苦哀求。
可樹下的兩人卻不為所動,揚著手里滴血的刀,不斷獰笑。
那棵樹高不過五丈,看樣子拿刀的兩人遲早會抓住她,現(xiàn)在不過是戲耍一番罷了。
果然,那高個見女子不為所動,于是放下刀,抱住樹干往上爬。女子一下子大聲尖叫起來,差點就掉下樹來。
矮個子站在樹下,耷拉著刀,不斷的咽著口水。
楊有福本來是不愿管的,可看到那姑娘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就生出一股無名怒氣。
‘不就是貪圖某人的身子嗎,送給你好了!’
他瞟了眼結(jié)實的胸膛,果真是一塊做英雄的料。
一念之后,楊有福猛的竄起身,手持半刃劍就要沖過去。
矮子聽到聲響,擰過頭,等看清楊有福的樣子,一下子就笑了。
“你這個碎慫娃,想要弄啥?”
丘臨
銀根叔:福娃子,你十五了,該去浪浪了。楊有福:到哪里?銀根叔:哪里浪大就去哪里。楊有福:???銀根叔:你個瓜娃子,京城么。楊有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