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行沒有想到,光源盡頭竟是一座寺廟。
整座寺廟只有那盞油燈亮著,只堪堪將那扇廟門照出了個輪廓,無比森暗。
安行走上前去,廟門雖關(guān)著,卻未上鎖,一推便開。隨即,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是淡淡的腐臭味。
安行摘下油燈,進到廟中,再輕掩上門,這些動作做的是行云流水一般。
油燈隨著她的動作忽明忽暗,同時前方也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形的高大輪廓。
這是一座塑的極好的上神像,手拿拂塵,祥云瑞氣,仙氣飄然。再往上看便是一片漆黑了,不是油燈昏暗,而是那神像的頭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去了何方。
安行繞到大殿后方,只覺得腐臭味越加濃烈了。
可這里似乎什么也沒有。
她提著油燈轉(zhuǎn)了一圈,正待離開時突然被一個圓轱轆拌了一下,隨后就是重物滾動石地的聲音。
細想方才聲音消失的地方,安行來到一處墻角蹲下,地上躺著的赫然是那座神像的頭顱。
“原來在這里…”安行對著那顆頭顱道,“莫不是你覺得老站著無趣,想下來玩會兒?”
安行被自己樂笑了,抬頭時,忽的瞧見墻壁上嵌著東西,嘴角不自覺向下拉了拉。
是一節(jié)白森森的指骨。
指骨詭異的彎曲著,再往上便是一張干癟、猙獰的臉。這是一具鑲嵌在石壁中的干尸!
腐臭味源源不斷,正是從這里傳來的。
安行沿著石墻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整整有十具干尸!
每一具干尸的嘴巴都張得極大,似乎在痛苦的尖叫著,黑洞洞的瞳孔直勾勾地盯向她。
這么大陣仗,方才不可能看不見。她雖只是草草地尋了一圈,卻也確定這面墻之前并沒有什么詭異的地方,那么…這些干尸便是剛剛才現(xiàn)形。
這時,她又聽見之前那似哭似笑的詭異聲音,近在咫尺。再一瞧,那些干尸似乎又挪動了幾寸,他們奮力地想要沖破這堵石墻的桎梏。
安行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若是它們都出來,也算是一個麻煩。
安行從來都不喜歡麻煩事兒。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身回到大殿,卻不想那里竟站著一個人。
說是人,其實也不算是,安行看了眼對方那敞開的肚皮,實是想不到那里竟能藏進一只黑貓?
此人正是那位已死的李家姑娘!
這是…詐尸了?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災(zāi)。
不待安行回神那人便猛地撲來,張開的血盆大口似要將她咬入腹中,即便它的肚子破了個大洞。
這怨氣真是極大的。安行抬腳踹向它的胸口,將它踢翻在地。
可她剛收回腳,那兇尸便一躍而起再次襲來,尖銳的指甲劃過石墻發(fā)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石灰簌簌落下,連同著四周沉寂已久的塵埃一起,竟使得大殿一片灰蒙之色。
前方勁風(fēng)呼過,安行連忙側(cè)身一躲,是那具兇尸!只見它揮動利爪,猛地探來,安行一躍而起向它背后再踹一腳,卻不想那兇尸似是知道一般,用力抓住安行的腳往墻上甩去。
安行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心中大奇:按道理來說,兇尸雖比干尸狠厲,但是沒有精魄,便也只是一具軀殼。可這位李家姑娘竟像是有神識一般。也不知背后操縱的人是何方神圣。
塵埃彌漫在空中,如同身在混沌之界。
四周又沉寂下來,安行現(xiàn)下什么也看不見,那只兇尸躲在暗處,而她提著這盞油燈卻是個活脫脫的靶子。
當(dāng)即便想熄了這燈,不過想想又作罷,她將油燈輕放在地上,屏息向后退去。
此時四周寂若死灰,所幸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灰,鞋子踏上倒也不那么響耳。
不多時,耳邊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那盞油燈熄滅了。兇尸就在她方才的位置!
