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空陰沉沉像是又要下雨了,安行放心的拉下兜帽,再抬眼看去,不遠處站著沈頌和幾名北鶯山弟子,其中還有些臉熟的。
程舟悟著衣領(lǐng),一臉不可置信,如同被人非禮了一般指著安行道:“你…你怎么會在我…我這?”后想到什么,恍然道,“你是妖?”
安行尷尬笑笑,有點難堪,打著哈哈看向沈頌,語氣帶著驚訝:“哎!你在這兒呢!真巧?!?p> 看來之前進的屋子是這少年的房間了,真是不巧。
沈頌倒是淡定,道:“我該問你,怎的來了溪嶺村了?”
安行這才看向身后的小村子。
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是在村口,木頭牌匾上刻著腐朽的字體,確是寫著溪嶺村。她竟是跟著他們來了。
具體情況便如先前那名弟子所說,求救煙火是從溪嶺村燃起,也是從溪嶺村落下。
“既然來了,那便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鄙蝽灥?。
安行道好,這地方也算山清水秀,如果那程舟少年不瞪著她的話。
……
溪嶺村村長是位老人,慈眉善目,面容帶愁。
“仙上能來,老朽和村民們真是感激不盡?!?p> 沈頌搖頭:“此次前來,除了是為驅(qū)邪,也是因為先前來的弟子經(jīng)驗不足,恐打擾了這村子的往日平靜,特前來相助?!?p> 村長聽完卻是嘆了口氣:“哪還有什么平靜,自一個月前這村子便接二連三的出事,如今算下來…就已經(jīng)沒了三個人!都是些年輕女子,現(xiàn)下每家每戶都不敢敞開大門,只躲在家里頭保命呢?!庇窒肫鹗裁?,道,“那幾位仙士幾個時辰前就回去了,仙上來時不曾碰見?”
回去了?程離、程舟相視一眼不知如何是好,確是在這個方向看見了求救煙火,可村長為什么說他們已經(jīng)走了?
沈頌無甚表情,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啊,歸路有許多條,許是和我們錯過了?!?p> 村長點點頭。
“不知那三名女子都是怎么逝的?”
村長似覺得悲傷,咳嗽了一聲老眼也泛起了淚花:“說到這些姑娘們啊,真是可惜啊。都是些豆蔻年華,閨中待嫁的,有一個還定了親了,卻不想說沒就沒了?!?p> “第一個出事兒的姓張,本是好好呆在屋子里繡繡花什么的,卻突然說線沒了要去山下集市上,因為平日里也去過,便隨她去了??赡翘焯於己诹怂矝]回來,最后還是她家父親到山下去尋,竟在樹丫上發(fā)現(xiàn)她跟破布似的掛在那里,身上都被咬出了窟窿!起初以為是山中野獸,他父親帶著十多名壯漢去抓,卻一只半大的野狗都未瞧見,只得作罷?!?p> 屋外刮起了大風(fēng),吹得木門砰砰作響,村長起身去關(guān),又道:
“第二個出事兒的也姓張,和前一家卻沒什么關(guān)系。這個姑娘啊,性子好動,水性極好,可就在那一天她去河里浣衣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找了好幾天才找著,那時候都泡的腫了。最可怕的還是那河里的大魚小魚爭先恐后的咬她啃她,那模樣…”
安行聽著一個個死的這般凄慘,竟都落了個體無完膚,不由咋舌。
可這些都能算作意外,怎么能說成鬧鬼呢?那第三個出事兒的就是關(guān)鍵了。
村長擦了擦眼淚鼻涕,繼續(xù)道:“經(jīng)一樁樁一件件事兒后啊,大伙人心惶惶。各家有孩子的都看的極緊能不出去就少出去,可沒過幾天就又發(fā)生了怪事?!?p> “就是第三個李姓姑娘,她也是唯一一個定了親的。眼看著再過幾個月就要出嫁了,可突然有一天她一直嘔吐不止,又說自己時常聽到貓叫,請郎中過來瞧了也沒見好。就這樣又過了一日,她忽然覺得腹痛難忍,衣服都滲出血來了,然后…”村長咽了咽口水,道,“所有人都看見她的肚子撕開了個大口子!然后…然后竟爬出了一只渾身帶血的黑貓!這,這就是開膛破肚?。 ?p> 村長說到此處渾身一個哆嗦,嘴唇顫抖著:“這件事后,大伙兒才驚覺不對勁。我…我這才請仙上來救救我們村子?!?p> “那三個姑娘都葬在哪了?”沈頌問道。
“我們村子后面有個溪嶺,就葬在那兒了?!贝彘L道,“不知仙上是要?”
