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安行又被關進地牢了。
她手里握著一根白骨簪,那些話還猶如在耳。
“她太老了,渾身上下就只剩腿骨好些,瞧著還行,就做成了簪子?!币粋€無辜的表情偏生叫他做成了賊眉鼠眼。
安行不明白明明是一國之君,為何他有這個閑情逸致來地牢,就為看她的笑話?
“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就是將那條老狗剝皮抽骨?!彼纱蟮难劬飵е芭曇魞羰前d狂。
“可惜,不過一會兒便死了?!睋u著頭,似有些失望。
饒是這般,他的語氣里還是帶著點點恨意,一種令安行莫名其妙的恨意。
“可是后悔了?晚了!早在你出南英墓的時候就晚了!”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話我這個云梧的皇帝嗎?都說我比不過大國師!就連只護國妖都看不?。≌f什么云梧遲早會亡!”
“沒辦法,明日我便只能給他們個說法了。”那張臉上或哭或笑,見著安行震驚的樣子更甚…
安行捂著眼睛靠在墻上,如今天已經黑盡,地牢里漸漸響起老鼠竄過的聲音。
耳邊不斷有鬼魂在喃喃念叨:
嗚嗚嗚嗚——我死的好慘…
我在這呆了一輩子了,就沒見過誰死的不慘的…
那簪子的主人就挺慘,連魂魄都沒剩下…
你如此一說,她好像比我們還慘?
其實每間牢房都由普通的木頭攔著,這些鬼魂出不去,是與那座祭壇有些關系。祭壇特地刻上咒文,如同給地牢圍上一層結界,這些犯人便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這般悶的久了,總有些生前刁鉆死后又得不到投生的鬼魂,免不了自個兒找點樂子。
等安行放下手時,眼前的景色已然變幻。
不同于牢房的狹小,這里很是寬敞,四面皆是有弧度的墻壁,猶如在巨大的碗底。
而碗中央,大大小小躺著一堆比人還高的尸骨。有些已化為白骨,有些卻還流淌著鮮血,血流入旁邊的凹槽內,安行這才看清原來這是那座祭壇。
以萬人鮮血為祭,以求上蒼保國泰民安,這便是桑央皇所信奉的。
四周響起“嗚嗚”的鬼哭狼嚎聲,斷斷續(xù)續(xù)卻不停歇。
然而安行的目光卻凝在骸骨之上。
一身無光自生光的戲服,墜著一團金色釵鈿,可襯著那雙溫柔的眸子也顯得暗淡了些。
安行不自覺朝前邁了兩步,似有千斤重。
接下來,鬼魂的嚎叫聲稍稍減弱。因為它們瞧見那位姑娘,一點一點爬上尸山,任由血污染了雙手,偶有陰魂飄過。
主場的鬼魂有些跌面子,它嚇了不下百人,不是屁股尿流,就是直接暈了??晌í殯]有流著眼淚卻彎著嘴角的。
……
獸林比試結束,桑央皇坐于高位,招待遠道而來的北鶯修士。
“這次比試,我們云梧修士雖勝了北鶯,”桑央皇眼中極具快意,“然,北鶯的弟子竟齊力獵得鳴嬰獸,真是少年出英雄?!?p> 這幾句話下來,北鶯弟子們皆有些不愈。什么齊力?分明是蘇杳一人快取丹時,你們云梧的突然冒出來,不但費了時辰,還傷了兩名弟子!
可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
這時,桑央皇放下酒杯,掃視臺下眾人,緩緩勾起一抹淡笑,朗聲道:“近日吾捕獲一只妖物,其血有神效,可驅萬物為之所用?!?p> “這妖可是…”臺下一人顯然猜到。
桑央皇大笑一聲:“正是當初那南英墓里的?!?p> 眾臣恍然大悟,一人道:“這護國妖已回,可是再送去南英墓內?”
豈料,桑央皇搖頭,道:“這就不必了,雷劈墓頂,乃不詳之兆,吾令想了法子?!?p> 這就是云梧國自個兒家的事情,北鶯弟子實在不好多聽,蘇杳起身拱手一揖:“既然國主有國事相商,我們便先退下了?!?p> 桑央皇只淡淡一瞥,隨即點了下頭。
待北鶯弟子退下后,他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喊道:“帶上來?!?p> 不多時,一個四角籠子被人推了上來。
“這,便是那只妖?”一直未開口的大國師,此時瞧著籠子里的人道。
桑央皇本是得意的臉上,此時一僵,忍著怒意道:“自是,大國師若是不信自可上前一試?!?p> “不必了,國主定然不會隨意找一只妖頂替的。”大國師道。
桑央皇黑了臉,經他這般一說,若是不試一下,旁人也會心存疑慮。
偏偏還得裝得一張大度臉,道:“既然這樣,那還是一試的好?!笔疽庖慌缘娜松先ァ?p> 安行瞇著眼睛,只覺一只手指被利器用力一劃,鮮血滴落。
周圍的人嘩然一片,紛紛議論:“確是那只妖!”“國主果然尋回了!”“就是不知國主要做什么?”
大國師一挑眉,道:“既是護國妖,不知國主接下來要如何處置?”
連大國師都主動問起,那今日桑央皇便算扳回一局了。
“以萬箭穿心,待血染紅了這塊國土,便完成祭祀?!北涞穆曇糇陨Q牖士谥械莱觥?p> 眾人皆一哆嗦。
桑央皇見起到了威勢作用,滿意一笑,可再看大國師仍淡然品茶,便有些惱怒。
隨即一揮手,幾十名弓箭手持弓而入。
“這…國主不先將她放出來?”一名修士小心翼翼問道。
“不必!”桑央皇朗聲道,“隔著籠子,若是誰命中此妖心臟數箭,吾定有封賞!”
果然,所有的弓箭手皆紅了眼。
安行倒是不怎的害怕,就是覺得桑央皇還活的好好的,她卻要死了,有些不甘心罷了。
“放!”
隨著一聲令下,箭雨紛紛射來,安行下意識閉了眼。
“怎么回事???”聲音滿是不可置信。
什么怎么回事?莫非這般多人竟一個也未射中?
安行睜開眼,才知他們?yōu)楹误@異。
金銘那條紅抹額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冒了出來,將幾十支箭羽包裹在一起。竟真的一支也未射進籠子!
桑央皇大怒,道:“繼續(xù)!”
又是一場箭雨落下,饒是抹額奮力拍開,安行還是無可避免的中了一箭,好巧不巧離心臟極近。
這時,天空陰沉下來,宛若一場雷雨即將來臨。
突然,底下的土地一瞬一瞬地向上凸起,猶如沸騰的開水冒著氣泡,一只白骨沖破泥土,隨后,一只接著一只。
頃刻間,整片皆是白骨森森!
……