后背靠上冰涼的物什,安行回頭一看,是那座神像。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突然,一個人影猛地從神像后撲來,隨之的是一股腐臭味。安行反應(yīng)極快地向上一躍,立于神像之上。
向下俯視一番,原來那些干尸已經(jīng)破墻而出,正聚在神像旁,已露白骨的手向上探著。
安行緊緊蹙眉,正思忖自己有多大勝算,肩膀突然一疼,腳下不穩(wěn)險些掉了下去。鮮血登時浸濕衣領(lǐng),安行以手捂住傷口只覺得疼到了骨子里。
安行愈合能力雖強,可偏偏受不了疼。
心中起火,回頭便去找那傷她的東西,可環(huán)顧四周也不見有什么東西。
塵埃漸漸落定,只見神像四周仍圍著那些干尸,卻不見那只兇尸在何處。
溫?zé)岬难阂坏我坏温湓谏裣裆嫌譂L滾地往下流,那群干尸如同得到了一個訊號般,變得狂躁起來。
這地方就這般大,還有哪里可以藏?
安行靜默一瞬,倏地抬手向上一抓,用力扯下一樣?xùn)|西來。
那東西摔落在地滾了兩圈,又迅速站起來。正是那只兇尸!
食了血,兇尸叫得越發(fā)猖狂,又猛地撲上來。原本慘白的牙齒染成了更慎人的紅,那是安行的血。
顧不得肩膀的傷,安行抓起兇尸的胳膊就是一擰,只聽“咔嚓”一聲,那條胳膊以詭異的形狀彎曲著。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條胳膊竟順著她的力道扭轉(zhuǎn),再狠狠地甩來。安行急忙向后退去,同時臉頰一股溫?zé)岬囊后w流下,抬手一拂,滿手是血。
“你的指甲倒是個不錯的武器…”安行咬牙,不知是她低估了敵人,還是高估了現(xiàn)在的自己,一直處于下風(fēng)。
安行甩了甩手,心道:那些干尸倒是不難對付,唯獨這只兇尸實是難纏,得想個法子才行。
眸子一轉(zhuǎn),忽的瞥見那座神像,心升一計。
她的血,倒也能作用途了。
安行再次躍上神像,屈指在上面畫成一道血符,血液沿著神像邊緣溝壑流下,如同裹了一層血衣。
可,身下這座神像卻毫無動靜,如之前一般巋然不動,浩壯雄偉。
身后傳來凄厲地叫聲,由遠及近。安行咬咬牙,抬手就往神像脖頸斷口處狠狠一劃,登時,鮮血奔涌而出。
幾乎是下一瞬,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晃得安行又險些掉下去。
神像本是立在高臺之上,如今下了高臺,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竟像個醉酒的老漢一般。安行拽著神像衣領(lǐng)不由納悶:這是哪路神仙的做派?
只見這神像左沖右撞,直直往后殿墻角跨去,安行恍然:原是找這東西去了。
神像將拾起的頭顱放到脖子上,隨后又扭了扭,發(fā)出一聲長嘆。
安行更加抓緊了手中的東西,以防自己摔下去。
那神像不耐煩的一腳踢開一擁而上的干尸,腳踏下時地面猛地一震,升起了一殿的塵埃。
干尸沒腦子,也不知避一避就被碾碎。神像嫌棄地甩了甩大腳。
安行本晃晃悠悠,余光瞥見下方神像臺時,眼睛忽的一定。她看準時機松開手,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
求救煙火燃于溪嶺村,村長也并未說謊,在他看來那些仙門弟子確實是已經(jīng)離開了。一介普通村夫,又怎么會知道何為障術(shù)呢?
他知道溪嶺,卻不知道溪嶺后邊還有座古廟,更不知道那幾名仙門弟子其實并未離開,而是困在這座不見天日的古廟之中。
安行盯著神像臺正中央那個黑黝黝的洞口,心中有了思量。只是不知道洞口下方是否早已設(shè)好陷阱,正等著她自投羅網(wǎng)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