“無事,只是問問罷了?!鄙蝽炐π?,又壓低嗓音,聲音透著古怪道,“待會兒還請你告知村民們,我們將要在村口做法驅(qū)邪,萬萬要將屋門關(guān)緊了才好,且無論聽到什么聲音也不能出來?!?p> 村長嚇得臉色越發(fā)蒼白,連聲應(yīng)道:“是,是,我定叫他們鎖好門窗!”
從村長那出來,安行于沈頌道:“你方才真像話本里,那些騙人的道士?!?p> 沈頌笑道:“道士可不長這樣?!?p> “你們?nèi)ヲ?qū)邪,我該去哪?”安行問他。
“你?”沈頌看了她一眼,“去溪嶺,挖墓?!?p> 安行不解,“這是偷偷摸摸的去,你方才怎么不和村長說?是懷疑他有問題?”
“他有沒有問題還得看了墓之后才知道,”沈頌頓了頓,“不過這整個村子確實有個大問題。”
“我瞧著沒什么不對勁啊。”安行拍拍后腦勺,這地方雖算不得觀光好景,卻也勝在青山綠水。
沈頌定定地看著她:“有問題的是這個村子從進來開始便沒有任何生機,別說是人連蟲鳴鳥叫都未聞,更別說這周圍還繞著一股死氣……”
原來問題并不在景。
安行垂首不語,指尖轉(zhuǎn)了轉(zhuǎn)腕上的鐵環(huán)。她從來都沒察覺到這周圍有死氣。
“…你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妖精,怎會連這都不知?”沈頌皺眉道。
“嗯…對!”安行裝傻充愣,手指松松拉下衣袖,遮住了那寸黑鐵圓鐲,“我怎么會不知呢!”
沈頌無奈:“罷了,天已經(jīng)黑了,經(jīng)你方才的表現(xiàn),我不大放心,你和程舟一起去吧。”
程舟?那個被她“非禮”的小公子?
安行下意識看向那邊,果然,只見那位程舟少年一臉嫌惡。
好吧。
……
烏云蓋頂,鬼風(fēng)呼嘯。
既然是偷偷摸摸的來,那安行就沒打燈籠,也叫程舟把靈火符收回去。
顯然,程舟對她很是不滿,離她直有三丈遠。不過小孩子嘛,安行是不會跟他斤斤計較的。
溪嶺的老墓頭有很多,大多是村子里的老人,壽命已盡。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三個新墓。
一鏟子下去,安行想起了什么,扭頭道:“那位…程舟少年,快來幫忙啊?!?p> 程舟蹙眉不語,直接拿起另一把鏟子。
風(fēng)漸漸平息,溪嶺寂靜無聲,就連他們的呼吸聲都無比低沉。
三個木頭棺材暴露在黑夜中,里面躺著早已發(fā)臭的尸骨。
安行跳下深坑,更加清晰的看清了棺中的情形。看來那位村長并沒有騙他們。
三具尸骨皆是殘破不堪,可仍被打扮的猶如待嫁的新娘,收拾極為干凈。
安行伸手探了探尸體的眉心,發(fā)現(xiàn)那處隱隱透著黑氣。這是與邪祟接觸過多才有的跡象。
單手撐著下巴,安行喃喃道:“黑氣至今也未消散,那就說明她們死前定于那只邪祟交往繁多…”
又起風(fēng)了,樹葉在四周沙沙的響,地上的落葉一路翻飛滾打,直至落進墓坑里。
安行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扭頭去找程舟時,卻猛地發(fā)現(xiàn),這四下竟只有她一人在。
程舟不見了!
她試著喊他的名字,無人應(yīng)答。
方才她一直專注著墓里的情況,他莫不是走了?可就北鶯山仙門氏那一本正經(jīng)的教養(yǎng),不大可能。
安行舔舔齒壁,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便是…有鬼了。
夜色森森,沒有蟲鳴鳥叫,風(fēng)刮過枝葉的聲音、樹葉搖曳的聲音就顯得很是清晰。
忽然,溪嶺的深處傳來模模糊糊的細語聲,似哭似笑,隨著風(fēng)聲的減弱是越發(fā)的真切。
又不知何時起,那方亮起了微朦的火光,就像有一人佇立在那等誰歸家。
安行微垂眼睛,心中思量:恐怕就算現(xiàn)在回頭也是無用,既然它引我過去,那不如去看看這邪物想要做什么。
隨即又抬手轉(zhuǎn)了轉(zhuǎn)腕上的鐵環(huán),踏步往溪嶺深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